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1世纪网络热词看数字媒体时代网络文化
2018-03-27雷婷
雷婷
社会语言学家陈原先生指出:“社会生活任何变化,哪怕是最微小的变化,都会或多或少地在语言——主要在词汇中有所反映,因为语言是社会生活所赖以进行交际活动的最重要的交际手段。”老人、长者是社会中最有知识、最有智慧的群体。年龄的递增不仅代表着阅历的递增,也代表知识的递增。随着数字媒介对生活的渗入,一些新鲜词语的涌入,特别是网络上流行的各种各样的词语,使这些年长者越来越不懂年轻人,他们不明白好好的“杯具”怎么就变成“悲剧”了;他们不明白“蒜你狠”什么时候变成正确答案了;他们还不懂年轻人为什么都咬着舌头说话……由此以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种话语可能要被颠覆,年长者们不仅要向年轻人询问这些软件如何使用,还要咨询这些词是什么意思,在媒介使用和数字媒体内容上,原先处于被教化者地位的晚辈越来越大程度地与长辈交换了教育和被教育角色,这是一种很普遍化的社会现象。
一、网络热词与传播理论
在一个需要随时彰显个性的年代里,交流的无障碍、舒心达意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现代化的交流工具手机短信、微博、论坛、QQ图文并茂的表达方式无疑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很好地诠释了夹杂着各种感情的意思。网络热词就在大家关注的热点话题中应运而生。网络热词、网络流行语,就是指网络上流行的语言人们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其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年轻化;二是有一定的背景。要么是在某一个新闻事件中普遍关注之后分离出来的,要么就是词语的简化、方言化等异化,这种异化又恰恰满足了人们求新求趣的心理,随之在网民中普遍传播开来,形成一定风气,之后继续影响人们的交流习惯。
传播理论经历了数字媒体时代新环境的考验,一些经典的传播方法、传播技巧在今天依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数字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传播者的现实使一些权威传播理论受到了挑战。文章试图通过解析这些流行词汇探讨隐藏在此后的传播理论,用这些经典的传播理论去分析这些传播现象。
(一)“编码”与“译码”——数字媒体时代的网络用语现象
从符号说起。人与人之间传播的目的是交流意义,换句话说就是交流精神内容。但精神内容本身是无形的,传播者只有借助于某种可感知的物质形式,借助于符号才能表现出来,而传播对象也只有凭借这些符号才能理解意义。因此,人与人之间的传播活动首先表现为符号化和符号解读的过程。1954年,施拉姆学者在《传播是怎样运行的》一文中,在奥斯古德的观点启发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个新的过程模式,在这循环模式中,我们可以解析传播双方的角色及功能:参加传播过程的每一方在不同阶段依次扮演着译码者(执行接收和符号解读功能)和编码者(执行符号化和传达功能)的角色,并相互交换着这些角色。如2017年上榜的网络热词“扎心了,老铁”“打call”“尬聊”“你的良心不会痛吗”“皮皮虾我们走”……
它们不过是被编码了的符号,再经过译码者的反复解释后,却具有了数字媒体时代下新的意义。我们不仅思量这一系列传播过程:(1)它真有意义吗?(2)意义是由谁赋予的?(3)怎么就赋予了?(4)怎样获得认同?(5)有类似案例吗?
