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
2018-03-27孙际元
◎孙际元
冬去春来,转眼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一年了。感谢《朝阳法律评论》编委出版本书对父亲进行追忆。
父亲从1950年进入人大学习开始,就与人大结下了不解之缘,除了1975—1978年在北大短暂工作过几年外,几十年来,一直工作在人大法学院。他把自己的全部心血和聪明智慧都献给了他热爱的法理学和他的学生,因此也得到了学术界的认可和学生们的爱戴。
2017年4月14日他离去的消息传开后,学校的靳诺书记和刘伟校长分别到医院慰问了我母亲,对父亲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法学院的冯玉军老师更是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发到了网上。短短几天,很多老师、同学撰写了怀念父亲的文章。这些文章基本上都是通过记述作者亲身经历的一两件事来反映父亲对学生的关心、关爱和提携,读来感人至深。读着这些文章,父亲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眼前。多年来学生们对父亲的关爱、帮助甚至是精神上的支撑也历历在目,弟子们对他的关爱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家人也无法替代的作用。
父亲身体一直很好,70多岁时还经常骑着自行车从世纪城去人大。尽管他尽量小心,2004年的一天他还是被一辆呼啸而至的汽车撞倒了,全身多处骨折。当时我们子女都没有退休,且在单位里都是独当一面的骨干,很难有时间在医院里陪护。那时医院的陪护体系也远没有现在健全,没有护工。怎么办?在我们面临困难的时候,法学院的学生们出现了。他们利用自己的课余时间,轮流值班。女同学排白班,男同学排夜班,每个班至少两个人。由于父亲是多处骨折,完全卧床,学生们要喂水喂饭、端屎端尿,像照顾自己的亲人、长辈一样。在他住院治疗恢复阶段,不知道同学们放弃了多少休息时间,付出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学生们的帮助,使我们姐妹得以坚持正常工作。我们单位的领导知道我父亲出了车祸,非常担心我的工作会受到影响。得知是同学们承担了很多照顾我父亲的工作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你父亲是得了学生的济了。”在学生们的关心、关爱和照顾下,父亲逐渐康复,回到了课堂上,回到了他爱的、也爱他的学生们身边。
人们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校也是如此。每年有新生带着美好的憧憬进入校门,也有毕业学生带着老师的谆谆嘱托奔赴祖国各地、走上工作岗位。每当有学生打来电话或来看望他时,他都会非常高兴,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兴致勃勃地和学生们交谈起来。有时学生已经离开了,或电话已经挂断了,他还处于兴奋状态,还在思考与学生们讨论的问题。尤其是逢年过节,我们儿孙们回家固然能带给他快乐,学生们的拜访和问候也带给他很多的快乐。从学生与他通电话约拜访时间起,他就会不断地念叨某某某在什么地方工作,发表了什么文章,取得了什么学术成果,就像是他取得了成果一样高兴。学生们的关心、关爱延长了他的自然生命和学术生命。
近两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逐渐衰弱。从2015年开始,他经常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尤其是左腿胯骨处疼痛得厉害。2017年在北医三院检查,曾怀疑是骨癌,后经骨科专家仔细分析,诊断是曾经受的伤造成的骨盆变形。经询问,才知是他“文化大革命”中在干校受的伤,当时年轻扛过来了,现在又找上来了。由于是老伤,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法,他只能忍受病痛的折磨。久而久之,他患上了老年抑郁症,厌食,不愿意与人交流,他的吹拉弹唱、风趣幽默不见了,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越来越消瘦、虚弱,在沙发上坐着都累,几乎要整天躺着。我们看着他那种状态既心疼又无奈,无法让他兴奋起来。但是,只要有学生来看他,他的情绪立刻好转。腿也不疼了,人也不累了,还可以坐在沙发上与学生侃侃而谈,和学生到来之前判若两人。学生的来访就是他的强心针、兴奋剂,就是他的灵丹妙药,父亲的精神支柱就是他的学生。在此,我再次对在百忙中抽出时间给他打电话或登门拜访的各位老师、学生表示深深的谢意!感谢你们在我父亲生命最灰暗的阶段给他带来快乐、带来精神上的慰藉。
亲爱的爸爸,安息吧!您未竟的事业您的弟子们会做得更好!我们也一定会一起照顾好妈妈,让她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