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头
2018-03-10曹旭东
曹旭东
近些年,张大发的生意做得顺风顺水。他最早开发传统中医药,再将中医药与生物医药结合,再后来,又生产治癌药品。公司效益一年上一个台阶。不久前公司股票上了创业板,股价一下涨到每股180。
就在张大发生意做得如日中天时,他的人生出现了拐点。那天市长前来视察。他和市长连喝七大杯五粮液,喝到第八杯时,他刚把酒杯端起来,酒杯和人一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众人慌了手脚,掐人中,打120,市长亲自陪着到了医院,医生又是打推针,又是挂吊水,又是输氧气,然而,张大发就像太累了、太困了,怎么弄都醒不过来。医生说:“他喝酒引起脑血管破裂,造成颅内大出血,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个人造化。”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大发仿佛被冰冻一样,一动不动。张大发的老婆李金花守在张大发床前,每天以泪洗面。她无数次地请求医生用最好的药。她说:“只要能将大发治好,钱不是问题。”
医生说:“目前这种病,只能靠输氧和输液维持生命,就是手术成功,也是植物人。”
医院院长是脑神经方面的专家。按照市长指示,他每天亲自过问张大发的病情,过了十多天后,院长也只能摇头说:“我们能用的办法都用了,我们已经尽力了,通常像这种病情再待在医院里,意义不大,纯粹浪费钱财。但是……”院长说到但是时,皱起眉头犹犹豫豫地停住了。
李金花像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追问院长“但是”后面的含义。
院长吞吞吐吐地说:“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导师,前不久进行了一项科学试验,成功移植病人头颅,虽然已经取得成功。但是由于记忆还有待检验,加上高额费用和伦理方面的争论,目前,此项目还处在试验状态,还不能推广。像张总这种条件,从经济条件到年龄,都符合这项试验,如果家属同意,我可以同美国导师联系一下,看他是否愿做这试验,但我要声明,移植病人头颅,风险很大,即使手术成功,将来的记忆问题,是否有正常人的思维,主宰生命的,到底是头的成分高些,还是身体成分高些,都未可知。”
李金花听完院长的“但是”,立即表示要做头颅移植,她说:“钱不在乎,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搏一搏。”
李金花立即打电话,叫财务经理先转两百万到医院。
时光在焦急的等待中,像一条苍老的黄牛似的,慢慢地磨叽着你的耐心。远在美国的导师终于回了邮件,愿意过来做头颅移植手术。下一步就是寻找合适移植源。按照李金花的意见,要移颗年轻、健康、有文化的头。李花金发动亲朋好友、员工,通过微信、QQ、网络,满世界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人提供了信息,一个打暑假工的大学生,从脚手架上摔下来,送到医院死亡,关键是头部并没受伤,是内脏大出血死亡。
李金花派去的律师与死者家属谈判异常顺利。开价一万,死者的父亲立即在合同上歪歪扭扭签了字,并按上手印。李金花原本以为至少要花上一二十万买颗头,没想到一万就擺平。
手术进行了一天一晚,移植很顺利。手术后第三天,张总,张大发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环视着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李金花。
李金花趴在张大发耳边柔声说:“大发,大发,是我,我是金花,你老婆金花呀。”
李金花又拖过站在一旁的儿子、女儿,说:“快叫爸。”
但张大发依旧一脸茫然。
李金花灿烂的笑容仿佛被风吹走了似的。张大发生病住院一个多月,她一直在医院守护着他,现在手术终于成功了,张大发活下来了。她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谁知这活下来的张大发,连她李金花都不认识,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转念一想,这种情况,院长早就提醒她了。再说,头是别人的,身子才是大发的,他不认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我会让他认识的,李金花这么想。既然我能将大发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我一定能让他重新认识我李金花。
于是,李金花先请韩国最好的医生给张大发整容,整成原来的张大发,比原张大发更青春,更帅气。然后天天带着张大发去看他们的大发集团。从总部,到各分部,再到各制药车间。跟他唠叨过去的事。当年没钱,租住地下室,那里常年见不到一丝阳光,房子原本是地下车库,房主用三夹板隔开,就成了出租屋,晚上隔壁夫妻间床上的那点事,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后来,他们的专利批下来了,有了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制药厂,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
她也告诉他,他张大发后来有钱了,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那女人比她李金花年轻、漂亮、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跟电影电视中的小妖精一模一样。她说,她如何同他闹,同他吵,找到那女人撕扯,同那女人斗智斗勇,将他张大发抢了回来,重归于好。
他们的儿子,小时候如何顽皮,同邻居的孩子打架。他张大发如何发脾气打他,打得她做妈的心痛。
说他开始并不喜欢女儿。后来女儿会奶声奶气地叫爸爸了,他却把女儿当成了宝贝,一回家就要抱女儿,亲女儿红扑扑的小脸蛋逗女儿,让女儿骑在他的粗脖子上。他为女儿买了台照相机,有空就给女儿照相,带女儿逛公园,去游乐园。她说,有一次女儿得了急性肺炎,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重症室。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在医院急得哭了起来。
她谈他们面临破产时候,他扯着头发,打着墙壁,声嘶力竭地喊:怎么办!怎么办!
