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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作家转型对网络作家的启示

2018-03-26杨家海

杨家海

摘要:

网络作家的身份一直备受争议,赞同者认为他们促进了文学民主,改变了文学格局,质疑者认为他们只能算网络写手,与作家的要求还有距离。这不仅和网络作家的生活阅历、文学素养、社会责任有关,还与他们的生存环境、发展方向有关。网络作家与过去延安作家有着相似的处境。延安作家转型的背景、方式、实绩和身份体制化的教训值得网络作家借鉴。延安作家在政治的指引下转变立场,开创了一条与工农大众相结合的自上而下的新文学道路。网络作家在充分利用新媒介的技术优势时,也需要与人民大众相结合。通过比较可以推测,人民大众的文学立场与新媒介的技术优势相结合将是网络文学的可行发展方向。

关键词:延安作家;网络作家;人民大众

中图分类号: I021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6720539(2018)01007806

网络文学已成为当代文化中的一道亮丽风景,但网络文学创作者的身份却备受争议,即他们到底算不算是作家。赞同者认为,网络的平等和自由带来了文学的解放,使文学真正成为“人民的文学”和“为人民的文学”,也使“人人都是作家”成为了可能,网络文学创作者当然是作家。质疑者认为,网络文学创作者的水平良莠不齐,社会责任感不强,只能算是网络写手,甚至有人认为:“从来就没有什么网络作家,只有使用网络的作家,以及使用网络的非作家。”[1]网络作家的身份遭到质疑,不仅仅是一个创作水平和社会责任感的问题,还涉及他们的创作立场、社会处境和发展方向等问题。当前网络作家面临的处境与过去的延安作家有着很大的相似性。本文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简称《讲话》)为线索,对二者进行对比分析,以期让网络作家们更好地认识自己的处境,实现转型,为自己的身份正名。

1936年“西安事变”后,在民族危亡之际,延安成为全民抗战、救亡图存的圣地,成千上万的知识分子从五湖四海奔赴延安。虽然根据他们的个人背景和初衷的不同,可以将他们分为叛逆者、逃亡者和追求者[2],但他们心中都充满了革命的理想和青春的激情。何其芳1938年11月在《我歌唱延安》中写道:“延安的城门成天开着,成天有从各个方向走来的青年,背着行李,燃烧着希望,走进这城门。学习。唱歌。过着紧张的快活的日子。然后一群一群地,穿着军服,燃烧着热情,走散到各个方向去。”[3]作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一部分,延安将知识分子看成是革命成功与否的关键力量,采取了重视和优待的政策。1939年12月,中共中央在《大量吸收知识分子》的决定中指出:“共产党必须善于吸收知识分子,才能组织伟大的抗日力量,组织千百万农民群众,发展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发展革命统一战线。没有知识分子的参加,革命的胜利是不可能的。”[4]可以说,知识分子的到来为革命的延安带来了新鲜血液,也激起了多元化的思想碰撞。

尽管在争取民族解放和独立、人民当家做主等的政治目标上是一致的,但在文化水平和价值观念上的显著差异造成了一些作家与延安工农干部之间的隔阂。首先,一方面工农群众抱怨作家脱离群众,虽然同住窑洞,却不与工农往来,闭门造车;另一方面作家却认为工农群众的欣赏水平低,审美格调不高,彼此之间的交流障碍难以逾越。他们之间的矛盾实际上是普及与提高的问题。由于文化水平的差异,工农大众要求为了宣传必须牺牲艺术,因为艺术性高的东西是老百姓所不能接受的,这容易走上通俗化甚至庸俗化的道路。作家们认为,为了宣传得好就应该提高工农大众的艺术水平,不肯轻易放弃艺术性,这容易导致“关门提高”。其次,工农干部作为革命政权的组织者和主力军,以革命的名义要求作家与之结合;而作家们以坚持知识分子的批判精神为由,对延安生活中的一些不良现象予以揭露和批判。他们二者之间的矛盾可以用“暴露与歌颂”来概括。作家来到延安后,发现在工农干部中也有官僚主义和不平等现象,为了更好地走向光明,加上知识分子独立批判的冲动,他们大胆揭露解放区的黑暗。工农干部则认为,在如此危险而艰难的生存环境里,对这些远道而来的知识分子处处予以照顾,自己却成了作家们的批评对象,当然愤愤不平。王震对作家们的抱怨和批判非常不满:“前方的同志为党为全国人民流血牺牲,你们在后方吃饱饭骂党。”[5]所以,他们要求作家们应该多歌颂解放区的光明,至少要理解当时的生存处境。

