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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认知诗学范式展望
——一种文学认知研究的新范式

2018-03-22

关键词:眼动诗学神经

杜 坤

20世纪的“认知革命”引发了多学科的“认知转向”(Cognitive Turn),涉及心理学、语言学、人类学、社会学、哲学、政治学、历史学等领域。文学研究的“认知转向”初步形成,多种认知研究范式不断涌现。中国学者较早接触到的“认知诗学”(Cognitive Poetics)是由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的鲁文·楚尔(Reuven Tsur)所创,其代表人物有英国诺丁汉大学的彼得·斯托克维尔(Peter Stockwell)等。 “认知文学研究”(Cognitive Literary Studies)近年来发展迅猛,国外有以“认知文学研究”涵盖“认知诗学”的,也有以“认知诗学”涵盖“认知文学研究”的,同时,它们还有广义与狭义之分,情况非常复杂。

目前,文学的认知研究范式概括起来主要有:认知修辞学(Cognitive Rhetoric)、认知文体学(Cognitive Stylistics)、认知叙事学(Cognitive Narratology)、认知诗学、文学达尔文主义(Literary Darwinism)、认知文化研究(Cognitive Cultural Studies)和狭义的认知文学研究。可以将这些研究范式概括为两大类型,第1种类型主要是认知修辞学、认知文体学和认知诗学,其特点是以认知语言学和认知心理学为主要理论基础,以修辞学和文体学为研究范式;第2种类型是认知文化研究和狭义的认知文学研究,包括文学达尔文主义,其特点是以文化理论和神经科学为主要理论基础。认知诗学、认知修辞学、认知文体学、认知叙事学等一些范式发展时间较长,相对成熟、已经或正在形成新的学科或学科分支[1]。近年来还有一批新出现的研究范式,例如认知历史主义(Cognitive Historicism)、认知后殖民研究(Cognitive Postcolonial Studies)、认知马克思主义(Cognitive Marxism)、认知女性主义(Cognitive Feminism)、认知生态批评(Cognitive Ecocriticism)、认知酷儿理论(Cognitive Queer Theory)、神经美学(Neuroaesthetics)、神经认知诗学(Neurocognitive Poetics)等。

一、神经认知诗学范式简介

20世纪晚期,随着神经科学的发展,对文学阅读的神经机制的研究在西方开始萌芽。21世纪初,神经科学与文学艺术研究的结合愈发紧密。2011年,德国柏林自由大学实验心理学、生物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专家阿瑟·M·雅各布斯(Arthur M Jacobs)教授首次提出“神经认知诗学”。他认为,从广义上而言,神经认知诗学就是对通过眼或耳的(诗歌)文学接受,包括它的神经基础,进行跨学科的实证调查,并对之理论化[2]。神经认知诗学是对文学文本进行形式分析(Form Analysis)、过程模型研究(Process Models)和神经认知实验(Neurocognitive Experiments)[3],与现有的认知诗学或其他文学接受的实证、理论研究不同之处在于,它把文学文本的处理、体验与神经认知过程的考察结合起来[4]。因此,熊沐清教授认为,从狭义上而言,神经认知诗学是运用神经认知理论分析文学阅读中读者的认知神经过程,主要研究文学阅读中的神经机制,也就是研究被文学阅读激活的脑区及其相互关系,探讨文学阅读的情感、审美和移情等的神经机制,即:大脑如何处理与创建文学文本,大脑如何解释情感和审美体验,并对之理论化,用于文学文本的审美和情感体验阐释[1]。神经认知诗学的研究方法主要运用如事件相关脑电位(ERPs,Event-Related Potentials)、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Functional 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视线跟踪技术(眼动技术,Eye Gaze Tracking Technology)等神经科学技术,对读者在文学阅读过程中的身体反应和大脑神经机制进行实证调查分析,为情感和审美的阐释提供科学依据。fMRI、ERPs等认知神经科学领域的新技术为文学阅读研究提供了实验依据,帮助我们更直观地了解大脑加工语言的机制,为文学阐释提供了科学基础。

二、文学作品的fMRI研究

fMRI原理是利用磁振造影来测量神经元活动所引发之血液动力的改变,主要用于确定语言活动过程中人脑皮层中枢的精确定位。研究普遍发现,右利手者及大部分左利手者语言区均在左侧半球区,尤其是左半球额叶、颞叶,并且在语言加工的不同阶段如语音和语义、句法和句义以及语调和语气等,既有共同的脑区激活模式,也有其独特性。对文学作品的理解与阐释是读者大脑思维的产物,因此,对读者阅读过程中大脑不同部位激活的研究不仅是对读者的认知模式和阅读体验的考察,也是对虚构人物的认知情感状态等方面的考察。