这一个问题,我们不妨从后往前顺次回答。这些网络流行语或者事发于一个事件,或者网友原创,当被始发者编码后,就被赋予了一种新的意义,可以娱乐,可以抒发不满情绪,还可以充当聚合效应的有力武器,被群体中的个人译码后会产生一种类似于流言传播的扩散机制。群体中的某些人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出有因”的词是干嘛的,却去效法他人,享受着这种流行词带来的新鲜感觉。词语、语言原本也是一系列的符号,而个人从属于群体,在群体内,讯息得到再解释或者再加工,完成译码过程的二次传播。
(二)数字媒体时代的特征——信息爆炸社会
1963年,日本社会学家梅棹忠夫在《信息产业论》中首次提出“信息社会”的概念,其后又有多位学者提到“信息社会”。1979年,贝尔认为“信息社会”的概念比“后工业社会”更确切,此后,“信息社会”的概念被人们广泛接受。信息社会也叫信息化社会、知识社会、网络社会、虚拟社会、后工业社会等。
媒介发达带来的最为直观的社会结果是信息绝对量的增加。信息的增长速度惊人,特别是在数字媒体时代。信息量正在以指数函数的速度急剧增加,信息爆炸所产生的信息洪流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击着社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改变着人类社会的结构和形态,我们处在一个“信息爆炸的社会”。在这个信息爆炸社会里,网络用语对传统媒体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三)“观点的自由市场”——以微博网络用语抢占话语权为例
“观点的自由市场”最早是由英国政论家、文学家约翰·弥尔顿1644年在《论出版自由》中提出的。弥尔顿认为,限制人民的言论出版自由就相当于压制真理,因为真理只有在“自由而公开”后经美国政治家托马斯-杰斐逊以及英国政治家约翰·弥尔顿发展改进。弥尔顿认为,真理是通过各种意见、观点之间自由辩论和竞争获得的,而非权力赐予的。必须允许各种思想、言论、价值观在社会上自由地流行,如同一个自由市场一样,才能让人们在比较和鉴别中认识真理。美国学者席伯特指出,现代自由主义理论中的两个重要原则——“观点的公开市场”和“自我修正过程”,就是从弥尔顿的思想发展而来的。
网络是一个观点的自由市场。之所以这么说是对于数字媒体环境下网络的兼容并包性而言的。准入门槛之低、言论之自由是之前任何一代媒体都不具备无法超越的。在微博里,网友可以看到、浏览到、发表任何言语,发表对热点事件的评价,不受任何人的监督与追惩,每个公民都可以在相关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畅所欲言,与官方媒体的交流有利于媒体了解受众,同时有利于对媒体策划进程的跟进;与名人的交流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近了……总之,在网络上,既可以各抒己见,彰显每个人的个性,又可以最大限度地获得所需要的知识。
(四)“群体模仿理论”——以造句现象、跟风、跟帖现象为例
“模仿理论”是解释集合行为中传播机制的另一种理论。模仿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塔尔德提出的概念,他在1890年出版的《模仿律》一书中认为,社会上的一切事物不是发明就是模仿。
“共鸣理论”是广告学中的一个理论,指的是在做广告中要充分挖掘受众的兴奋点、挖掘受众的情感诉求点,以达到使创制出来的广告文案和受众的契合点相吻合的目的。运用到传播学领域就是指传播者发出的信息恰好说出了受传者心里最想说的话,达到了一种不谋而合的不言而喻状态。
造句大赛、盲目跟风现象,在贴吧、论坛里也出现了类似的情景。比如“顶贴”“支持LZ”“挺你!”“加嘞个油”等在论坛里呈刷屏状出现,气势逼人。这些富于想象力的或者极富文采的词语受到很多白领、年轻人的追捧。一个新词被“造”出来,大家争相使用;一种语体被推出,大家竞相模仿,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推广和普及汉语的创新,这是以往平面媒体所无法做到的,但是互联网的技术进步让它已经变成了现实。
(五)“议程设置理论”的破解——碎片化的网络用语现象
“议程设置功能”作为一种理论假说,最早见于美国传播学家M.E.麦库姆斯和D.L.肖于1972年在《舆论季刊》上发表的一篇论文,题目是《大众传媒的议程设置功能》。该理论暗示了这样一种媒介观,即传播媒介是从事“环境再构成作业”的机构。
“议程设置理论”这个时代里已经被破解了。以网络热词“周老虎”为例,2017年10月,陕西镇坪县农民周正龙自称拍到华南虎,被奖励2万元奖金。虽有各方专家指证其造假,周正龙仍坚持老虎为真。“正龙拍虎”最早出自网友戏谑所作的《史记·周正龙列传》中,百度上更是出现了“正龙拍虎”贴吧,无数网友力挺将该“成语”收入相关辞典之中。2018年6月29日,央视以《从“正龙拍虎”事件汲取教训》为题发表了短评,这标志着由广大网友创造的新成语“正龙拍虎”终于获得了社会的承认。网络是一个自由多元的空间,随着人们对互联网信息接触量的增加,网络热词微言大义,再结合社会舆论,确实在某些实践中某种程度上扮演了颠覆议程设置理论的角色。
(六)“娱乐至死”式传播目的——网络用语的呈现方式