网络作家是随着网络的兴起而出现的,第一代“网络作家”也就是第一代网民。现在,签约的网络作家以百万计,庞大的写作阵营显示出他们不是精英,而是具有浓厚的草根色彩。他们在个人兴趣和商业利益的驱动下,借助媒介技术的优势,给中国文学带来了活力。也就是说,“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也带来文艺观念和文艺实践的深刻变化。”[6]随着网络文学的不断壮大,网络文学已经拥有了大量的读者群,有些网络作家还有自己的粉丝团,不少网络文学作品被搬上屏幕后,收视率表现不俗,如《步步惊心》《倾世皇妃》等,这进一步扩大了网络文学的影响,改变着文学发展的整体格局。

有学者对排名前五位的文学网站进行调查显示,从网络读者的年龄分布来看,“其中25-34岁的读者占据了小说网站浏览的絕大多数,其次是18-24岁的读者。”从网络读者的学历分布来看,“具有高中、学士及硕士文化程度的读者是阅读网络小说的主体,其中以学士的比例最大。”[7]可以推断,网络文学读者主要集中于大学生和同等学历的年轻群体,人数虽多却范围狭小,主要由伴随着中国互联网一同成长的“80后”“90后”年轻人构成。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大学生构成了网络文学的主要接受者,单纯这个阅读群体显然不能代表人民大众。

目前,掌握文学话语权的仍然是拥有政府背景的各级文联和作协机构,它们把握着出版机构和刊物,主持各种评奖。尽管20世纪90年代以来,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国家对作家的身份逐渐松绑,体制内作家的比例逐年减少,而是采用跟市场机制一样的合同制方式。但是由于文联、作协等机构的政府背景,体制内作家仍采用政府干部级别制度,享受相应的待遇,这让体制外的网络作家分外羡慕。他们认为,体制内作家享受了政府的福利,创作受到了体制的束缚,是不自由的,也不接受市场的检验,没有得到社会的认同,这与他们所处的社会地位是不相符的。“80后”体制外作家韩寒在自己博客上大骂文联和作协等机构,就是对这种不满的表达。

在新媒体技术的冲击下,不少体制内作家的生存状况可用“每况愈下”来形容,但他们认为,网络作家的人生阅历、创作态度和艺术修养等与真正作家的要求相差甚远。经常接触网络文学不难发现,网络文学的题材往往局限于爱情、搞笑、武侠等,缺乏精神产品应具备的宽度与厚度,显示出作者人生阅历的短浅;为了博取人气、迎合读者而过于追逐娱乐性和游戏性,体现出作者不够严谨的创作态度;由于缺少基本的文学检验制度,大量的网络文学结构凌乱、构思散漫,暴露了作者普遍缺乏艺术修养。这就是网路文学虽然创造了惊人的点击量,俘获了无数的网民,却一直不被看好的重要原因,网络作家的身份当然也就受到了质疑。

我们也应该认识到,文学体制化虽有诸多弊病,但就整体而言,加入文联和作协等机构的作家,是以一定的文学实绩作为基础的,他们的整体文学水平比网络作家要高。而且,体制内的福利也为他们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一定的物质保障,免除了他们的生存之忧,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保持严谨的创作态度,并承担起相应的社会责任。网络文学总是呈现一种自娱娱人的文化娱乐精神,与网络作家主动放弃担当有着直接的关系。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网络作家与延安作家一样,都与其所处的现实社会存在着隔阂。这样的生存处境必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创作,也将影响文艺的发展方向。延安作家因处于革命时期,在政治的直接干预下,迅速地调整了文艺方向,很快地融入到工农群众之中,开辟出一条与人民大众相结合的新文学道路。网络作家虽处于和平时期,拥有文学领导权的文联和作协也没有对其进行干预,但网络文学的现实情况要求网络作家必须作出调整,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到人民大众中来,走上健康的文学发展之路。

