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摘过星星吗

李雍也

夜漆黑得像是一双洞悉古往今来的眸，它看穿浩瀚的宇宙和无数细小的尘埃。里面装着转瞬即逝的星光，熠熠生辉。

黑夜会给一个人最大的安全感，让你去做白天完成不了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显得那么勇敢。

在旁人呼吸的匀畅声中，门悄悄地被推开，星光泄进小小的罅隙，走出一个少年，他消瘦的身躯就像气派万千的山石缝中钻出的一只稻草，遗世独立。他吃力地搬来梯子，一步一步垒高自己，好让指尖可以碰向更高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是属于天空的鱼。

在天空中追着光游，在那里呼吸艰涩，在那里举步维艰，却可以在众星环绕间眼角带笑。

第二天，阳光浅浅地照进小巷，一株开得浓青艳紫的牵牛花倚在墙角，他飞跑着激起扬尘，惊跑了赖在墙头守望花开的老猫。

他飞快地踏进教室，像是一个英雄走上战场。他大声告诉伙伴们，自己昨晚去摘了星星。

同龄人的哄堂大笑，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尖酸的挖苦和嘲讽，像是手中握了一把图钉，尖锐的针芒里藏着钝钝的难过。

他手足无措地站着，像个无功而返的淘金者。那样肆意的骄阳里，他看见自己的头顶又黯淡了一颗星。

一旁的垃圾桶中蜷缩着一张皱巴巴的天文博物馆参观票，皱得像是少年的眉宇，藏著一丝隐忍的挣扎。

在空旷的天台上，少年躺下面对天空，仿佛两个透明的灵魂，在时空中无声对话。

喂喂喂，你还好吗？

啊啊啊，我还好啦。

星火烂漫，他们窃窃私语，他们载歌载舞，他们嬉笑怒骂。流星划过，像是乱风中的一痕斜雨，打破了欢闹。

他翻身坐起，合手祈祷。

星星啊，你的一闪一隐中，载着我的黑夜与黎明。

毫无征兆，梦醒了。

颓然的情绪随着记忆的潮水流向远方，他痴痴地笑了，枕畔的骄阳似是少年梦中怎么都抹不去的星光。

后来啊，他如愿以偿，天文系。

手中的模型绘出苍穹，绘出宇宙，绘出万片星海，绘出万千浮生，绘出梦中出现过很多次无穷无尽的诡谲与安静的黑夜。

他伸出手，慢慢地握紧，手中一颗心不安地跳动着，好像多年前惴惴不安，偷偷摘星的自己。

你有摘过星星吗？

很多年以后，他说那个样子的高度就是摘星的高度，自己决定不了星星的高度，但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高度！

我们不能成为更好的自己，但至少我们可以更好地成为自己。当你对一个信仰有着至死不渝的追求，于是生命有了，价值也有了，什么都有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很幸运，曾用摘星的高度，丈量世界。

指导老师王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