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中印票房冠军电影的海外接受比较研究

傅海 汪如媛

2017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中指出：“各类丝绸之路文化年、旅游年、艺术节、影视桥、研讨会、智库对话等人文合作项目百花纷呈，人们往来频繁，在交流中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1]“丝绸之路影视桥工程”是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依据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精神，在中宣部指导下从2013年开始实施的，旨在发挥广播影视桥梁纽带作用，加强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的民心相通。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2]。目前，我国电影的海外票房成绩低迷、观众评价不高，而同为发展中国家的印度却在国际主流电影市场上收获高额海外票房且广受好评，这背后的原因值得中国影视研究者重点关注以及中国影视从业人员深思。

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2017年在中国获得12.95亿元的惊人票房成绩，其总票房超越印度版“指环王”《巴霍巴利王》，成为印度有史以来票房收入最高的电影，截至2017年7月4日，该电影的全球总票房约33亿人民币。2017年上映的《战狼2》作为登上了新世纪中国电影总票房冠军的宝座，截至2017年10月26日，该电影的总票房约56.81亿人民币。将《摔跤吧！爸爸》与我国《战狼2》进行对比，可以发现在海外票房方面《战狼2》远远落后于《摔跤吧！爸爸》，两部电影在著名影评网站美国IMDb网和中国豆瓣网的观众评论也大为不同，其背后原因值得探寻。

目前中国大陆有关中印电影比较的文章共有17篇，其中四篇来自报刊。《中印电影产业国际竞争力的比较研究》一文基于“钻石模型”理论进行相关分析;《中印电影音乐民族化比较》一文对两国影片中音乐的表现进行比较;《我国电影产业出口竞争力研究——基于印度电影产业的比较》一文从经济角度出发对两国电影出口竞争力进行比较，此外，还有一些文章从中印电影合作交流的角度进行研究。有关中印电影票房与观众评论比较的研究仍然有待补充。

一、 基于IMDb与豆瓣网数据的新世纪印度总票房冠军电影《摔跤吧！爸爸》与中国电影总票房冠军电影《战狼2》之比较

（一）海外票房比较

自2016年12月23日上映至2017年1月10日，《摔跤吧！爸爸》在印度国内获得34.5亿卢比的票房（约合3.5亿元人民币），在英国、美国、荷兰、挪威、巴基斯坦等海外票房已累积至2640万美元。2017年7月4日在中国以12.95亿元人民币综合票房收官。①数据来自IMDb网站6月10日的票房统计，汇率换算亦为当日汇率。

2017年8月18日，《战狼2》在中国市场的累积观影人次达到了1.4亿，成功超越了《泰坦尼克号》北美市场观影人次1.38亿的记录，荣登“单一市场观影人次”全球榜首。②2017年10月26日，《战狼2》以56.81亿人民币收官，位列全球票房榜第55名。全球票房已超过《蜘蛛侠英雄归来》全球票房成功跻身全球TOP100票房影片榜，也是亚洲电影首次入榜，打破了好莱坞电影对该榜的垄断。

但亮眼的国内票房成绩无法遮掩《战狼2》海外票房成绩的惨淡。《战狼2》在日本、泰国、英国、德国、奥地利、美国与澳大利亚先后上映，海外票房仅100多万美元，折合人民币667万左右，其海外票房收入占总票房收入的0.13%。①同样是新世纪本国电影总票房冠军，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在英国、美国、荷兰、挪威、巴基斯坦等国上映，海外票房在2016年已累积至2640万美元，加上2017年在中国上映后狂揽12.95亿元票房，战绩斐然。《摔跤吧！爸爸》的海外票房收入约占其总票房收入的42%。

（二）海外网络评价比较

IMDb网站全称Internet Movie Database，是美国的一个关于电影演员、电影、电视节目、电视明星和电影制作的在线数据库，创建于1990年10月17日，1998年被亚马逊公司收购。截至目前，全球对电影评分使用最多的网站是IMDb。而中国的豆瓣网（douban）是一个社区网站，网站创立于2005年3月6日。该网站以书影音起家，提供关于书籍、电影、音乐等作品的信息，描述和评论都由用户提供（User-generated content，UGC），是Web2.0网站中有特色的一个网站。目前豆瓣电影板块是中国最大的电影评分系统，用户可以各抒己见，自由评论。