虽然网络作家和延安作家都与他们所处的现实社会之间存在隔阂,但是他们却是社会的新生力量。如何吸收他们成为社会的有生力量,是需要慎重思考的问题。

如果说由于在兴趣爱好、生活习惯、文化水平等方面的差异引起了工农群众的不满的话,那么,知识分子本身固有的批判性,对延安社会中的一些不良现象的揭露和批评则引起了工农干部对延安作家的严重不满。对此,毛泽东很早就发现了端倪。1938年4月10日,他参加鲁迅艺术学院开学典礼时一针见血地指出:“有些亭子间的人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至少是天下第二;山顶上的人也有摆老粗架子的,动不动,‘老子二万五千里。”[8]在特定而严酷的生存环境里,这些因思想文化水平不同而体现在文艺领域里的差异所造成的隔阂,很容易附加上话语权力,从而上升为政治问题。这样,作家无形之中将自己树立成批判对象,因此,“一定意义上说,他们精神世界的种种表现既构成了整风运动的对象,也促进了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召开”[9] 。在《野百合花》中用“衣分三色,食分五等”来讽喻延安社会中的等级制的王实味,就成为政治与文艺较量的靶子。从刚开始的文艺争论,到很快批评他的灵魂是卑鄙的、丑陋的,继而上升到政治问题,沦为反革命分子,最后被关押处死。

在召开文艺座谈会之前,毛泽东进行了深入调研,反复修改讲话稿,直至一年后才正式发表。这说明毛泽东对这次文艺座谈会是相当重视的,“目的是要和大家交换意见,研究文艺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的关系,求得革命文艺的正确发展,求得革命文艺对其他革命工作的更好的协助,借以打倒我们民族的敌人,完成民族解放的任务。”(1)因此,“政治需要”成为时代的命题,立场问题自然就是首要的关键。《讲话》明确指出:“我们是站在无产阶级的和人民大众的立场。”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原则的问题”。在政治的干预下,延安作家没有选择余地,也不允许保留自己的立场,只能走与工农大众结合的道路。

撇开政治的过度干预,延安作家与工农大众的结合之路对网络作家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首先,网络作家应在立场上转向人民大众,实现文艺大众化。这里要对“人民大众”有所界定。毛泽东实际上是将“工农大众”和“人民大众”作为同等概念来使用,這是由他们在中国革命中的地位和作用来决定的。《讲话》指出:“什么是人民大众呢?最广大的人民,占全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是工人、农民、兵士和城市小资产阶级。”因此,延安文艺的首要服务对象就是工农兵,作家们要走出“亭子间”,实现文艺的大众化。《讲话》也为如何大众化指明了方向,“就是我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和工农兵的思想感情打成一片”。网络作家从诞生的那刻起就带有鲜明的“民间性”,但他们只是站在了部分大众的立场上。确切地说,他们是站在了“小知识分子”的立场上,还有广大的工人、农民、城市打工者、工商业者和军队人员,并没有纳入网络作家的视野。试想,创作中缺少了这样广大的人民大众和他们的生活场域,网络作家们又何以把握深厚的人文关怀和广阔的社会生活呢?立场的狭窄造成了网络作家的眼界狭小和境界不高,直接决定了网络文学的质量。这也是网络作家和网络文学难以量计却鲜有文学精品的重要原因。若要改变这一现状,延安作家转变立场,与工农大众打成一片的做法值得网络作家效仿。

其次,要熟悉人民大众的生活,突破创作狭窄的局限。延安作家将立场的转变落实于文艺实践中,从大众生活中汲取了丰富的创作源泉。《讲话》指出:“人民生活中本来存在着文学艺术原料的矿藏,这是自然形态的东西,是粗糙的东西,但也是最生动、最丰富、最基本的东西;在这点上说,它们使一切文学艺术相形见绌,它们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延安作家们不再以启蒙者的姿态去教育工农大众,而将自己当作工农大众的一部分。经过整风运动后,他们积极奔赴战争前线和社会底层,创作了许多为工农大众喜闻乐见的作品,如《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等。

