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一直在开
2018-03-15许冬林
许冬林
多年之前,收到他写的信笺。
上面写着:“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只觉得苏轼的诗句好,他借来了,嵌在他自己那些长长短短的句子里。我觉得好,却不作深想。
后来又收到了他写的信笺,里面有刘禹锡的句子:“东边日出西边雨。”知道他借的是名句,我依旧不作深想。
多年以后,他告诉我,苏轼的那两句诗,前面是“水光潋滟晴方好”。还告诉我,刘禹锡的诗,后面是“道是无晴却有晴”。
这样被点拨着,拢一块去想,才想起那些诗句里,无一例外地都藏了我的小名“晴”在里面了。
原来,在他的那些过往年华里,在他借来的诗句里,我一直默默地存在着。
忽然想起樱花。
记得看过一部日本爱情剧。剧里,那个英俊潇洒的青年,站在一棵樱花树下,等一个穿和服的姑娘。那个姑娘,手执油纸伞,碎步走来。走在随风飘落的樱花里,那淡淡的身影,娇小、清美,也好像一朵风中的樱花。
因了这剧里的画面,没来由地喜欢樱花。甚至想过,老的时候,住两间矮矮的平房,但一定要有院子,里面植高大的樱花树,树下是竹质的摇椅,我靠在上面,另一个人和一只猫陪在身边。风起风息,他忙着捡拾落在我发间的樱花碎瓣。
其实我住的大院里,花树也多。可是,心底总倔强地横亘着一段遗憾,那就是:我爱的樱花,它今天开落在哪一场春风里?
有一年的春末,朋友来看我,我站在一棵花树旁迎她。朋友笑吟吟地走近,不看我,却看我身边满树的花,惊呼:这樱花,好漂亮啊!
天啊!这是樱花?
我与这花树为邻十年,一直以为它就是我们习以为常的海棠罢了!
原来年年,樱花一直在开。
那花儿,薄薄的瓣,淡淡的粉,像平民家的女儿,穿着洗得有點发白的衣裙,不浓艳,却也不染尘。胆子小,每一簇总要凑个三五七枝,挤挤挨挨在一起。
只是,见过了百花盛开的阵势,见识了世事繁华,面对这开在春末的樱花,即便美丽,又哪里会在意?
佛家说:有缘时,当惜缘;无缘时,莫攀缘。
只是,哪怕是对面的缘分,也少不得一个“识”啊!
还有多少深情与眷恋,也是这样,遗落在光阴的褶皱里,被我们漠视,乃至忘记。
想起多年之前的那个他,想起他借来的诗句,我也那样诗意地存在过,就像我曾经浑然不觉,而樱花一直在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