对故事的理解需要读者想象人物的认知和情感状态。许多故事内容令人不悦,因为读者经常要处理冲突、干扰或危机。然而,有时候令人不快的故事却也深受读者喜欢。德国柏林自由大学的阿尔特曼(Ulrike Altmann)团队针对这一现象进行的核磁实验结果显示,与情感心智理论相关的大脑区域的参与程度越高,其故事效价越高。令人不快但受欢迎的故事使内侧前额叶皮层(mPFC)参与活动,这可能反映了故事内容的道德探索。mPFC在阅读负面效价故事时变得更加活跃,在其他大脑区域中可以观察到与情感心智理论和移情作用有关的神经过程的共激活作用[5]。

阿尔特曼依据实验还研究了对故事语境真实和虚构进行处理的神经机制。虚构与真实作为附本信息为读者提供了关键知识,并触发了某些期望。如果故事被暗示是真实的(如报纸、自传、史学),读者就会期望现实世界的真实性。但当故事被贴上小说的标签时,读者就会签署一种“虚构协议”,接受作者虚假的故事内容。研究结果表明,两种阅读都激活了颞极、杏仁核、丘脑和早期视觉加工区域等,并扩展到梭状回,而且还覆盖了中颞回和颞上回,延伸到左侧颞上沟左侧。虽然虚构和现实的场景都激活了想象的过程,但却反映了不同层次的模拟。事先知道文本是真实的似乎更可以指导读者理解故事中发生的事情[6]。

以往研究表明,单个词的情感暗示自动吸引读者的注意力。那么,在阅读文学文本时,词汇诱发情感投入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引起了研究者的兴趣。雅各布斯教授的团队研究结果显示,情感词汇等级和篇章等级显著相关。他们从《哈利波特》系列小说中选择了具有不同情感效价和唤起范围(Arousal-span)的120个段落(每段为4行)。通过对扫描数据和行为调查的分析,情感词汇等级与情感、情境模型构建、多模态语义整合、心理理论等脑区活动高度相关。此外,他们还区分了情感词汇、词汇间和超词性变体(Affective Lexical,Inter-lexical and Supra-lexical Variables)的差异影响:词汇效价的差异效果在左杏仁体上显著,唤起范围在左杏仁核和脑岛中效应显著[7]。

由于上述实验的被试是以德语为母语的大学生,他们还对比了双语者在使用母语或二语进行文学阅读的情感反应。处理情感负载的文学作品不仅在核心情感区域(杏仁核)中调节活动,而且也在与语篇理解、高级语义融合和心智理论处理有关的外侧前额叶、前颞叶和颞顶叶区中进行调节。研究进一步表明,双语者在母语或二语中阅读文本的神经基质激活变化随情感内容的变化而变化。情感与语言的相互作用发生在双侧杏仁体和左前中央脑回中,但在二语阅读中积极情感内容的血流动力减少。fMRI数据分析与文本段落情感评级读后扫描(Postscan Emotion Ratings)结果相一致:“快乐”的血液动力反应比“中性”的在双侧杏仁核和左前脑皮层反应更强,这些都仅限于母语阅读。总的来说,用母语阅读的情感负载文本相较二语阅读,能提供更强、更有区别的情感体验[8]。

实验选取的120个文本段落在4个维度的情感评分下产生了“快乐”“中性”“恐惧”各40个段落,因而他们还比较了阅读恐惧诱导内容与中性内容时,沉浸(Immersion)测评均值的神经关联。依据虚构感觉假设(Fiction Feeling Hypothesis),具有情感内容的叙事需要读者与人物产生共鸣,从而刺激大脑的情感移情网络,即前脑岛和中扣带皮层。实验结果显示,与虚构感觉假设一致,恐惧诱导的沉浸测评值比中性段落要高得多,中扣带皮层的活动更强。在行为研究上,尽管被试明显沉浸在恐惧诱导和中立段落中(两种状态的平均评分值介于3到4之间),但他们对恐惧的沉浸感明显高于中性文章。这表明,虽然对代理恐惧的情感内容描述对于沉浸的阅读体验来说并不是必需的,但是消极效价的文本的唤起过程确实促进了沉浸的过程[9]。