网络文学的创作者主要以“80后”“90后”的年轻人为主。虽然他们可能具备了作为一个作家的先天禀赋,但由于普遍缺乏后天的生活历练和人生修养,加之又面临着学业和工作的压力,让他们和人民大众一起体验生活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实上,绝大多数的签约网络作家为了低廉的收入,拼命码字,生存艰难,根本无力去体验生活。但网络作家们可以利用闲暇之余去观察普通大众的生活,即使是认真思考自己的职场处境和生活现实,也一样有着足够的空间和厚实的内容可以发掘,如李可的《杜拉拉升职记》和唐欣恬的《裸婚时代》,既利用了网络的技术优势,也很好地抓住了大众生活,做到了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很好结合,受到人民大众的热烈欢迎。

最后,要熟悉人民大众的语言,丰富文艺形式。语言是通向读者的桥梁。作家如果不熟悉人民大众的语言,也就无法写出为人民大众所喜爱的作品。毛泽东认为,作家除了在思想情感上与工农大众打成一片外,还应认真学习群众的语言。《讲话》指出:“许多文艺工作者由于自己脱离群众、生活空虚,当然也就不熟悉人民的语言,因此他们的作品不但显得语言无味,而且里面常常夹着一些生造出来的和人民的语言相对立的不三不四的词句。”文艺座谈会召开之前,延安作家与工农大众之间的矛盾表现之一,就是他们的创作并不为工农大众所熟悉。语言作为特定群体的思想与文化,不了解工农大众的语言实际上是与他们有思想隔阂的体现。

在网络文学中,我们不得不承认,网络作家创造了许多新的词语,如“菜鸟”“网虫”“网友”“网恋”“MM”(妹妹)、“GG”(哥哥)等,这些词语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使用,丰富了我们的语言。也有大量的词语虽在网络中使用频繁,却很少流入百姓日常生活,如“3Q”(thank you)、“果酱”(过奖)、“9494”(就是就是)、“bf”(男朋友)、“gf”(女朋友)等。如果这些词语只在网络作家和读者的所属圈子里被熟悉和传播,而普通大众们对之不甚了解,又怎么能为普通大众所喜欢呢?网络作家可以充分利用网络的音画效果来增强文字的感性色彩,但要让文字富有隽永的韵味,还得需要从人民大众的生活中去寻找和提炼。只有这样网络文学才能被广泛的普通大众阅读和品评。

在文学形式运用上,毛泽东认为文艺工作者应运用新鲜活泼的、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民族形式。网络作家们的确创造了大量的新形式,如玄幻、仙侠、灵异、穿越、耽美等,这些新形式虽然丰富了文学的类型,吸引了大量的讀者,但大多数难以为线下普通大众所接受。其实,民间里那些通俗易懂、简约明了的文艺形式就是网络作家们可以学习的宝库。

延安作家的转型经验值得网络作家去借鉴,但他们的转型教训也需要吸取,尤其是文学政治化和作家身份体制化对文学带来的创伤,更要予以警惕。延安作家的立场转变问题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引起了学术界的反思:他们到底是被迫的,还是自觉的?在《讲话》前后,他们的转变之快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是被迫的,又从他们当年发表的文章中看不出被迫的痕迹;如果是自觉的,为何对王实味的批判竭尽残酷之能事。他们的人格分裂行为让人唏嘘不已:“他们创造了神话又被神话所打碎;他们领导了潮流又被潮流所吞没。独领风骚的是他们,斯文扫地的是他们;胸怀理想国的是他们,制造了精神囚笼的也是他们。”[10]

