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赢的总是他们？

瓦伦汀·保卢奇

英格兰、法国、俄罗斯、瑞士、阿尔巴尼亚、中国……意大利教练遍布全球，他们总是能成为赢家。亚平宁的教练学校似乎从未如此出色，秘密何在？

坎托纳曾说过：“英国人发明足球，法国人组织足球，意大利人导演足球。”化身为教练的“足球导演”，意大利有7.2万多人，其中近800X拥有执教意甲或意乙球队的资格。在教练岗位上工作了40多年的乌利维耶里还不满足：“我希望还能有更多！教练只想着国内俱乐部是不对的，需要重新开始出國执教，就像我们的前辈一样。”这位老帅如今担任意大利教练工会主席，同时也掌管科维尔恰诺学校，也就是意大利足协的技术中心，负责培养教练。

没有教科书的学校

乌利维耶里和他的前任们培养出了很多出色的教练，但他没有把全部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我们教练的素质和才能，是意大利人民个性、生活方式的一种反映。也就是著名的‘妥协的艺术，这可没有任何消极的意义：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也能想办法解决问题。在足球中，什么能让你走出困难的局面？战术。”1990年代那支伟大的帕尔马的主要缔造者斯卡拉同意这种观点，但他还要着重强调另一个方面：“我们意大利人非常乐于研究足球，在这方面都很博学。我们使用各种方法，大量地观看比赛录像，来仔细地剖析对手。”

今年2月，科维尔恰诺的学员们来到国际米兰训练基地参观学习。科维尔恰诺总是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出色的教练。

和许多意大利教练一样，斯卡拉在1980年代经常去科维尔恰诺的足球学校：“每到国际比赛日期间，学校就会组织课程，前后为期2年，然后要到欧洲其他国家实习，作为整个课程的结束。很多人去西班牙或英格兰，我选择了丹麦，发现那里的球员都在比赛结束一刻钟后立刻去冲澡。布隆德比的教练向我科学地展示了这么做的好处，这样可以减少体内30%的乳酸。当我把这种做法引入到意大利时，大家都把我当疯子。”

这是斯卡拉执教早期的发现，也说明意大利足球这片肥沃的土地上，除了本土教练悉心研究的成果，还有出国取经的收获。乌利维耶里表示：“我们和外国同行有着持续的交流和碰撞，去看，去理解，去学习。我们需要取长补短，让教练的学识世界化，拥有多种身份。这是我们还没有结束的旅程。当年执教帕尔马时，法国球员经常和我谈加强对抗的重要性，尤其是图拉姆。起初我并不信服，但后来我完全改变了想法。”

如今，他开始培养新一代意大利教练，第一步要做的是挑选合适的学员。“我自己选择学员，都是一些退役的球员或教练。和外国同行相比，他们在本职工作上赚得很少，说服他们放弃目前的职业来上课并不容易。这需要他们拥有必要的渴望、激情和某些天赋。我们的学校有些特殊：这里没有教科书，因为写一本教科书需要1到2年，等它出版时已经过时了。所以在这里上课要非常专注，在笔记本的正面做笔记，反面则列出自己对这些观点是否同意，因为对观点的交流是最为重要的。就好像每个人都在写自己的教科书，我要将这种不断自我更新的能力传递给他们。”

特拉帕托尼（左）和卡佩罗（右）是第一批走出国门的意大利教练，他们在国外联赛取得了巨大成功。证明了意大利教练的高超水平。

“破坏者”的标签

所以，不能僵化在时间或想法中。乌利维耶里告诉我们：“有一句话在这里是禁止的，那就是‘在我那个时代。世界变化太快了，不能停滞不前。欧足联制定准则，我结合自己的经历和想法来设置课程。各个国家足协的课程都相似，但我们非常侧重战术。国外联赛通常有两三个占统治地位的战术，我们这里多达十来种，还不算同一战术的各种变形。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外籍教练往往在意甲遇到困难。穆里尼奥离开国际米兰时，曾说他会非常想念我们的战术战争。”

意大利教练近年来执教成绩斐然，但促使科维尔恰诺对教练培养做出变革的转折点，或许是大家没有想到的。“2006年世界杯夺冠，破坏了一种文化观点，因为我们自认为是世界上最棒的，开始躺在功劳簿上睡觉。这是严重的错误。2010年世界杯遭遇惨败带来了好处，我们尝试着想想未来，选择另一条道路。也就是说，懂得根据比赛的不同改变战术。比如现在的尤文图斯，就很好地诠释了这种足球潮流。”

这种哲学也完美地出口到了国外，正如马西莫·卡雷拉所证明的那样。作为孔蒂昔日的助手，卡雷拉第一次出国执教，就在上赛季率领莫斯科斯巴达克夺得俄超冠军，他也尊崇这种战术理论。“这是最基础的。你可以尝试自己在训练中的要求，但到了球场上，并非总是如你所愿。所以你必须改变球队踢球的方式，更加灵活，给球员们更多解决办法，而不是僵化在一种风格上。”

6座联赛锦标

欧足联拥有55个会员，旗下有55个顶级联赛。上赛季，6个联赛冠军奖杯由意大利教练获得，欧足联排名前6的国家顶级联赛中，有4个联赛冠军的教头是意大利人：尤文图斯的阿莱格里、切尔西的孔蒂、拜仁的安切洛蒂、莫斯科斯巴达克的卡雷拉（右图），这再度证明了意大利教练的出色能力。除了上述4人，马尔科·罗西让匈牙利传奇豪门爱国者时隔24年后再度赢得联赛冠军，罗伯托·博尔丁则带领摩尔多瓦的谢里夫夺得联赛杯赛双冠。本赛季，共有17个欧洲联赛拥有意大利教练，其中有拉涅利（南特）、曼奇尼（泽尼特）这样的老面孔，也有分散在芬兰、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瑞士、马耳他、丹麦等国。

