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小妖怪

鱼小双

1、我是个叫“桃花”的男孩

我一出生，就被视为不祥之物，惹得族人怨声载道，怕我会为塔塔尔族带来弥天大祸。

刚出生的我，红润唇瓣上覆著一朵粉色桃花，而后，在接生婆和娘亲的二人混合尖叫声中，我爹还有几个族人冲进房门，眼睁睁地看着我把桃花吞进肚腹。

“妖……妖怪！”几个族人鬼哭狼嚎般喊出这几个字后，拔腿朝族长家飞奔而去。

为了平息族愤，我爹摆了一大桌酒菜，宴请族长和族人们，并请族长定夺，如何处置我这个小妖怪。

酒足饭饱，族长打着酒嗝说：“为绝后患，就把这小妖怪扔到断魂谷下喂野狼吧。”

这些族人也太野蛮了吧，竟忍心把一个白嫩嫩的婴孩喂野狼！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被野狼的尖牙利爪撕扯，肌肤会有多痛？！

想当初，我在天界犯了错，就因为忍受不了鞭打肌肤之苦，才选择来凡尘历劫。

“爹爹，这小妖怪不能扔断魂谷，我焚香问过护佑神了，神说他将来会帮我族抵御灾难，您就把他交给女儿吧。”

我爹正要抱我去往断魂谷，酒宴上来了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伸手抚摸我的脸，说。

这女娃话说得善，长得却很难看，简直要丑瞎我的丹凤眼。我抽抽嘴角，嫌弃地扭头躲开她的手。

丑丫头叫萨月，是塔塔尔族族长的女儿，也是守护塔塔尔族的圣女，她的话，大家自然深信不疑。

爹把我递给萨月，我耷拉着小脸，被她搂在怀里。

“既然你出生时嘴里衔着桃花，那就给你取名叫‘桃花吧！”

耳畔冷风猎猎，吹得我心都凉透了！桃花桃花！我是个男人呢！你竟然给我取名“桃花”？我羞愤欲死，恨不能咬舌自尽。

先前在冥府轮回时，听去历劫的上仙说，只要悄悄把几缕仙灵和些许记忆隐在某个物件里，到凡尘后，就不至于完全跟凡夫俗子一样，可以借助仅存的仙力好好修仙，以便早日结束历劫。

我当时身无一物，便偷拿了孟婆身边小丫头的一朵粉色桃花，含在嘴里。

哼！都是这桃花惹的祸，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取名“桃花”。可见，做错了任何事，都是会受到相应惩罚的。

萨月在她的卧室里放了张小床，算是我暂时的安身之所。

恍惚记得我在仙界时是一个人住的，现在房间里多了一个女孩，令人十分不习惯。偏偏这女孩还挺讨厌，时不时撩撩我纤长卷翘的睫毛，还把我粉嘟嘟的脸颊捏来揉去，见我口齿不清地挣扎，她竟十分开心，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熬了多久，某天，终于苦尽甘来了！我突觉身体一阵发热，有股灵气在体内窜动——隐在桃花蕊中的灵气终于释放了出来。

我念了个诀，用仅存的仙力把自己幻化为十二三岁的男孩模样。

萨月见此双眼一亮，一把搂住我：“桃花宝宝，你长大了？太好了！我们塔塔尔族有救了！”

我连忙挣脱她的怀抱！我已经不是小婴儿了，居然还抱，成何体统？

塔塔尔族的居住地是块福地，草木充满灵气，所以时常有妖来此修炼，汲取万物精华。

如若仅仅是修炼，汲取林中花草树木之精华也就罢了，可是前不久，有一居住在毛刺山的猬鼠妖来此修炼后，竟隔三岔五掳走族里的孩童，带到洞府汲取他们的元气，助他修炼。

萨月和族人去寻过那些孩童，但终究斗不过猬鼠妖。塔塔尔族的护佑神说，只有我和萨月联手，才能救回那些孩童。

2、毛刺山捉妖

我现在虽然有些仙力，但毕竟是半人半仙，听闻那猬鼠妖浑身是刺，我怕他的刺扎着我，那肯定会疼死。

见我不肯去毛刺山，萨月说我身上流着塔塔尔族的血，如果族里有难，我却不帮衬，族人只能让一种叫“膜目”的虫子啃噬我的肌肤，吸干我的血……

罢了罢了，跟这群野蛮人是说不清了，我倒不怕血被吸干，大不了早点轮回转世，可我怕虫子啃噬肌肤时的疼痛感。

我原本就是为了躲避惩罚的疼痛，才选择历劫。可历劫后，似乎还是躲不过“疼痛”二字。

萨月把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器塞到褡袋里，让我背上。

“这么沉？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过来，给姐姐抱抱！”

萨月作势张开双臂，我忙闪躲开，捂脸长叹道：“走啦，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毛刺山。”

毛刺山峡谷幽深，怪石嵯峨，山洞无数，不知道那猬鼠妖藏身何处。

萨月从褡袋里取出几样法器，一番摆弄后，她指了指正前方：“那猬鼠妖就藏在古茶藤蔓后的山洞里。”

没想到这丑丫头还有点本事，不愧是塔塔尔族的圣女，果真会点小法术。我们拨开翠绿的古茶藤蔓，猬鼠妖的洞口豁然可见。

“猬鼠妖，快把我们塔塔尔族的孩童送出来！”