中国现代文学在20世纪40至50年代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伴随着整风运动,延安文艺思想很快在各解放区落实。新中国成立后,又对全体知识分子进行思想改造运动,延安文艺思想在全国推行、实践。至此,“40年代的解放区与1949年后的全国,文学场是充分政治体制化的,即政治在文学场中居于支配地位,故而作家对于政治资源的占有程度成为他们在文学场中占位程度的决定因素。”[11]在新的文化体制里,政治权力支配文学活动,也使官方得以对文艺活动顺理成章地进行组织化管理。延安作家作为“革命作家”,在文艺界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中心位置,他们确认或被确认自己的身份,他们更多的是文艺战士或文艺官员。1942年12月,林默涵著文说:“我们的艺术家,如果要到实际工作中去,首先就得把艺术家的身份丢掉,而是以一个工作者的身份真正参加实际的工作。”[12]直到20世纪80年代,他们依然坚持这个观点。丁玲在《於梨花》中说:“首先是党员,后才是作家。”[13]林默涵也说:“是一个作家,但首先是一个共产党员。”[14]作家身份的体制化,要求作家以维护国家意识形态的纯洁性为首要任务。这既指引了文学创作,也给文学创作带来了一定的创伤。某种程度上扼制了作家的艺术创作力。他们要么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应付各种社会活动,如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位抒情诗人的冯至,作为一个著名学者就被各种社会身份所羁绊,难以持续创作和研究;要么改变写作风格和审美趣味,承受着旧风格与新趣味相互冲撞的矛盾,如以《莎菲日记》登上文坛的丁玲,在座谈会后主动改变创作风格,创作了被称为“新写作作风”的《田宝霖》,虽然成绩斐然,但她时常陷入五四文艺思潮和延安文艺思想之间的矛盾之中。显然,以“为人民大众服务”为宗旨的文学实践既开创了中国文学的新局面,也给文学的发展带来了羁绊,不得不引人深思,发人警醒。

现在,数字媒介已经渗透到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也对文学活动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对当今中国文学的影响已远远超出媒介和技术层面,而关涉到其生存与走向,因而特别引人瞩目”,因此“以计算机网络为代表的数字媒介,用不可抗拒的技术力量引发了当代中国文学的转型。”[15]在体制化文学生存日益艰难之时,网络文学却迎来了发展的春天,这对网络作家也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目前的文化权力格局下,反思延安作家体制化,对网络作家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一是文学体制应该向网络作家开放,积极吸收网络作家。延安作家在《讲话》的指引下虽然创造了文学的新格局,但是“随着现代政党内部官僚体制的产生和固化,使人通过劳动获得人性尊严的文化追求往往在具体实践中被更复杂也更‘现实的力量遮盖。”[16] 但在之前的文化体制中,创作、发表、评论属于专业作家、编辑和评论家们的专利,他们自娱自乐,渐渐地与普通大众越来越远,慢慢地形成了文学与大众之间的壁垒。网络作家李寻欢就说:“如果说新文化运动解决了文学之于民众的‘文字壁垒问题,那么我们同样可以说:网络解决了文学之于民众的‘通道壁垒问题。”[16] 现在,中国作协已通过“研讨会”“结对交友”“作家培训”等形式开始关注网络文学。据《重庆商报》2013年7月5日报道:“2010年,当年明月、唐家三少、月关等当红网络作家被吸收为中国作协会员。到2012年,中国作协共吸纳了13位网络写手。而2013年,中国作协的公示名单中,网络作家人数猛增至16人,前所未有。”[17] 同时,由莫言担任名誉校长的首家公益性大学“网络文学大学”于2013年10月30日在北京成立,将为全国网络文学作者提供免费培训。而由盛大文学和上海视觉艺术学院联合创办的国内首个网络文学本科专业已于2014年2月中旬开始在北京、上海和成都三地招生。自此,有人将网络作家培训班、网络文学大学和网络文学本科专业形象地称为网络作家培训的“三驾马车”[18]。但是,政府机构要吸取延安作家体制化的教训,不要让网络作家重蹈覆辙,要从网络作家身上看到优秀的地方,了解新媒介语境下文学发展的新趋势,尝试让新生事物来改善体制的固执和顽疾。