在阅读中,沉浸被描述为一种“迷失在书中”的感觉,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当阅读叙事描述超自然或魔幻事件时,读者心理上模拟的文本世界不同于真实世界。在此模拟过程中,与世界知识的不一致可能会增加对持续话语整合的认知处理需求,吸引读者的注意力,从而可能有助于沉浸式阅读愉悦和深度情感体验。雅各布斯教授的团队依然以德英版本的《哈利波特》作为实验材料,研究结果显示,读者认为超自然的内容比控制段落更让人惊讶,而且与阅读愉悦相关。在fMRI数据中,超自然事件的神经激活比控制条件更强,尤其在双侧额下脑回、双侧下顶叶、左侧梭形回和左杏仁核区域。杏仁核的激活增加似乎与惊奇感和阅读快感有关。由于与世界知识的不一致,双侧额前脑回的参与可能反映了较高的认知加工需求,而对超自然事件的关注则反映在额叶顶叶和额顶叶的下顶叶中,是额顶叶注意网络的一部分[10]。

悬念如期望、预期过程一样,是建立在人类认知的基本方面上。神经过程中潜在的悬念体验却很少被研究过。莫里茨·雷恩(Moritz Lehne)选取德国作家霍夫曼(E.T.A.Hoffmann)的《睡魔》(The Sandman)作为刺激材料,让23名被试阅读完整的叙述,记录他们的大脑活动和周围生理指标(心脏和呼吸频率)。被试对每个片段进行悬疑评分,从而确保评分中充分的可变性,将其作为fMRI数据分析中的参数回归,以统计主观体验数据与神经的相关性。研究结果表明,悬念的个体评分与内侧额叶皮层、双侧额叶区域(沿下额沟)、侧前运动皮层以及后颞区和颞顶叶区域的激活有关。悬疑的情感体验取决于与社会认知和预测推理相关的大脑区域。悬疑、恐惧和浸入式评测之间的高相关性,对之前黑色故事的研究结果进行了交叉验证,从而为虚构感觉假设提供了额外的支持[11]。

除了上述对文本故事情感研究之外,研究者针对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也有研究。英国埃克塞特大学的塞曼(Adam Zeman)认为,鉴于诗歌的修辞性和音乐属性,它比散文更能激活右脑。他们选取了3种类型一致的文本:散文、十四行诗、自选喜欢的诗歌段落。根据实验结果和数据统计分析得出,阅读诗歌和散文激活了一个与阅读单个单词相关的区域网络,包括“纺锤状单词区域”;与文本情感力量相关的大脑区域活动与音乐情感反应类似;“文学性”与左半球区域活动相关;诗歌中最受欢迎的段落产生了双侧下壁的激活,但在经典阅读领域的活动却比实验所选的段落要少与内省有关的2个半球区域,诗歌所激活的程度比散文要大[12]。

上述研究发现,阅读文学作品时的脑区加工与传统的语言加工,其活动区域基本一致。情感心智理论相关的大脑区域的参与程度越高,其故事效价越高。情感词汇等级与情境模型构建、多模态语义整合、心理理论等相关脑区域的活动相关。虽然对文学作品的研究也是对语言的研究,但是阅读文学作品时产生的审美体验,尤其是对一些具有特殊情感效价的虚构故事的认知和情感反应却反映了不同层次的模拟。比如阅读超自然事件时的杏仁核的激活增加似乎与惊奇感和阅读快感有关,等等。

三、基于ERPs和眼动的研究

ERPs研究的重点在于其极高的时间分辨率,可以展现毫秒之内大脑神经活动的细微变化。实验进行中一直实时记录大脑对外界刺激的处理过程,不需被试主动反应。对研究文学作品阅读过程中无意识的自动处理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使用眼动追踪技术有2个优势,第一,它可以直接反映眼脑链接关系的本质,即:认知加工可以指导眼睛在阅读过程中起到的积极作用的程度。第二,可以运用眼动追踪技术随时检测阅读过程中心理游离的结果,并提供阅读过程中心理游离时间的测量指标,例如,发生的频率、读者在正常阅读和无意阅读间摇摆的频率等等。ERPs和眼动的研究目前集中体现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的阅读方式,尤其是眼动研究。