通过整合两个网站中两部电影的数据，可以发现，截至2018年5月4日，2016年上映的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在IMDb网站共有93759普通观众打分（总分10分），270条专业观众评论。本文中的专业观众与IMDb网站对观众的定义相同，指的是拥有一定阅片量且为一定数量的影片打过分的观众，使用贝叶斯统计的算法，《摔跤吧！爸爸》得出的加权分（Weighted Rank-WR）为8.4，在TOP250榜单中位列第80名。同时，《摔跤吧！爸爸》在豆瓣网的电影板块中共有526359人打分，其中有166052条短评，7486条影评，经过豆瓣自身独创的机密算法得出的分数为9.1分，在豆瓣电影TOP250榜单中位列第53名。

截至2018年5月4日11：00，2017年上映的国产电影《战狼2》在IMDb网站共有4261普通观众打分（总分10分），61条专业观众评论，经过贝叶斯统计的算法得出的加权分（Weighted Rank-WR）为6.2，位列TOP250榜单之外。《战狼2》在豆瓣网的电影板块中共有515441人评价，210328条短评，9580条影评，经过豆瓣自身独创的机密算法得出的分数为7.2分，在豆瓣电影TOP250榜单之外。

1.IMDb网站与豆瓣网中《摔跤吧爸爸》与《战狼2》的观众评分分布

统计IMDb网站给《摔跤吧！爸爸》打分的分数与人数，数据结果见表1，打5分及5分以上的专业观众人数达250人，约占总人数的92.6%。統计IMDb网站给《战狼2》打分的分数与人数，数据结果见表1，打5分及5分以上的专业观众人数达43人，约占总打分人数的70.5%。

统计豆瓣电影网给《摔跤吧！爸爸》打分的分数与人数，数据结果见表2，打3分及3分以上的专业观众人数达523202人，约占总打分人数的99.4%。统计豆瓣电影网给《战狼2》打分的分数与人数，数据结果见表2，打3分及3分以上的专业观众人数达449466人，约占总打分人数的87.2%。通过簇状条形图的比较更可以直观的看出两部影片在观众评分方面的巨大差异。

2.IMDb网站中《摔跤吧！爸爸》与《战狼2》的观众评论

依据以上四个表格的数据，可以发现，《摔跤吧！爸爸》在美国影评网和中国影评网都取得了不错的评分，在IMDb网站上获得8.4分，并成功跃居TOP250榜单之中，成为IMDb网站认证的佳作;在豆瓣更是得到9.1的高分，同样位列TOP250榜单的第52名。这说明印度电影《摔跤吧！爸爸》在美国和中国都得到了大量的拥簇，这点也被该影片的其他地区海外票房与用户评论证实。在IMDb网站《摔跤吧！爸爸》的评论主页截取的一些关键词，也能说明该影片与全球观众引起了良好共鸣，诸如“a masterpiece”“Simply Fantastic”“a MUST WATCH film”等带有高度赞扬的主观性词汇多次出现在世界各国影迷对该电影的评论中。

IMDb网站与豆瓣网为《摔跤吧！爸爸》打了好评（在10分制中给5分及5分以上;5分制中给3分及3分以上）的人数分别占到总人数的92.6%与99.4%，超高的好评率这项直观数据，意味着观众对该电影所传递价值和所提供观影体验的高度认同。反观《战狼2》，在IMDb网站的分数为6.2分，刚刚过了及格线，豆瓣网站的分数为7.2，也无法达到“口碑”佳片的标准，作为新世纪中国国产电影总票房冠军，《战狼2》在拥有惊人的票房收入背后，其影片却难以获得国内外观众的良好口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在IMDb网站中《战狼2》用户评论主页中多次出现“Classic China”“Nationalist themes”等词汇，说明《战狼2》试图进行的文化输出却并未得到国际观众的正面理解和接受，该电影70.5%与87.2%的好评率也远低于《摔跤吧！爸爸》的好评率。