但这一切对于张大发来说,那么的陌生,好像李金花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这个别人,又与他有关联,是他的过去。
他只知道,他现在是一个拥有六十多亿资产的集团公司老总。他有妻子,有儿女。
他隐约记得,他在一个山村放牛,参加考试,在城里读过书,在工地上打工。当醒来第一次看到李金花时,他差点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细看又不像。当看到女儿时,他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在遥远的印象中,他好像有个妹妹,眼睛也是这么大大的,脸圆圆的。
这里就是你的家,这里的一切都属于你。李金花动情地说。你是张大发,大发集团公司的老总,你有几十亿资产,几千员工,都需要你来管理。还有我们,李金花说着从后面抱住张大发动情地说,你的妻子,你的儿女,都得靠你。endprint
张大发开始步入张大发的轨迹。他早晨八点半准时到达办公室,听秘书、助理和部门经理们汇报公司工作,然后开会,现场检查。他在李金花陪同下工作,他很谦虚、谨慎,下属们请示他,他总是说按过去的办,遇到新问题,他就同下属商量着办。李金花和大发公司的管理人员发现,现在的张大发,比过去更具亲和力。过去的张大发独断专行,爱发脾气,喜欢骂人,脏话、黄话不断,见到有些姿色的女人,腿就走不动路,眼睛变得直直的。而现在的张大发,注重集思广益。老闲不住,总要找些事做,实在找不到事,就帮助保洁人员扫地、擦桌子。常常让保洁员很恐慌。也让李金花很尴尬,李金花已重复了几次这个话题:
“张大发,你是大发集团的老总,这些事不是你做的,有专门的人做。你要做大事,集团公司的大事……”
张大发却说:“我没什么事可做啊?”
李金花想想也对,过去的张大发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现在的张大发,没做什么事,公司运转照样正常。
李金花开始担心张大发管理不了公司事务,现在看来,完全多虑了。
张大发作出的第一个重大决策是爆炸性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决策很果断,不容反驳的,与他平时的工作态度判若两人。
那天他走在制药车间。跟工人们交谈,问他们的上下班时间,问他们工作累不累,问他们的收益状况,工资能不能养家糊口。工人们开始以为新老总在搞什么阴谋阳谋。但看到他一脸的真诚,也就向他倾诉积蓄多年的苦恼。他们只希望能有一点点改善,也心满意足。他们谁也没有把张大发的这次下车间的事放到心上,只当是例行视察。
张大发却动了真格的,他找来人事部主任,要求将制药车间的员工的工作时间减一个小时,从原来的每天工作九小时,缩减到每天工作八小时,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要求工人加班,加班得发加班工资。更要命的是,他下令将制药车间员工的工资,每人每月提高一千元,并给予股份分红。
这消息像个重磅炸弹,在公司上下炸开了。首先是李金花不同意,其次是助理不同意,财务经理担心会影响公司效益。然而,张大发的态度却异常坚决。他们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最后不得不商量出折中的办法,将每人每月工资提高一千元减到五百元,其他的都同意张大发意见。
新决策实施的结果,令大家大跌眼镜。公司效益不但没降,反而直线上升。这让李金花百思不得其解。李金花思来想去,认为关键在凝聚力,过去的张大发靠威力,现在靠威信。特别是给内部股份,年终奖励分红,激发了员工的工作激情。
张大发的这次决策成功,不但提高了公司经济效益,也使张大发一夜成为市里、省里,乃至全国的名人。新闻媒体将张大发作为民营企业的正能量,在各级各类媒体报道。也有人对张大发议论纷纷,说他作秀、出风头,甚至有同行要将他赶出这座城市。市长出面了,市长在大会上公开表扬张大發,说他是企业家的模范,号召企业家们向张大发学习。张大发被评为市、省及全国劳模。