通常情况下,具有格律的中国古诗在特定字符缺失时会被期望产生押韵的效果。字符与预期的押韵格式是否一致,与诗的内容语义是否一致,这些都可以作为研究韵律期待是否会影响与字符-声音映射(P 200)以及词汇中介语义处理(N 400)相关的ERP的早期组成部分。南京师范大学陈庆荣教授选取184首古诗(包括4个版本:SEM+RHY+,SEM+RHY—,SEM—RHY+,SEM—RHY—)组成刺激材料。184首不同类型的古诗不同之处在于,其目标词是否与格律相匹配,是否与语义一致。所有诗歌被随机呈现给19名学生被试(其中10名为女性)。ERP实验数据揭示了格律的一致性,而不是语义一致性调制的P 200。与韵律不一致的字符产生了P 200效应,表明自上而下的期望在词汇语义处理之前影响了字符的早期语音编码。格律的不一致也产生了右偏的N 400效应。此外,与语义一致的诗歌相比,语义上不协调的诗歌只有在字符与预期的押韵一致时才会产生更大的N 400反应。结果表明,自上向下的韵律期望可以调节视觉词语识别中的早期语音处理,表明韵律期望在默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13]。

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会根据自己的需要采取不同的阅读方式。例如,休闲阅读(Pleasure Reading)更为关注故事情节,注意力更放松,读者常常忘记时间流逝,更容易融入作品之中;细读(Close Reading)则更关注作品的形式,分析作品的故事情节、人物、场景、语调、情态等。密歇根州立大学的娜塔莉·菲利普斯(Natalie M.Phillips)用fMRI和眼动技术来研究两种阅读模式的文学关注(Literary Attention)之间的差异,探讨人们以不同的关注点(Attention)去阅读文学作品时会出现什么样的认知模式(Cognitive Patterns)。实验分析表明,被试在细读和休闲阅读两种模式之间切换时,都表现出了强烈的认知差异(比预想的差异更显著更广泛),整个脑部的血流输送情况发生了急剧变化。特别是细读模式几乎激活了大脑所有区域,其所调动的脑部区域远远超出了注意力和执行功能相关的区域。实验将文本、视点跟踪和脑成像三者联系起来,同时也考察读者反应差异的变量以及其在神经层面的反应。通过分析个体“关注”的细节模式得出:第一,细读和闲读并非两种完全不同的“关注”模式。读者阅读一个作品时,会自然而然地在这些不同关注模式中相互切换,通常对手中的文本无意识地进行调节。第二,个体差异对我们感知文学迁移和沉浸有重要影响[14]。

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数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眼睛正在看书或文字,但是心理却发生了游离(俗称走神),以至于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什么,什么也没有理解。这种现象被称之为无意阅读(MindlessReading)。匹兹堡大学的埃里克·瑞齐勒(Erik D.Reichle)探讨了无意阅读过程中的眼动,使用的方法是经验采样法以及眼动追踪技术。实验选取了4名在校生(3女1男)阅读整部《理智与情感》。当被试发现自己走神时按键报告。研究人员在被试自我报告走神之后的2~4分钟(时间为均匀分布的随机抽样)询问被试此时是否还在走神。在每个章节的最后5分钟内,被试须针对所阅读的章节回答问题。实验人员分析了行为指标和眼动指标。行为指标包括被试的阅读时间、回答问题的正确率、自我捕捉(Self-caught)到走神的数目以及探针捕捉(Probe-caught)到走神的数目。眼动指标包括正常阅读、自我捕捉无意阅读、探针捕捉无意阅读3种条件下的指标:首次注视时间(第一遍浏览文本时注视在一个词上);词间的回视时间(眼跳回之前文本出现的词);词的注视时间;文本外注视时间。实验结果揭示了正常阅读和无意阅读中眼动的几点差异:第一,自我捕捉和探针捕捉无意阅读时的注视时间指标比正常阅读要长,这些差异早在捕捉到无意阅读前60~120秒就很明显;这样的模式在自我捕捉的情况中更明显。第二,在捕捉到无意阅读前10~30秒时的注视时间指标受正在进行的词汇和语言加工过程的影响比相同时间间隔的正常阅读时少。第三,被试在刚刚自我捕捉无意阅读前2.5秒间隔内做到首次注视、词的注视或词间注视(这些都表明正常文本加工)[15]。

基于上述研究发现,ERPs和眼动的研究目前集中体现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的阅读方式,尤其是眼动研究。虽然针对不同的阅读方式,脑区活动和眼动追踪考察的方面是截然不同的,但是可以通过实验了解其内在的认知神经机制。