二是严防网络作家被体制化,保护其艺术生命。网络作家诞生于民间,在新技术的助力下,他们突破了以往的身份限制和传播壁垒。但由于生存环境的艰难和对文化权力的渴望,网络作家也希望跻身于体制之内。在不能从网络中获得必要的物质保障和名誉维护的情况下,网络作家加入文联和作协也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当然,我们要严防网络作家被体制化。延安作家转变为文艺战士、文艺干部尚有情可原,但最后沦为政治的奴婢不得不发人深思。在反思延安作家立场转变之快,人格分裂之狠时,除了政治体制的强制力量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知识分子身上根深蒂固的儒家文化积淀”使得“他们对得到社会体制认同的追求一定程度上超越了对真理的追求。”[19] 优秀的网络文学纷纷下线出版,优秀的网络作家纷纷加入作协,也许是网络作家希望获得传统文学的认可,想由“在野者”变为“当朝者”。网络作家可以和文联、作协等机构进行合作,但一定要谨慎,务必要保持独立的人格。作家身份体制化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让作家享受稳定的物质条件和让人艳羡的名誉地位,也可以抹杀作家的艺术生命。当然,网络作家不必因为来自“民间”而对体制内作家羡慕嫉妒恨,也不必以自由和平等为旗号刻意与各级文学组织保持距离。

因此,在新媒介语境下,通过将网络作家与延安作家进行对比研究,可以从延安作家的处境、转型的方式、实绩和教训中,为网络作家找准自己的位置提供参考。网络作家既要实践延安作家与人民大众打成一片的创作立场,从人民大众的生活中汲取无穷之营养,也要凭借新媒介的技术优势规避文学体制化的风险,坚持网络作家的独立人格和自由思想。可以推测,这将是新媒体文学正确的发展方向,网络作家也可以此为自己正名。

注释:

(1)本文所引《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均出自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版《毛泽东论文艺》(增订本)。

参考文献:

[1]杜骏飞.从来就没有什么网络作家[N].广州日报,2006-08-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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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何其芳.何其芳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74.

[4]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19.

[5]李言.对中央研究院整风运动的几点体会[M]//温济泽.延安中央研究院会议录.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184.

[6]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学习读本[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5:13.

[7]吴琼.网络小说及其读者关注度分析[J].图书馆建设,2010,(3):66-69.

[8]毛泽东.在鲁迅艺术学院开学典礼上的讲话[N].新中华报,1938-04-30(03).

[9]刘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研究[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7.

[10]祝勇.知识分子应该干什么·序[M].北京:时事出版社,1999:1.

[11]刘东玲.文学体制化与作家审美转型[J].社会科学研究,2006,(6):179-183.

[12]默涵.打破旧观念[N].解放日报,1942-12-4(03).

[13]丁玲.丁玲文集(第4卷)[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61.

[14]林默涵.涧水尘不染,山花意自娇——忆柳青同志[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2:14.

[15]欧阳友权.数字媒体与中国文学的转型[J].中国社会科学,2007,(1):143-156.

[16]卢燕娟.《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与人民文化权力的兴起[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2,(6):24-34.

[16]李寻欢.关于我的网络文学观[EB/OL].(2011-12-19)[2017-04-28].http://www.ilf.cn/Theo/71902_3.html.

[17]刘敏.网络作家批量入作协,“野百合”也有春天[N].重庆商报,2013-07-05(A04).

[18]陈苑,姜泓冰.网络作家培训班、网络文学大学、网络文学本科专业:“三驾马车”培训网络作家[N].人民日报,2014-02-26(06).

[19]王瑞.从延安文艺新潮的勃兴到《讲话》的发表:解放区个性启蒙主义文艺思潮兴衰的反思[J].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6):90-93.

Abstract:The identity of the Internet writers is a controversy. Supporters think they promoted the democracy of the literature and changed the pattern of literature. Skeptics think they are not real writer. This is related to Internet writers life experience, literary accomplishment, social responsibility, survival environment and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Their situation has similarities to Yanan writers. Yanan writers transformation background, methods, achievements and the institutionalization of identity lesson are worthy to Internet writers. Because of the Political intervention, Yanan writers turned their standpoint, combined with the masses of workers and peasants, created a new literature road. By the use of new media technologys advantage, Internet writers also need to combine with the masses. Presumably,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the network literature is the incorporation between the masses standpoint and the digital media.

Key words: Yanan writers;internet writers; the masses

編辑:鲁彦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