萨月双手掐诀，话音未落，一把耀着红光的长剑便出现在她手中。她手腕轻轻一抖，一道红色光束斩进洞口，洞内顿时传来碎石落地的哗啦啦声。

丑丫头还是蛮英勇神武的，那我就不用操心打架了，我找了块山石坐下歇息。真是的，赶了一天的路，脚底板都走疼了。

“臭丫头，又来我洞府捣乱，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一声大喝，洞门口跳出一个长得又矮又丑，浑身是刺，头顶还竖着四根大黑刺的家伙，想必他就是猬鼠妖了。

天！丑丫头长得就够磕碜了，没想到跳出一个更丑的来，浑身还散发一股臭味。我捏住鼻子，嫌弃地朝后挪挪屁股。

“哎哎，你坐我尾巴上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转头一看，一只浑身赤红的松鼠妖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我，小小的身子左右扭动，想要抽走压在我屁股下面的大尾巴。

随着猬鼠妖的咆哮声，他手中出现两把金色锏，锏面散发着淡淡黑气，他挥舞着双锏抵挡萨月斩向他的长剑。

在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中，松鼠妖跳上我的肩头，啪啪鼓掌：“打得好看，打得好看，这山林好久没有热闹可看了。”endprint

“嗯，确实不错！”我挺赞同松鼠妖的话。丑丫头剑舞得好，猬鼠妖的双锏也使得虎虎生风，红黑兩道光束在虚空中交缠碰撞，煞是好看。

“喂，你是来看热闹的吗？”萨月扭头冲我命令道，“还不快去洞内把孩童们带走。”从萨月的方向看来，一个坐在山石上的小小少年，肩头蹲着一只红松鼠，差不多同步双手托腮，满脸微笑，四目瞪圆凝视前方……这画面，确实跟眼前的场景有点不和谐。

“这丑丫头嗓门真大，吓死个松鼠。”松鼠妖跳下我的肩膀，蹿到旁边松树上，继续看热闹。

我悻悻起身，刚走到洞口，突觉手臂一阵刺痛，“哎哟”一声大叫后，凝神一看，手臂上多了一根尖尖的黑刺，是猬鼠妖为了阻止我进洞，拔下头上的黑刺刺中了我。

“哥哥，救我。”

我正疼得眼角泛泪，洞门后的石柱旁露出一个女童小小的身影，她怯生生的小眼神令我心底一软。顾不上疼痛，我飞身抱起小女孩，并叫上旁侧的孩童们随我离开。这样往返洞内几次，我终于把孩童们藏匿到前面不远处的山洞里。

松鼠妖倒是不错的妖，主动帮我看护孩童，说她曾经去塔塔尔族修炼过，挺喜欢那里的人，还拍胸膛保证，如果我和萨月都被猬鼠妖吃了，她会护送孩童们安全回家。

我怜悯地拍拍松鼠妖的头顶，猜她定是没长脑子，明明是信誓旦旦的好话，却带着股晦气。

所谓一语成谶，松鼠妖的话竟在半个时辰后应验——见我带走孩童，猬鼠妖十分气恼，现了原形，萨月被他头顶最剧毒无比的黑刺刺中，负伤倒地。

眼看猬鼠妖再次低头，头顶剩余的两根尖利黑刺就要扎进萨月的胸口，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快步冲上前，护在萨月面前。身体一阵剧痛，黑刺深深扎进我的肌肤。

猬鼠妖愣了一愣，大概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主动接他毒刺的傻瓜吧。他更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我像只豹子一样扑向他，他浑身尖利的刺，根根刺进我的肌肤，而失去护体的猬鼠妖倒地痛苦嘶吼，瞬间化为一只普通猬鼠，迈着四只小短腿，窜进旁边的草丛里。

浑身扎满刺的我仰面缓缓倒地，萨月爬到我身边，哭得像个泪人：“桃花，桃花，你醒醒啊！”

我十分懊悔刚刚魂魄离身时，竟忘记用草叶缝住那丑丫头的嘴。

3、前尘往事

冥府大门打开，所有的记忆突然涌现。

我原是仙界的战神绝宸上仙，在仙君的寿宴上，因嫌弃为我布菜的仙娥容貌丑陋，喝醉的我耍酒疯，推翻她递给我的酒盏。不曾想，那仙娥也是暴烈脾气，抱起旁侧的酒缸，朝我兜头泼下。

那些琼浆玉液悉数洒向凡尘，引起了无数火灾，虽没伤着凡人，却烧毁无数房屋和良田。犯下大罪的我们自然要受到惩罚——被鞭打万次。

我天生怕疼，苦苦求饶，仙君念我降妖伏魔时曾立过功，便罚我和仙娥一起去凡尘历劫十回，而那丑仙娥，跟萨月长得一模一样。

走过奈何桥，接过孟婆汤，我刚要仰头喝，耳畔就传来尖利的声音：“绝宸，你装什么好人，你知不知道，你用你的命换我的命，我恐怕就要比你多历劫几次，或者下次死得更惨……”

不用回头我都知道，那高声叫骂的丫头就是萨月，不，是那个叫“墨颜”的丑仙娥。

哼！谁叫你骂我，还叫我“桃花”！我趁身边的小鬼不注意，倒掉孟婆汤，直接跳进轮回道。

墨颜，你等着！没喝孟婆汤的我，可是什么都记得，看我下一世怎么整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