四、神经认知诗学范式展望

美国埃默里大学劳拉·欧迪丝教授(Laura Otis)概括了文学认知研究的3种模式:即神经科学研究(Neuroscientific Studies),文本细读(Close Readings of Texts)和基于访谈的研究(Interview-based Research)。她认为,3种研究模式各有长短:神经科学的研究可以提供有用的资料或数据,但实验室很难复制成熟而纷繁的生活经验;文本细读可以提出精彩的见解,但通常只是基于某一个体的心智视角;基于访谈的研究则可以从多种多样的心智世界中呈现各种内省[16]。因而,欧迪丝教授概括的3种认知文学研究模式可以相互借鉴,丰富认知文学研究的方法和手段。认知神经科学研究模式从心理过程的3个层面进行交叉验证:经验层面,如主观评定、自我报告;行为层面,如反应时、眼动反应;神经元层面,脑电与核磁技术。雅各布斯教授认为:理想的情况是,(更自然的)文学阅读的神经认知模型应该把(神经)心理学对神经元、认知、情感和行为的过程研究和语言学与诗学对文学阅读的研究结合起来,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预测哪些文本内容激活哪些认知或审美过程,并对这些过程进行描述,使其可以量化和验证[17]。

目前大部分认知文学研究者借用已有的认知理论,特别是借用认知语言学和认知心理学的理论和方法来分析文学作品,但是缺乏实证调查研究和数据统计分析的支撑。而且由于技术、经费限制,研究多集中在较少的几个机构,神经认知诗学研究者在数量上仍属于小众,因而成果数量少,无法与其他语言文学研究相媲美。而且大部分国内外研究者使用这些技术也主要关注语言的词汇和句法层面,相关研究报告大多发表在自然科学期刊上。只有少数国外研究者开始尝试对叙事语篇、诗歌、散文乃至整部小说的阅读研究,国内更是寥寥无几。因而,研究结果比较零散,研究的一些重点问题缺乏统一的认识和阐释,理论概括与建构不足,实验结果对研究的影响有限。雅各布斯教授从文学阅读中的神经认知诗学视角概述了从词汇、句子、诗行、诗节、篇章、故事、小说这一系列逐渐变大的文本单元的研究。他在谈到目前学界对小说研究的现状时指出,“阅读较长文本的现有研究很少,因此很难评估通过较小的文本单元获得的结果如何泛化持续数小时的阅读会话”[18]。虽然对整个文本作品尤其是长篇小说的实证研究屈指可数,但是研究者对诗歌、散文以及小说中的故事篇章的研究已经有所成果,并从阅读方式、情感等角度对作品进行进一步的实验分析。可以说,在语言研究层面,研究者不再满足于对一些语言现象进行理论上的描述和解释,而是开始对语言产生的认知神经机制进行深入探究。可以说,认知神经科学研究使得传统的人文研究视野、研究手段和方法在不断更新和扩展。

从对文学作品研究的角度来看,许多类型的文本包括政治演讲都具有情感,词语认知和眼动控制都可以对此进行情感或审美过程的处理,尤其是把读者的情感介入如沉浸、传输等的实证研究作为研究目标。文学阅读者能主观地描述(调查问卷)这种身临其境的过程以及对悬念的体验,也可以通过客观行为(任务完成时间和眼动)进行衡量,但是阅读中身临其境的神经成像研究更能清晰地阐释阅读情感的神经机制。除了情感方面,由于实验的标准限制了材料的使用,阅读的神经认知研究习惯上处理简短的文本材料,导致对修辞性语言的丰富性和创造性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雅各布斯教授认为,尽管有大量的隐喻、习语或讽刺的加工机制的(神经)心理学文献,但是,修辞意义的加工机制在什么情况下运用右脑网络进行初步的语言编码,字面意义与修辞意义之间是否在种类上或只是在程度上存在差异仍还未定论[18]。文学阅读的神经认知诗学模型也仍需要大量的实证工作才能确定。除此之外,作家的创造性创作也可以通过实证研究得以阐释。童庆炳教授认为,文学材料的外来刺激被眼、耳、鼻、舌、身等感官所接收,并转化为各种神经兴奋模式,这些模式几乎同时传给感觉缓冲器,即大脑的某个部位……从直接表象和初级意义转化为更永久的形式,悄悄地在长期记忆中归类存档[19]。文学创作也离不开大脑的神经刺激,与大脑左右半球的机制息息相关。由此,神经认知诗学研究者不仅要探讨文学的接受,也要关注文学的创作。对文学接受的情感和审美研究给予认知神经研究的实验支撑以及数据分析,进而对认知诗学或认知文学研究提供了理论支撑;对作家艺术创造力的认知神经科学研究也为认知文学研究拓展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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