3.豆瓣网《摔跤吧！爸爸》与《战狼2》两部电影的熱评关键词

抓取《摔跤吧！爸爸》在豆瓣网中所有评论的关键词，选取前三十位，可以发现“励志”“梦想”“女权”“男权”等等正面价值观的词语，其中中性词共16个，正面评论词13个，负面评论词1个。以“女儿”“父亲”等贴近全世界人民生活的词汇遥遥领先，证明了《摔跤吧！爸爸》是一部以全世界人民为目标观众的影片，一些正面词汇如“梦想”“励志”，契合了世界人民的价值观。通过热评关键词，可以看出《摔跤吧！爸爸》海外观众群体庞大，所呈现的矛盾冲突也正是全世界人民所共同面对的问题。

抓取《战狼2》在豆瓣网评论的关键词，前三十位中中性词共17个，正面评论6个，负面评论7个。热评关键词主要有“吴京”“主旋律”“英雄主义”“爱国”“票房”等等，这些关键词能说明《战狼2》的目标人群主要是华人。关键词“好莱坞”能表现出《战狼2》试图模仿好莱坞的文化输出模式，但海外票房结果不尽人意。热评关键词中的一些负面词语，如“尴尬”“意淫”，表达了观众对影片不足之处的不满意。这说明《战狼2》不符合海外观众的话语接收体系。在全世界“命运共同体”的大背景下，中国直面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拍出既符合本国民众需求，又符合海外观众需求的电影。综上所述，通过两部影片中评论关键词的比较可以发现，不论在美国影评网站IMDb，还是在国内影评网站豆瓣网，《摔跤吧！爸爸》都拥享有比《战狼2》更佳的观众评价。

二、 新世纪印度总票房冠军电影《摔跤吧！爸爸》对中国“丝绸之路影视桥工程”的启示价值

（一）通过成功的国际化电影提升国际层面的中国国家认同

《摔跤吧！爸爸》与《战狼2》同样是在叙事与抒情过程中进行本国文化的宣传，塑造本国形象，但不同的影片带来的效果却天差地别。同样是对国家认同的塑造，《摔跤吧！爸爸》成功地将印度文化融入21世纪文明先进的社会语境，带给全世界的是一个积极向上、为男女平等不懈奋斗的印度国家形象。《战狼2》塑造出一个铁汉柔情的红色中国军人形象，但海外受众面远不及《摔跤吧！爸爸》广，其叙事模式与情节设置过于民族化，难被海外观众接受。这是我国影视国际传播需突破的一个难点，是“丝绸之路影视桥工程”所需重点关注之处。

美国政治学家白鲁恂对“国家认同”所做的定义是：国家认同是处于国家决策范围内的人们的态度取向，其后，大陆学者郑富兴则将国家认同感定义为个人承认和接受自己的民族文化与政治身份后产生的归属感。[3]建构主义国际关系学派认为，“国家认同是一种国际社会的政治构建，是一个民族国家的合法性逐步得到认同的过程，即在不断变化的国际环境和国家力量对比此消彼涨的情况下确立适当的国家地位和自我身份，进而明确其利益，决定其对外政策和行为”[4]。

近年来，中国电影呈现出“内热外冷”的发展态势：中国国内电影行业风生水起，国内受众群体不断扩大，电影国内票房收入节节攀升。“2018年一季度，中国电影市场票房总收入达到202.17亿元，超过北美同期的28.9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83亿元），首次成为世界第一。”[5]但将目光放至全球范围，则发现我国不少电影国内票房惊人，在国际市场的表现却不尽人意。我国电影在输往海外过程中遭遇一系列挫折，如海外票房惨淡。除《战狼2》以外，当前我国许多电影的内容忽视了国际层面国家认同元素的注入和体现，它们的海外票房收入惨淡也属意料之中。