张大发的成功,让李金花产生了深层次的思考。她不时对比着换头前后的两个张大发。以前的张大发,对外广交朋友,为人仗义,对内独断专行,贪玩好色,对员工过于刻薄。现在的张大发呢,对外往来不多,对内同员工打成一片,他不近女色,在外不近女色是好事,在家对她李金花不闻不问,晚上睡觉不同她睡在一起,这令她很烦恼。她想,我李金花也有些姿色,就连市里的某某领导,也对我眉来眼去,为何你张大发却对我不理不睬。
开始她以为这新张大发在外有人,后来发现他对公司的最漂亮的王花花也不正眼瞧一下。李金花彻底放心了,她晚上乘张大发睡熟,悄悄地钻进了他的被窝。
张大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他对过去已慢慢有些记忆,这回忆断断续续,隐隐约约,不断折磨着他,诱惑着他,夜深人静,回忆则更加清晰,在梦中构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这画面,这故事,喜少悲多,让张大发泪流满面。
那是个偏僻的村庄,四周高山环绕,有小河流淌,珍稀野兽,比比皆是。他常看到山鸡在山上飞舞,黑野猪在山道上散步,大人们猎获埋头奔跑的野牛,场面既惊险,又刺激。画面中常出现个男人,皮肤乌黑,背着自制的猎枪,带着一群猎狗,在森林中穿梭。
那无边无际的森林,仿佛每天都有说不尽的故事。那天黑男人从山上抱回一条小黑狗,放在他手上。小黑狗好可爱,他每天抱着它玩。他到山外上学了,小黑也大了,天天跟着他,他上课,它就守在外面。
有个高年纪的大个子同学,抢他的干粮吃,他抢不过,眼看中餐吃的干粮就要被大个子抢走了,这时小黑扑上来,在大个子同学小腿上凶狠地咬了一口。
大个子同学放开他,大哭了起来,跑到女老师那里告状去了。他慌了,急忙将小黑藏在学校边上的树洞里。
画面中出现较多的还有两个女的。一个年纪大的,他管她叫娘,娘总问他上学的考试成绩。一次,他期末考试,语文考了九十九分,数学考了一百分,娘煮了一个鸡蛋给他吃。小的是他妹子,妹子眼巴巴地瞧着他吃鸡蛋。他读懂了妹子的眼神,将碗里的鸡蛋夹了半边给妹子。
娘!他在睡梦中大叫了一声。他的娘病了,病得很严重,汗珠一颗一颗地在脸上爬。娘脸色苍白,按着肚子,缩在床上,呻吟着、呻吟着。
他的爹,那黑男人,请来了村里的老郎中。老郎中给娘号了脉,开了药,说吃了没效,就得赶快送医院。
娘叫喊得愈来愈厉害了。爹匆忙借了五百元钱,和他一前一后,用担架抬着娘往医院走。那天下着鹅毛大雪,雪花漫山遍野飞舞着,飞舞着。他们用棉被盖着娘。他在前,黑爹在后,踩着雪,一步一个脚印。下坡的时候,他在前面摔了一跤,娘的担架顺着山坡往下滑,他急忙返身扑住担架,不让它滑。当他们抬着担架找到医院时,天已经快黑了。胖医生做了检查后说:
“先交五千住院观察,可能要做手术,准备一万元吧。”
黑爹急得快要哭了,说只有五百元,你先救人吧,我这就回去借钱。endprint
胖医生听说还要回去借钱,嘴一歪,很瞧不上眼地说:“医院不是福利院,等你借到钱再来住院吧。”
娘就这么活活地痛死在人民医院的走道上。那汗像黄豆,像花生,像小溪一样,在脸上滚动着,流淌着,流淌着。
娘痛苦的喊声在医院上空回荡着,在他的记忆中闪现,在他的梦中来回转着。那喊声搅得他心烦意乱,搅得他无精打采。
那天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就是因为耳朵内突然响起娘的喊叫声,眼前闪现成片黑云,他一时失去了意识。