每种媒介、每种媒介技术都有其内在的偏向,或者偏向于时间传播,或者偏向于空间传播。在它的物质外壳下,它常常表现出向何种用场的倾向。只有那些对技术的历史一无所知的人,才会相信技术是完全中立的。尼尔·波兹曼说:“我们将死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
娱乐至死的时代,语言是社会的具有代表性的反映。我们的话语就是让别人听、让别人看的。这里没有政治家和草根的区分,没有智力的欠缺和曲高和寡之说,有的只是我们的口头语言、我们的说话表达方式够吸引人。这种娱乐心理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民众有批判现实的心态。网络是平民的舞台,网民以这种类似幽默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是一种普遍的心理趋向。第二,追求差异的心理。其主要体现在年轻人在使用社交化的网络时所表达的心情、评论等,如文艺青年、普通青年等。第三,从众与模仿心态。人们认为卡通画的表达很有个性,如萌、卡哇伊等。第四,反抗宣泄心理,如“坑爹”等词。
二、近10年网络热词背后隐喻的文化变迁
(一)梳理热词“热”之因
当今网络热词发展的一大趋势就是简化。中国网民追求简化的心理从网络新词的构词法中可窥见一斑。“神马”一词最早来自王朔的随笔集《新狂人日记》,指的不是什么神驹宝马,而是“什么”的北京土话版。而在输入法中什么的拼音简化输入是“SM”,很容易误打为“神马”。
1.标新立异的风格很容易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与围观欲望。如“囧”字上榜,微博上各种各样有关“囧”字的图片夸张,但是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很窘迫、很酸腐的气息。标新立异的表现把大家的胃口吊起来了,起到了传播的效果。
2.诙谐幽默,富有张力。例如,“三不女”刚开始会引发人的联想,而“三不”即“不逛街、不盲从、不攀比”。“三不女”具体是指年龄在25岁以上,有独立收入、喜好网购、自信且聪明的大龄女性。她们尚未出嫁,但并非“剩女”,她们爱打扮、爱生活、爱购物,成为新一代网购生活的代言人。
3.可以反复类比、复制。比如网上流传的“我爸是李刚”造句大赛。短时间之内使这一新闻事件广为传扬。数字媒体环境下的信息爆炸社会催生的网络用语简洁明了、诙谐幽默的新词正在日益融入我们的说话方式,我们在这一大环境下塑造着我们的生活。
(二)公民意识在网络用语架构中的作用
在中国当下的社会情境中,网络民意的政治作为尽管偏离精英们的期待,但考虑到传统媒体的舆论一律,网络流行语即便缺乏深度和严肃性,但作为松动舆论空间与公民政治参与的一种方式,也是值得肯定的社会前进动力。另一方面,网络流行语是汉语言最具活力的生长点,它的产生和传播符合现代社会现实,其存在有特殊的价值和意义。再者,网络流行语是社会集体意志约定俗成的产物,蕴含了大众普遍的爱憎情绪和价值判断,甚至成为一种大家彼此心领神会的认同标签。有些符合语言发展规律并能为社会公众所接受,是具有一定的社会交际功能和生命力的,可能会变成集体记忆的一部分,经过沉淀,词意和用法逐步明确下来,成为汉语言系统中固定的常用词汇。我们来分析一下社会新闻事件中产生的网络流行语它的传播扩散机制。首先,在网络上迅速传播。其次,从网络媒体向传统媒体扩散。
以“小悦悦”事件为例。2011年10月13日,2岁的小悦悦(本名王悦)在佛山南海黄岐广佛五金城相继被两车碾压,7分钟内,18名路人路过但都视而不见,漠然而去,最后一名拾荒阿姨陈贤妹上前施以援手,引发网友广泛热议。从微博上的“小悦悦”事件你做何感想的标题,到各大媒体的争相报道,公民的正义意识在推动事件的进程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三)数字媒体环境下,谁在书写网络历史
随着网络媒体、手机媒体等的快速发展,传统媒体不再是一枝独秀。网络的快速发展,网民数量的激增,人们通过网络发表自己见解的意识越来越强。在新媒体环境下,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能力、物质条件等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记录下来。这一切都使得网络的发展史变得丰富多彩。
1.网络提供平台。网络历史必须有一定的载体,而这个载体需要多种元素的配合,网络、技术、多媒体设备等一样都不能少。以“博客”为例,数字化技术、超链接技术和即时通信的特性等使得博客成为网民在线交流的“宠儿”,人们可以任意浏览自己感兴趣的一切相关内容,而不用费劲去寻找。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技术,有了这样的新媒体,网络的发展历史才能够一直向前推进。
2.网站推波助澜。有了网络这个平台,网民的交互式交流成为可能。网络历史也是公众议程的发展史,在公众议程的形成过程中,网站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这种推波助澜作用,既能推动某一事件的发展,也能把真实问题隐藏起来,如“三鹿奶粉事件”,初期百度因为商业利益屏蔽相关报道。网站通过醒目的标题和异样的颜色吸引网民的眼球,有时也通过争议性的言论使得网民之间“激烈争吵”,以此来引导人们的议论话题。
