混乱世界中的思维选择
2018-03-28周琪
周琪
当菲尔卡罗尔还是壳牌美国公司的CEO时,他曾对同事建议道:“世界是混乱的,如果我们想继续停留在企业阶梯的顶端,就必须要投身于混乱之中,并学会在混乱中工作。”人类的大脑处于自然智慧阶梯的顶端,为此大脑必须学会在混乱中工作。大脑中没有任何已经规划好的有序的结构。这也是大脑令人难解的原因之一。而人类的责任就是要对大脑的这一物质加以利用。
常规管理世界中的“思维”模式,并不完全是真正意义上的思维。思维不仅仅是大脑的过程,这一点已经被行为经济学领域的最新科学视作常识。思维并不是说我们在完全冷静、理智以及超然的情况下将事情做到最好、最有效率。思维也绝不是做事简单直截了当。我们不仅用“头脑”思考——还要运用我们的情感、身体和心灵,即我们的视野、憧憬和渴望,我们的意义感和价值观。如今,神经科学家发现了存在于我们更高智能中的三类思维模式,每一种都在大脑中有不同的神经结构和过程。下面就让我们深入地了解一下。
串行思维——大脑的“智慧”
我们思维的简单化模型,是一种直接的、逻辑的、理性的、慎重以及冷静的模型,这并没有错。然而这只是一种狭隘的思维模型,仅仅是故事的一部分而已。它是从形式逻辑和算法,如“假设x,则有y”或是“2+2=4”中推导出来的。人类很擅长这类思维,并且自亚里士多德起,它就成为西方世界鼓励并训练的主要思维模式。从17世纪牛顿科学革命以及伴随的笛卡尔理性主义哲学开始,这种情形更甚。
认知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最新研究显示,一些人将这种有逻辑的理性思维称为“系统2思维”,也有人称之为“左脑思维”;而美国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将其称为“缓慢思维”。这也就是我们的“智商思维”。现在,每当提及这种思维方式,人们至少会把它与另一种方式区分开来,即我们处理、吸收、运用情感体验时使用的思维方式。我们称前者为“串行思维”,因为产生这种思维方式的神经元结构十分特别。
大脑有三种可识别的神经处理进程。其中与串行思维相关的进程,是由神经元以神经束的形态活动导致的。在神经束结构中,神经元一个接一个地连成一串,就像一条电话线一样,而这一固定程序的规则秉承形式逻辑的规则。所以获取信息的过程是逐步逐级的,且受制于规则。这种思维方式是目标导向的、工具式的、“怎么办”式的思维方式。运用这种思维,我们可以掌握语法规则或是比赛规则。这是一种有逻辑的理性思维——如果我这么做了,就能知道接下来会产生什么必然结果。
企业中的许多结构都体现着串行思维:例如八小时轮班工作制、记录员工考勤的打卡机制度、职位描述、着装规定以及整个运转模式,包括责任规定、行为守则、假日安排、咖啡时间和疾病补助。以上这些全都被规定好了,普遍适用于所有人,存在于各种既定类别之中。串行思维隐藏在工厂蓝图、流水线或者工程师的维修手册之中,它隐藏在战略规划或是目标管理的分析过程之中。组织结构化也采用了串行思维,并根据不同的功能划分了不同的部门。所有的串行思维都基于这样一个假设:企业的世界包括企业中的人员、基本要素、市场、客户、竞争对手等,可以通过规则、策略和五年或十年规划被成功操控,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可以通过自身的行为被预测到;正如牛顿学派描绘的宇宙,始终遵从着不变的自然法则。
串行思维的优点是,只要是在规则或假设模型之内运行,该系统就能做到周到、精确、严密而又可靠。而主要缺点是,只能在圈定的模型和范式中运行,必须遵从“游戏规则”。
联想思维——大脑的“心脏”
联想思维能够帮助我们在事物间建立认知关联,比如饥饿和可以缓解饥饿的食物,比如对慰藉的需求和他人给予我们的爱,比如红色和兴奋或危险的感觉。联想思维还让我们能识别不同模式,比如面容、气味或者是曾经经历过的相似的事情,还能帮助我们学会身体的技能,例如骑自行车或者驾驶汽车。我们的联想思维几乎都是在无意状态下进行的,而且我们所有的心理体验都被摒弃或搁置在“阴暗面”里,即我们内心神秘又不理智的一面。
在认知心理学和认知神经科学的最新术语里,大脑的联想思维被称为“系统1思维”“右脑思维”,或者用丹尼尔·卡尼曼的话来说就是“快速思维”。我们的情商就来源于这种思维。联想思维来源于预感或“直觉”,是针对外界情况产生的一种“感觉”。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人作为理性的动物”,被认为是造物主的奇迹。事实上,只有少数顶层的理性能够逃脱激情与本能的规则,将我们的行为和思想分离开来。
不同于串行思维的神经束是自身的心智模式和范式的囚徒,神经网络在于经验的对话过程中能够学习和重构自身。每次分析一个行为模式或事件序列时,神经网络连接的模式识别能力也在逐渐增强,直到变为自发识别。如果被分析的模式改变了,用以感知这种模式的能力也會慢慢改变,直到大脑重构自身以识别这个新的模式。