他梦中多次出现那个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小女孩。她无数次地喊叫着,哥救我,救我。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她没了灿烂的笑容,变得呆头呆脑。他不知道如何救她,他在梦中哭泣着,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得救救他们,但他始终记不起他们的所在,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县,哪个乡。他拍打着自己的头,他能用什么办法救他们呢?他能有什么办法救他们呢?他想到了他的大发集团,他想到了他公司所生产的药品。先将药品价格降下来,从而带动所有的药品降下来,为他的妹妹,为他,起到一点点作用吧?
他把这个药品降价的想法,向李金花,向他的助手,向他的下属们说,没有一个人赞成他的意见。他的助手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企业的目标是什么,就是效益最大化,至于药品降价还是涨价,那是政府的事,如果我们作出降价的决定,不光是同行,我相信很多人,会骂我们神经病。”
他觉得助手说的话,好像有道理,又没道理。张大发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他们暂时不理解,以后他们会想通的,好像上次给员工加工资,给股份,他们开始认为我是个神经病吗?最后的结果证明,我的决策正确。他决定先搞两种药品试一下,最终他们会理解的,他这么想。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方案刚出台,市物价局的杨局长带领一帮人找上门来。杨局长组织召开了一个现场会。会上,杨局长明确表示,没有物价局的文件,药品价格不能乱调,特别不能降价。杨局长特别强调,这不是一家企业的问题,这是全国一盘棋的大事。
杨局长的到来,使他搞清楚,药品降价他做不了主的。除非,有比杨局长更大的领导支持,他想到了市长。市长站得高,看得远。市长一定会支持他的。
他一大早就守在市长办公室。市长见了他,很高兴地说:
“大发啊,我正准备找你谈赞助的事呢,你就来了,我们真有心灵感应啊!”
他应着市长的话。然后说,我这次来,有个想法要向市长汇报。市长将两只手交替放在胸前,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然后皱起了眉头说:
“大发啊,这个事,我还真得批评你,药品涨价和降价,是大事,关系到社会和谐与稳定,作为一个知名企业家,不能任性,要放眼全局、全国、全世界。你认为做好事,搞不好,就变成坏事,影响全国,那就不再是你公司的事,所以这种例是万万不能破的。当然……”
市长说到当然,将两手放开说:“你的想法是好的。”市长抓了抓头又说:
“你是政协委员,你可以当提案向政协提,至于采不采纳,如何采纳,天知道。我看只能这样嘛。”
张大发想想市长的话,不无道理。他连夜赶写提案,写写改改,足足花了一个月时间,才觉得满意,定稿后,张大发将提案打印十份,亲自送到政协。
提案送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仍然没回音。张大发心里那个急啊。他没一夜睡过好觉。
他夜夜梦见他的娘痛苦的叫声,他的妹妹哭泣的声音,他的父亲无奈地叹息,他常常在梦中号啕痛哭。
李金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实在不明白这张大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过着许多人向往的神仙般的日子,为何还常常在睡梦中哭泣。她开始觉得他偶尔做噩梦,但这种哭泣竟成了常态化,这令她好不烦恼。这天晚上,她摇醒张大发问他为什么哭泣。
听了张大发的梦境,李金花劝说道:“世界上的许多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如果有一天,你能记起你的家人所在地,我们就把他们接来享享福。”
张大发摇了摇头说:“记不起,真的记不起。就像没头没尾的电影似的,总出现些片断,片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一合上眼,它就在眼前闪现,我无能,无法帮他们,那怕一点点,也帮不上。”
