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搬巢

大壮读完初一就辍学回家，把铺盖一扔，背起简单的行囊，说要到外面闯荡一番。过了五年，大壮回来了，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每逢乡下修路修祠堂，他必定慷慨捐款，数目之巨大，令乡亲们难以置信。大家悄悄议论，大壮在外面是不是在黑道上混啊，不然一个初中没读完的农村娃，哪来那么多钱？

又过了两年，大壮在乡下买了块荒山，种上果树，挖了口小鱼塘，建了个花圃，垄了几亩菜地，砌上篱笆，又在半山腰建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房，叫父母搬进去一起住。

后来，村民从大壮娘的嘴里，知道大壮几年前在一家工厂干活、学艺，后来自己也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工厂，收益良好，现在回乡捐钱，是为了回报村民曾经的帮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燕子在大壮家的屋檐下筑了个巢。两只燕子整天“叽叽、叽叽”地叫着，飞出飞入。一冬一夏，居然孵出四只小燕子。四只小燕子渐渐长大，羽翼丰满，就跟着爸爸妈妈，在洋楼附近飞上飞下，时而飞向蓝天，时而飞向花圃，时而停在树上，时而俯冲地面，停在门边，叽喳的欢叫声，给小楼增添了不少生机。

很快，小燕子长大了，在原来的鸟巢边又筑起了新巢。不久，它们又孵出一窝小燕子，屋檐下好不热闹。

这可乐坏了大壮他娘。她暗喜，这燕子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不是有福气的人家，它们不会安家落户的，现在燕子在咱家连筑两巢，嘿！我儿在城里的生意一定做得红红火火了。

一天，大壮娘正在扫门口灰白色的东西，大壮儿子看见了，就捏住自己的鼻子问：“奶奶，这啥啊！脏死了。”

大壮娘抬起头笑呵呵地告诉孙子，这是燕子撒的屎，是上好的肥料，说着就把燕子屎撒在菜地里。

刚从屋外走进来的大壮看看娘，看看院子，又把目光落在那一垄垄菜地上，沉思起来，最后说：“娘，你赶明儿把菜地里的菜清理一下，这块地我有用处。”

翌年开春时节，大壮家的菜地里多了个铁皮房子，时常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久而久之，刺鼻的气味弥漫整座山岗，最后蔓延整个村庄。人们举报投诉，有关部门来人查了封，封了查，也拿不出个好办法来。

过了几年，大壮的老爸被查出肺癌晚期，几个月就离世了。好心人劝大壮，把铁皮房子砸了吧，做其它生意也能赚钱。可大壮舍不得这营生，继续在铁皮房子里发他的财。

又过了几年，大壮那个上初中的儿子又查出得了严重的哮喘病，要住院治疗。

这天，大壮正要去医院接儿子出院，娘在门口叫住他：“大壮，以前每天太阳还没露面，燕子们便早早地叫个不停，喜气洋洋的。娘是听见燕子叫声才醒来的，不记得有多久，娘再没听见燕子叫了！儿啊！你爹身体那么壮，却……”

大壮娘的眼里噙满泪滴，哽咽着说：“你儿子现又得了这病，燕子是有灵性的，它们都搬巢了，你还不醒悟么？”

大壮看着曾经有过灰白色燕子粪便的陶瓷地板，如今变得干干净净，他愣住了。

夜晚，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干活时不小心掉进了电镀用的硫酸池子里，被烧得撕心裂肺地嚎叫。池子上面是面目狰狞的村民，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原来你那么多钱是办电镀厂得来的，你干什么不好呀，偏要干这个行当，把村里搅得乌烟瘴气！”

大壮双手拼命地扑打：“我也不想这样呀！这不是没办法嘛。城里要清理污染厂，我才不得已搬回来做的呀！你们别过来，别过来！”大壮被吓得惊醒过来，浑身冒出冷汗。他走出屋，看了看屋檐下那两个早已空空如也的鸟巢，陷入沉思。几天后，大壮的菜地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砸铁声。

第二年春天，大壮家的屋檐下，又飞来了一对燕子，大壮的娘，天天都是被一阵阵“叽叽、叽叽”的燕鸣声叫醒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