（二）注重电影的全人类“命运共同体”取向

“电影故事是创作者思想和激情的体现，用埃德蒙德·胡塞尔的话来说，是创作者意欲向观众灌输的情感和见识的‘一种客观关联。”[6]《摔跤吧！爸爸》着眼于全人类的价值取向问题，有着与《战狼2》完全不同的文化观念。《摔跤吧！爸爸》怀着一颗关爱全人类的心，关注的男女平权、家庭问题都是全世界人民所共同所面对的。这种文化理念不仅仅在《摔跤吧！爸爸》中有所体现，在许多印度电影中都可以发现，如《三傻大闹宝莱坞》《神秘巨星》，这些印度电影同样也是在塑造印度国家的国际认同。《战狼2》描绘的热血军人形象在国内引发了巨大反响，夺得新世纪中国电影票房冠军。但热血军人的形象和“虽远必诛”的国家认同观念放置于国际语境则反响不同，国际观众无法理解这种来自中国本土的爱国情怀。

（三）提升电影从业人员的反思精神和敬业精神

新世纪印度票房总冠军电影《摔跤吧！爸爸》导演兼主演阿米尔·汗的名言是：“批判自己和自己的国家是我们进步的第一步，没必要为自己祖国被放在聚光灯下羞耻，应该羞耻的是我们的国家在哪一方面还有欠缺。”印度电影国际化的成功离不开以“印度三汗”为首的一批用心做电影的电影人，印度电影人的反思精神和敬业精神值得中国电影人学习借鉴。在《摔跤吧！爸爸》影片拍摄过程中，52 岁的阿米尔·汗拒绝使用任何电脑特技和硅胶肌肉服等特效化妆来表现角色不同年龄段的身材变化，“服装道具不是不行，但我自己感受不到肥胖，作为演员，我觉得那样不好。”当时微博与朋友圈都被一张阿米尔·汗在影片拍摄中的对比照片刷屏，一面是退役后的中年人，顶着沉甸甸的啤酒肚，肌肉下垂，神态疲惫，一面是处于运动生涯巅峰的青年，六块腹肌清晰可辨，这些状态并非电脑CG 的制作，而是阿米尔·汗为了电影效果亲自锻炼的结果。为了更好的诠释马哈维亚这个角色，阿米尔·汗与原型人物长期保持联系，还学习了马哈维亚当地的方言。

（四）电影产业应不断自我创新

印度電影产业在自我批判的同时不断进行各个层面的创新。宝莱坞作为印度电影的“名片”，曾经是歌舞片的代名词，曾经类型化严重且内容单薄，被世界诟病。但印度电影人很快转变了观念，印度电影在新世纪前后进行变革和创新，大刀阔斧减少了歌舞的比率，歌舞开始为叙事服务，将歌舞片作为印度的文化符号编织于影片中。在2000年以后，随着投资环境的不断净化、制作理念不断改变、摄制水平日益成熟，印度宝莱坞摄制出了一系列全新的作品，在保持印度本土文化特色的同时也改正了以往的弊病，如获得2002年奥斯卡提名的《印度往事》，获得2006年全球印度电影奖的《巴萨提的颜色》，以及2009火爆全球的《三傻大闹宝莱坞》等等。宝莱·坞电影原来采用的是明星制度，明星的片酬非常高，有时甚至占总投资的40%，以至于在电影拍摄制作过程中会出现资金不足的情况。所以宝莱坞电影参照好莱坞的形式，逐渐废除了原来的明星制度，将资金的使用重心转移到电影的摄制方面。[7]新世纪以来，印度电影不断汲取外来文化的精华，同时吸收本土文化的精髓，不断自我创新，迸发出新的光芒。

参考文献：

[1]习近平在“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开幕式上的演讲[N].新华网，2017-05-14.

[2]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   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44.

[3]闫伟杰.梁启超民族主义思想研究述评[J].中共福建省委党校学报，2011（7）.

[4]郭艳.试论发展中国家的双重认同危机[J].国际论坛，2007（1）.

[5]马玩璇.厉害了！中国票房首超北美成全球第一，你贡献了多少？[N].人民日报，2018-05-09.

[6]（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66.

[7]陈锋.新世纪宝莱坞叙事模式的嬗变[D].西南交通大学，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