李金花悄悄派人打听那从脚手架上摔死的大学生家的地址。然后派人给他家送去十万元。派去的人回来说,他母亲果然因无钱看病,死在医院门口,他的妹妹也因无钱就医,在家吃点自制草药。李金花叫人将他妹妹接到城里来治病,病治好了,又安排在城里最好的学校读书。李金花还将他父亲也安排到下属公司做保安。她想,这一切,是否要告诉张大发呢,是否让他们团聚团聚呢?张大发会不会因此而放弃那些古怪的,不切实际的想法呢。
张大发晚上睡觉,果然安静了些,每天晚上不再哭泣。李金花晚上起来上卫生间,看到张大发徘徊在花园里。
“大发,没做噩梦了吧?”李金花关切地问。
“唉,还是睡不着啊,”张大发说:“梦中总看到好多死人的脸,在阎王爷那里告状,说没钱治病的苦,那悲悲切切,凄凄惨惨的场面,好不惊恐。”
李金花沉默了,她本来想将自己为那大学生所做的事,告诉张大发,她觉得这张大发活得好可怜,受这么多梦魇的折磨,而她张金花能做什么呢?尽量让那大学生的家人过得好些,她能做的也就这些。
这天,阳光早早地射进办公室,两只鸟儿在窗台上不停地跳来跳去。张大发刚在办公室坐下,秘书给他送来一封信。全国政协寄来的。张大发的心一阵狂跳,忙撕开看,看完,他忍不住猛捶了一下桌子,大叫了一声,好——。
这一声把窗台上的两只鸟和秘书都吓了一跳。两只鸟嘀嘀咕咕飞走了。张大发对秘书说:
“好事,好事,有希望,有希望。”他也不向秘书解释什么,只说:“走,我们去下面公司看看。”
张大发走了两个公司,工人们老远看到他,都高兴地叫,张总好,张总辛苦了。男男女女一脸灿烂的笑容。
公司经理说,张总,快下班了,吃了晚餐再走吧。经理知道张大发的习惯,到那公司,就在那公司食堂同工人们一起吃饭。
“不了。”张大发满脸笑容说:“今天回家吃。”他想早些回家,也将这高兴的事同李金花分享分享。
张大发走到公司大门口。公司保安眼睛直直地盯着张大发,像发现犯罪嫌疑人似的,一边盯还一边揉搓着眼睛,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张大发迟凝了一下,他认真看看门口的保安,问经理:“这保安是新来的吧。”
“是的,你夫人李总亲自安排来的保安。”经理又对保安说:“这是我们大发集团的张总经理。”
“张老总好。”保安见了张大发,点头哈腰地叫了一声。
“你从哪来?我们是不是曾经见過面?”张大发有些拿不准,握着保安粗糙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保安问。
“唔,见,见过。不、不、不,冇见过,冇见过。俺乡下来的,山里人,俺哪见过张总,冇见过,冇见过。”
张大发笑了笑,说:“见过,冇见过,都不要紧,来到咱大发集团公司,就是一家人。”
“是、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你是张总,我们不敢和你高攀亲戚,不敢。”保安连连摇着头。
哈——哈——哈,张大发和经理都笑了。
看着张大发的车走了,保安紧张地擦了把汗。这时,刚从学校放学的女儿,拉着保安的手说:“爹,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长得有点像咱哥。”
“别瞎说,你哥早死了,人家是大发集团的张老总,亿万富豪,亿万富豪啊。”
“爹,他明明长得像咱哥嘛。只是——咱哥没这么高,没这么粗壮。我常在梦中见到哥,梦中的他,好像变了样,就他这样,高高大大的。爹,我总觉得咱哥没死,不然,谁会有这好心帮咱们。”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女崽,别乱讲,都是菩萨显灵,菩萨显灵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爹,菩萨是有,兴许还有外星人呢。”女崽又来了一句。
责任编辑:赵燕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