当然,网站在大多时候是提供给网民谈话的议题。网站把各个地区发生的事或是正在发生的事告诉人们,并以图片、视频、声音、文字等来表示,并且把各类新闻归类编排,使得人们能够很快地找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进行阅读和观看。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站具有为公众设置议程的作用。
3.网民积极参与。人们通过手机、照相机、摄像机等把自己遇到的不公、不合理的事拍摄下来或是用照片显示当时的真实情景,然后上传到网络上,使其受到众多网民的围观,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给相关管理部门造成压力,使其尽快解决这类事件。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公众有自己设置公众议程的能力。虽然这其中也包括不实的信息所导致的“网络暴力”。这是由于网站“守门人”责任的缺失,而让那些不实消息或是带有明显煽动情绪的信息成为网民暴力的导火线。不管是有益的还是有害的,网民每天都在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网络历史也在延续。
(四)数字媒体文化与大众文化的关系
麦克卢汉说,每一个新媒介的产生都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数字媒体文化是大众文化在各样平台上的狂欢。网络是一个大众文化媒体,它具有大众本色。
1.话语狂欢,严肃的事情被过度娱乐化。在娱乐至上的泛娱乐化文化时代,宽松自由、平等开放的网络话语平台成为公众追求精神放松和情绪释放的重要场域,调侃和“山寨”话语艺术受到网民的竞相追逐,雷人雷语频现。虽然有些网络语言被人们接受和喜爱,但是也存在粗俗语言,这些词只存在某一群体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们综合素质的提高,这些词必将远离人们的视野。
2.商业噱头反映着大众文化的重商主义。网络文化是一种跨越国际和地区文化的一种虚拟的文化空间,在这个空间中,任何有特色的地区文化特征都会因网络这种速食式的传播方式有所减弱,人们会在这种空间中尽可能找到一种减少理解障碍、提高交流效率的平面式的交流方式,网络速食化的传播方式只能改变部分大众文化或者先锋文化的状态,而这种“减弱”却又是被包含在大众文化本身的多元性之中的。地区文化包含的东西不光是大众文化和先锋文化,它还包含主流文化、民俗文化等等。
三、“大浪淘沙始得金”——审视热词引领的媒体文化
那么,什么样的网络语言才能够得到广大群众的普遍认可,适时地恰如其分地表达大家的意见呢?如何规范网络热词,使之为我们的生活服务呢?
(一)经受时间的考验
由于网络上主体身份的隐匿性和言语自由,很容易将人性深处的各种丑陋和罪恶诱发出来并肆意张扬,从而造成更多的受众,尤其是青少年出现语言失范和道德失范现象,影响他们语言规范的养成和健康人格的塑造,对传统道德的传播和语言的规范性和严肃性产生强烈的冲击,这样就会产生所谓的“网络暴民”,规范网络用语势在必行。
(二)规范、文明网络用语
1.确定网络用语的规范性。研究语言的人员应该紧跟网络语言的发展,加强研究,确定规范标准,汲取网络语言中的积极因素,减少、消除不规范用语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对于网络语言的使用,也应该有所不同。国家要倡导说普通话,写规范字,在政府的工作报告和法律条文等重要文件中使用规范用语,广播、电视等媒体也应该提倡规范用语,但是对于一些约定俗成的网络用语可以适当使用;在聊天室或是QQ上则应该适当放宽。
2.加强学校教育。学校应该加强对学生的引导,提高学生的网络文化素养。引导他们正确使用网络用语,并且明白使用网络用语的情境和场合,避免在作文和日常人际交流中使用。对于不符合语言规范的谐音字、缩略字等更要认真审查,使学生能够规范用字。
3.网络媒体自律。网络媒体不能滥用网络用语,更不能为了赚取点击率而不顾汉语语言的规范,要把网民的自创用语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4.加强网民自律。倡导健康上网,网民使用网络语言要分场合,还要积极参与健康、文明、有序的网络语言交流秩序。另外,家长和老师也应该学习和了解网络语言,这样才可以和青少年学生平等地交流,才能给他们指出网络用语中的糟粕。
四、结语
综上所述,网络文化的普及不是一个任重道远的问题,保持网络文化的良好态势发展才是一个任重而道远的问题。普及跟经济和政治以及媒体的推动有关系,做出决策有时候比较容易,而真正的建设则需要慎重。需要克服随时都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许多负效应,就像我们今天所看到和担忧的那些问题,但在路上,有艰难、有险阻,也有收获。网络热词正在书写着我们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生活,而网络文化是处女地,需要花工精心耕护才能百花争妍,绿草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