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是多么想挽留啊

卞欣悦

走廊的尽头，急诊室的门内，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每分每秒都被深深的牵挂紧紧包裹。

我知道，此时的你正在与命运作最后的抗争，随时都有可能远离我们而去。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揪，努力地咬紧嘴唇，噙着泪水，望着一言不发、默默蹲在地上不断地吐烟、叹气的父亲。我縮紧身体，靠在过道旁的一排椅子上，试图努力把自己埋在角落的深处。

“滴答，滴答……”墙上的秒钟不停地旋转，每一次震动都敲击着我易碎的心。

沉默，一阵可怕的沉默。

突然，长长的走道尽头，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病房里走出一位老奶奶。她怀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孩子歇斯底里地哭闹着，撕心裂肺。老奶奶一手紧托着孩子的头，一手轻轻地抚摸背部，嘴里哼着摇篮曲。近了，近了，老奶奶慢慢地向我们的方向走来，又从我们的面前走回去，就这样来来往往、反反复复。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一次住院。爸妈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我与奶奶相依为命。我因高烧不退，在村里诊所打了三天点滴无果的紧急情况下，大字不识的奶奶硬是背着我走了六七里的山路来到镇上。一路上我不停地折腾、哭叫，是奶奶连骗带哄、心急火燎地将我背进病房，摸索着给我办住院手续、拿药、看护。我不知道瘦弱单薄的奶奶为何有如此大的能耐，将五十来斤重的我带到镇上。晚上，我闹腾了整整一宿，无可奈何的奶奶一次次去求医生，又一次次地举起药水瓶，搀扶着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不停地挪动着。每每回想起那一幕，我除了感动、感激，就是后悔、自责。为什么那时的自己就那样不争气，不仅没有勇气面对病痛的折磨，而且完全不考虑老人的感受，任性且不听话！

“吱呀！”一阵刺鼻的药水味，夹杂着一股冷风，随着手术室的门打开而扑了出来。我愣愣地抬起头，又是一阵揪心。只见医生缓缓地探出身体，接着喊出奶奶的名字，父亲急忙奔了过去。紧接着是姑姑的嚎啕大哭，跺脚，捶胸。一向以硬汉形象示人的父亲双眼通红。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无助、无望、无力而又无可奈何的我，呆立在原地，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护士缓缓推出手术室的铁架床上面无血色的奶奶。那个被一床白被单蒙裹着身体的奶奶，从我面前渐渐远去。我在长廊的这头，可奶奶却永远地定格在那头，不会再回望我一眼了。

那一刻，我是多么想挽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