所以，曾被视为神器的意大利链式防守过时了？卡雷拉反驳道：“我们比赛是为了获胜，当你领先或对手更强大时，有时可以选择老式的防守反击。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最好的方式，让对手无所适从。”一成不变的稳守反击战术，曾在国际足球市场上给意大利教练带来伤害，因为这给他们贴上了“破坏者”，而不是“建造者”的标签。前辈留下的极度侧重防守的标签很难撕去，正如卡雷拉所认为的那样。“我们长久以来被排斥，因为他們还将我们视作‘链式防守的信徒。要让他们理解，战术并不只是用来束缚对手，还可以用来赢得战斗。”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直到1990年代中期，第一批伟大的意大利教练才走出亚平宁，比如拜仁的特拉帕托尼和皇马的卡佩罗，两人都率队夺得了联赛锦标。

对于造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乌利维耶里归咎于语言。“我们缺少一些东西。在这方面，德国人和法国人走在了前面。所以我们建议自己的教练都学英语。”1997年夏天与刚夺得欧冠的多特蒙德签约时，斯卡拉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能流利地说德语，因为妻子就是德国人。“我想到意大利之外的地方看看。后来接到多特蒙德体育主管迈尔的电话，可能他知道我会说德语。去国外执教，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交流。或许你有明确的想法，足够的执教能力，但如果不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一切都会很困难。我在土耳其、俄罗斯和乌克兰都遇到了这个问题。通过翻译，我想表达的情感、语气，面对某个问题的方式，都无法表达出来。这是非常大的缺陷。”

全方位进步

一些外籍教练成功地避开了语言问题的困扰，语言甚至成为他们的武器，正如斯卡拉所说：“穆里尼奥来国际米兰时，第一次新闻发布会上，他甚至能说米兰方言……”于是，意大利教练也开始效仿，卡雷拉透露他的朋友孔蒂在去切尔西之前，已经学了一段时间的英语。“他花了好几个月学英语，为的就是自己的想法能正确地被传递。我也能说一点，但俄语太难了，还好我有一个能完美传递自己想法和执教哲学的翻译。”

卡雷拉在莫斯科斯巴达克的成功，也证明了意大利教练的另外一种能力：他们能让一家俱乐部从多方面取得进步。出于对东家的尊重，卡雷拉不愿详细谈这个问题，但在他之前执教过这家俄罗斯首都球队的斯卡拉无需避讳：“和其他教练相比，我们能带来更多东西。当初执教顿涅茨克矿工和莫斯科斯巴达克时（2000年代初），球员的态度不太好。赢球当晚，他们可以毫无节制地饮酒，完全不考虑接下来的比赛。我们让他们明白了，想要赢得锦标，就必须在赛季的那8个月时间里，严格遵守已经确立的规则，他们必须为此做出牺牲。”

切尔西拿到上赛季英超冠军，孔蒂（右二）功不可没，意大利人给蓝军带来了巨大改变，无论是食谱还是技战术方面。孔蒂也成为安切洛蒂、曼奇尼、拉涅利之后，第四位拿到英超冠军的意大利主帅。

并非只是在俄罗斯，才需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孔蒂在来到切尔西后，迫不及待地更改了科巴姆训练基地餐厅的菜单。意大利人不只是战术天才，在其他方面也非常出色，比如体能准备，正如乌利维耶里所说：“教练组在继续扩张，因为我们明白了球员是如此光彩夺目，也是如此脆弱，法拉利比菲亚特500更容易出故障。所以需要用最尖端的知识，来更好地照料他们。还有更衣室管理，如何面对多种族混合的阵容，让个性、脾气不同的球员都努力工作。无所不包。”

在这一点上，卡雷拉和昔日恩师观点相同：“要找到所有合适的契合点，让教练组、管理层、更衣室和球迷成为一个大家庭。”斯卡拉表示：“如果只要战术就够了，那么战术天才总能赢得冠军，这说明交流和处理关系同样重要。看看拉涅利，他带领莱斯特城夺得英超冠军，随后那个赛季他没有改变策略和训练方式，但是可能失去了对更衣室的控制。”还有一个问题值得商讨，这么多优秀的意大利教练外流，是否会影响意甲的水平？乌利维耶里观点很明确：“相反，这是积极因素，这不会伤害我们。外籍教练来到意大利，他们自身得到了提高，我们也得到了提高。我经常和自己的学生到欧洲各地去拜访这些优秀的教练。”

这种交流实现了双赢，瓜迪奥拉、穆里尼奥、恩里克、西蒙尼、齐达内这些当世名帅，都曾作为球员或教练闯荡过意大利。“在足球上，我们现在可以出口什么？裁判，球员，更主要的是教练，这就是我们的商品。我们的足球目前处于困境中，因为意大利处于困境中。所以这个时候，要更加依赖我们的‘妥协的艺术。”那就是将足球“导演”得更加精彩。

自学成才

很多意大利教练出身科维尔恰诺，但也不乏自学成才的能人。他们只踢过业余联赛，但有着新颖的战术理念，卓越的个性，这些教练走过了一条不寻常的路。比如萨基，足球史上伟大的革命家之一，他曾经靠与父亲一起卖鞋为生。他的追随者路易吉·麦弗雷迪曾代理香槟品牌，泽曼当年在巴勒莫的中学教书，萨里（下图）整个球员生涯都在意大利第6级别联赛度过，后来也在最低级别的业余联赛开始执教。扎切罗尼和斯特拉马乔尼因为严重伤病，很年轻时就被迫在低级别联赛中退役。他们的其同点？这些人可是执教过罗马、国际米兰、AC米兰、尤文图斯或那不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