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不好惹的女人

坚硬与柔软的博弈

她看起来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女人，一头金色短发，毫无亲和力的长相，即使是在领奖台上和颁奖嘉宾握手感谢也站得笔挺。34年前，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主演个人首部电影《血迷宫》，影片结尾，她饰演的艾比直视丈夫派来的杀手，用刀把他的手钉在窗户上，并干净利索地解决了他的性命。这一刻，似乎已经奠定了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未来的银幕形象：一个强悍、强势，以及不同寻常的女人。即使之后在银幕上，见到剪着愚蠢金色“波波头”的行为夸张的女人，或是看似花瓶的贵妇，她们都秉持着一个共同特点—内心强大。

这一特点，在《三块广告牌》中尤甚。“我和导演马丁·麦克唐纳尝试了很多选择，去呈现一个母亲在那种状况下的情感，她的愤怒，不，是暴怒。”在获得金球奖剧情类影片最佳女主角奖后，接受采访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回忆起拍摄时对于饰演角色的情感的理解。“暴怒”，这无疑为所有看完影片的观众找到了可以用来理解片中疯狂的母亲的词汇。在看到这个故事时，人们很难想象一个母亲如何在承受丧女之痛后还能如此顽强抗争，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声称自己借用了同类型电影中的经典男性角色作为基底，来还原一个绝望而暴怒的母亲身上被激发出的坚强与无畏。被愤怒和仇恨武装起来的她看上去坚不可摧，不管是广告牌上的大字，还是手里的燃烧瓶，都是她最有力的武器。她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带着血，用尽浑身的气力。因为疲惫，她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浑浊，但透过银幕，观众也能看到她的坚定。

这样一个希望与绝望交织的故事，却在导演马丁·麦克唐纳的示意下加入了许多黑色幽默元素，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和导演探讨了很多次关于如何展现这个角色真实的一面，“这个悲剧本身并不好笑，悲伤的母亲也不好笑，但其中也有很多喜剧成分，甚至有很多感人的部分。幽默在故事中很重要，对我而言，我想呈现角色真实的一面，而幽默也因此应运而生。”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饰演的母亲会用幽默来处理绝望，甚至拿拖鞋逗自己开心，还会对走失的麋鹿满脸温柔，她对于人物行为的处理让观众看到了这个暴力母亲的温暖一面。唯有如此柔软，人物的强硬才有坚实的根基。

其实这种丧失孩子后愤世嫉俗的状态，早在2014年的迷你剧《奥丽芙·基特里奇》中就有大量展现。这部电影是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的独角戏，她饰演了一位因父亲曾开枪自杀而留下心理阴影，内心敏感、脾气暴躁的老妇。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将自己与这位悲剧人物融为一体，毫无偏差地演绎出了焦虑、彷徨、刻薄等负面情绪，以及隐藏在这之后想与世界妥协的温柔。难以想象，若非亲身经历，咀嚼人生的痛苦与孤独，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是如何展现如此细腻的情感的。也许不用解释，因为这是她的天赋。

可控的脸与人生

是什么让她的表演看起来如此有魅力？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在《血迷宫》中第一次登上大银幕，这是“科恩兄弟”的导演处女作。这一次的合作不仅让她成为人们口中的“科恩嫂”，也让她成了“科恩兄弟”电影中的常客，并形成了一种搞怪的风格。但她很快就证明，她可以演蠢笨的角色，也可以驾驭严肃的角色。1996年，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获得了她迄今为止都极受欢迎的角色—《冰血暴》中的玛戈·冈德森，一个融合了喜剧和正剧表演风格的角色。自第一次在“科恩兄弟”的影片中担当女主角以来，12年过去了，彼时的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已不再青春，却平添一份气场与智慧。影片中，弗兰西斯出演了一位顶着孕肚却依然冷静聪慧的警察，这个为她量身定做的角色结合了她的表演天赋，而这份苦心也得到了回报，她得到了一座奥斯卡小金人。影评人纷纷赞叹，“她每一个时刻都那么真实，同时又是狡猾而安静的，积累出来的效果却又超凡脱俗。”

对于自己的表演天赋，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早在高中时期就有所察觉，当她认定了自己对于表演的喜爱之后，她有意识地选择了西弗吉尼亚州贝萨尼学院的戏剧系开发自己的潜能，继而又前往耶鲁大学的戏剧学院接受更为充分和系统的表演训练。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没有给自己的人生其他的余地，而上帝也送了她一份礼物。很多人都觉得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的表演最令自己难忘的，似乎是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而她自己也认为这是她的宝藏，“我的脸就像一张地图，包括下巴上的褶子，它们组成一张线路图，当我想要哪里亮起时，我可以动用脸上的任何一处肌肉。这样一张可以任意捏造的‘橡皮脸’，它真的令我获益良多，尤其是，即使当我年龄增长，我的‘线路图’依然无损，我可以自如地运用它。”

大多数时候，人们将她视作“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正如她在大多数参演电影中的作用都是用来衬托男主角。在《奥莉芙·基特里奇》之前都是如此，然而这部电影让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能量，“我饰演过很多次男主角身边的配角，直到主演《奥莉芙·基特里奇》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很享受出演主角，而且我已经不想再回去演配角了。”之后，这个“霸气”的女人真的再也没有收敛过自己身上的光芒，她拒绝陷入好莱坞式大制作的追逐战，而选择与一些才华卓越的导演进行合作，用演技征服观众与影评家。

结束了《三块广告牌》的拍摄之后，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将全部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编剧首秀。她将与编剧、导演、制片人山姆·霍夫曼一起，将由迈克尔·波伦所著的纪实文学作品《杂食者的两难》搬上大银幕。人们很少能知道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从未把注意力花在红毯、晚宴等影人们增加自身知名度的地方。还记得那个穿着一条红色条纹的大码棉布长裙，套着短牛仔外套，披着一头散乱的黄发就走上2011年托尼奖颁奖典礼的最佳戏剧女主角奖获得者吗？从未有人能够真正看懂这个女人的心思，但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总能带给我们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