联想学习也是一种隐性的或者是依靠直觉的学习——我学习技能,解决问题,但是我无法清楚地描述我学习过程中所遵循的规律,甚至常常无法描述我是如何做到的。神经网络没有连接我们的语言功能区,也无关于我们阐释概念的能力。语言功能和概念阐释的能力都是“左脑”的能力;而联想思维更多的是“右脑”技能,被简单地嵌在体验之中。我们感受着技能,运用着技能,但我们无法“思考”或者谈论它们。
企业的组织机构掌握的大量知识都是隐性知识,这些知识没有人可以表达或者描述,存在于领导者和员工们的技巧与经验之中,是组织赖以生存的命脉。
我们用一个例子来说明一下。施乐公司的管理层希望减少雇员浪费的时间,所以他们邀请了一位工时与动作研究专家,来跟踪调查哪些时间的浪费能被发现和消除。该专家观察了一段时间并总结说,公司的工程师们花了太多的不必要的时间边喝咖啡边闲聊。他建议缩短喝咖啡的休息时间。
与此同时,施乐公司又聘请了一名人类学家参与解决此问题。人类学家请那些爱喝咖啡的工程师们展示他们的修理手册。工程师们给人类学家拿出一本“真正的”修理手册,就是他们外出工作中实际使用的手册。这些手册中到处都是折角,充满了潦草写下的捷径和非正统步骤。这些都是他们在外出工作中通过试错习得的。这些捷径和非正统步骤不仅节省了时间和金钱,也给工程师们带来了一种超越体系的满足感所产生的欢乐。而员工们在喝咖啡时聊的话题,正是这些捷径和非正统步骤。
施乐公司调查的最后结果是,他们开始尝试利用工程师们的隐性技能。喝咖啡的休息时间并未缩短,不过公司另外尝试使用电脑收集工作中员工学到的技能,并整理成数据库。
联想思维的优点是,它根植于经验,并能与之对话,且能够在过程中通过试错的方法习得知识。它能从新的、未曾尝试过的条件中“感受”到办法。
量子思维——大脑的“灵魂”
大脑能够进行的第三种思维是自省性的、创造性的、有洞察力的直觉性思维。正是这种思维重构大脑,创造新的想法,创造新的模式,习得新的语言。这种思维方式根植于我们内心深处的意义感和价值观,并受其激励。它是我们的心灵思维、视野思维,即我们的灵商。我们称之为“量子思维”,因为其功能和进程很像是量子系统行为的特点。如果说串联思维是左脑思维,联想思维是右脑思维,那么量子思维就是全脑思维,综合并同步整个大脑的心理活动以及由它控制的身体语言。当一个领导者采用量子思维来解决问题、制定行动策略时,他用的就是所谓的“全智能”。因此,量子思维能够改变目标位置。它挑战假设、价值观及心智模式,创造程序,制订并打破规则。量子思维操控边界,不停地重新设定边界。
有关量子思维的物理基础,最合理的猜测是,它是由40赫兹的振荡场引起的。这一振荡场覆盖了从前脑到后脑的整个脑部,同步来自大脑的每一个部位的神经活动。比如,当我们看到桌子上的一个平底玻璃杯时,我们大脑的一部分会对它的高度做出反应,大脑的另一部分会对其形状、边缘轮廓、表面反射的光线做出反应等等。但是,所有这些在大脑中不同部位对杯子做出反应的神经元都以同一频率振荡,这一点使得我们可以从整体上来看待这个玻璃杯,包括认识到它在桌上和在房间里的物理情境,认识到它对于我们的意义:“这个东西可以装水来帮我解渴。”
企业组织层面也需要创造性思维——重构团队和公司的大脑,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具备发散而灵活的基本架构,从而形成一个类似的同步自组织。量子思维能够质疑自身和周围环境。当发生意外情况,比如出现危机或机遇,我们囿于规则的串行思维以及囿于习惯的联想思维都应付不过来,这时量子思维就能发挥作用了。举个例子,如果我们正在伦敦一家公司的培训课程上,一头巨型印度象突然缓慢闯进房间,还撞坏了大门,以下是大脑中将会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们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因为我们并不具有“大象闯入公司培训班”的思维,没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神经连接。
当这一过程失败后,大脑便暂停运行。它经历的思维过程像是:“等一下,从这儿开始走不通。”随后,大脑开始用量子思维过程来重构自身。首先,它会创造一些新的知觉范畴,用来分析大象,并将其置于房间的环境中。随后它开始创造一些新的意义范畴,来理解为什么大象会出现在这儿:这头大象可能是从伦敦动物园逃出来后,又走到了公司的培训室,也可能是竞争对手想要破坏我们的培训课程。这还可能是讲师安排的,为了给参加培训的学员提神,同时也为了说明量子思维的有效性。
大脑尝试这一切的可能性明显是同时进行的,就像量子触角伸向未来一样,直到找到一种有意義的新的心智模式,一套新的神经连接。由此重构自身后,大脑愉快地接受了大象在场的事实,尽管参加培训的人自己并非如此。
所有的创造性思维都像是上述的学会分析“大象现象”。要能够意识到我们现存的思维范畴并不足以解决问题,要能够中断这些思维范畴,而后创造新的范畴,我们才真正成为人。这种思维起源于我们的自我憩息的最深处。但是,运用此类思维,我们得走出惯常思维或惯常范式。它要求我们拥有更进一步的洞察力,能看到自己思考背后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