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条件（一）
2018-03-08晓寒
晓寒
魔法物语第一条：能打动人心的只有真诚，魔女的出现也一样需要它。
（一）
“很久很久以前，帝国出现了一位出身平民的女魔法师。她历经艰难险阻，战胜了全部对手，终于获得世界最高魔法师的荣誉……可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刻，她却抛下所有光环，离开富饶的大陆，独自一人跋涉到灵石帝国最高的山峰上修炼。
“那地方荒无人烟，寒冷侵入骨髓，火焰刚刚燃烧就会熄灭。她居住在晶莹剔透的冰房中，潜心钻研魔法，努力练习白魔法和黑魔法的每一条咒语，企望打破它们的界限，修炼出突破规则的独特魔法……
“冰龙从空中飞过，用冰火焰封住她的房子，她不为所动；冰原狼叼走她的食物，她也不用黑魔法杀害它们；那些远在大陆的魔法师，都不能理解她的远走，有些人还会嘲笑她的所作所为……她拒绝了所有请她回城的信使，下定决心要修炼出属于自己的魔法……”
“后来呢？姐姐，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群衣衫褴褛的小孩围在篝火旁，齐刷刷地盯着衣裳破烂的青森。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名叫“嘎子”的男孩手上的烧饼都放凉了，也想不起来吃。
“有一天，在修炼魔法的时候，她研究出了早已失传的炼金术！然后，她就靠炼金术发了大财，在帝国最高的山顶上，建了一座带暖气的超大别墅，天天躺在壁炉旁边烤烧饼……就像这样的芝麻烧饼，看到没——”青森一把拽过嘎子手上的烧饼，大咬一口，满足地叹口气，“这个女魔法师天天吃烧饼，热乎的烧饼在别墅里堆积如山，多到她一辈子都吃不完……”
“姐姐，”嘎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烧饼进了她的嘴巴，叹了口气，“那是我的晚餐啊……”
“是啊，你怎么老是抢嘎子的食物，而且这都是什么烂故事，开头结尾完全接不上！”一个瘦高的女孩不满道。她丹凤眼、高颧骨，皮肤透亮，眼神疏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就这样还敢收我们会费！不听了，退钱！把我的铜板还我！”一个小胖墩也发火了。
“上次给的馒头也还我！”其他听故事的孩子也按捺不住，开始起哄。
“哪有什么女魔法师啊，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谁都知道，帝国甄选魔法师的条件可严格了，只有贵族出生、身体健全，且是嫡出的长子，才能前往马修瑞恩长老的魔法城堡，接受魔法师的修炼课程。”丹凤眼女孩起身准备离开。
“对啊，就算进入城堡，也只是获取成为魔法师的资格而已，还有更艰苦的训练和更残酷的竞争在等着呢。青森姐姐，你该不会是……幻想自己有天能成为帝国的女魔法师，才给我们讲这个故事吧？”小胖墩“哼”了一声，不屑道。
“就一个烧饼而已，大家不要这样……”嘎子看现场氛围不对，赶快劝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觉得他没说错。你幻想自己能成为女魔法师，真是可笑又可怜。”丹凤眼女孩头也不回地离开。
其他孩子逐渐散去，篝火旁只剩下沉默无语的青森和不知说什么好的嘎子。
明灭不定的火焰倒映在青森的眼眸中，她的嘴角勾出一丝苦笑，将今天收到的“会费”——食物和铜板装到包里，又拿出大部分，分给嘎子。
“拿回去给你妈吃吧，辛苦你帮我召集小伙伴，明天我们换个村。”
“姐，你多拿点带回去给婆婆吃吧，再给自己买件厚衣服。”嘎子把一部分食物和铜板递给青森。青森的棉袄上打满了补丁，拙劣的针线活让本就破烂的衣服更加难看。
“说好按比例分的，拿着吧。”青森熄灭篝火，准备回家。
“姐，我觉得这个事挺好的。”嘎子有些害羞地说。
“这个故事？别安慰我了，我知道特烂，下次还是变魔术吧……我去菜市场找只鸽子，再去旧货市场买顶黑色礼帽……”
“不是故事，是你成为帝国第一位女魔法师的梦想，我觉得挺好。嘎子支持你！”男孩郑重地望着青森，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
青森怔了怔，一把搂住这个小家伙，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
（二）
青森從出生起，就生活在灵石国的贫民窟。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和病重的婆婆一起生活。她不知道婆婆是如何拖着孱弱的身体将自己养大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去了哪里。
关于身世，婆婆讲述的版本依心情而定，比她拿来骗小孩的故事更不可信。
这天，她背着食物和毯子回到家，去狭窄的厨房忙活。接着，她把卧床的婆婆扶了起来，喂她熬好的汤药。
“婆婆，我的爸爸妈妈到底去了哪里？”青森还是忍不住，第N次问道。
婆婆叹了口气：“多年前，那场和黑魔法师的大战中，灵石国战败了，你的父母被黑魔法师抓去当了战俘，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我的父母是魔法师吗？”
“你父亲是个普通的钟表匠，至于你母亲……你知道，灵石国是没有女魔法师的。魔女，对灵石国来说，是不祥的存在……”
“那他们为什么会被黑魔法师抓走？”
“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婆婆像个小孩一样摊了摊手。
“婆婆，你上次还说我是血统纯正的公主，父母都是声名显赫的贵族，家里的庄园有整个贫民窟那么大……”
“哦，我说过吗？年纪一大，记性就不大好。我得赶紧磨点药粉，不然都能忘记自己姓啥……”婆婆咳嗽起来，青森无奈地笑了笑，相信过些日子她又会给自己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青森心里清楚，也许真相并没有婆婆说得那么玄幻，也许她的父母只是不想要她了而已。没有光怪陆离的魔法和生离死别的恩怨，只有露骨苍白的事实。
关于父母的唯一线索，是婆婆给的一张暗黄照片。
照片并不完整，只是被剪裁下来的一角，容纳着一个目光清冷的女人。她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和一双发绿的瞳仁，看起来遗世而独立。
“她是我的妈妈？”青森很疑惑，她有黑色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眼睛，并没有和女人相像的地方。endprint
“这是我这个老骨头唯一能确定的事情了……”婆婆看着照片上的女人微笑道，忽又止不住地咳嗽，说不出话来。
“我們去找医师……”青森立刻用毯子将婆婆裹得严严实实，背起她跑向街道。
夜已深，外面下起了雨，贫民窟的灯一明一灭。青森背着婆婆，在昏暗的街道上寻找没有打烊的医馆。
“张医师！你开开门！”青森站在雨中用力敲门。
一个瘦弱的小学徒打开门，他比青森还矮半个头。学徒对她说：“张医师被叫到‘上面问诊了，刚刚才走的。”
所谓“上面”，是贫民窟对外面世界的统称。灵石国作为以魔法为最高权力阶段的帝国，构造呈螺旋上升状。普通的中产阶级在螺旋中部，富商、贵族、以及马修瑞恩长老的魔法城堡，都在灵石国的最顶端。其中那座红色的神秘古堡，矗立在帝国顶端的最中央，像颗精心镶嵌的明珠，受到外层壁垒的重重保护。所以，在这样一个财富和权力高度集中的国度，但凡有资质的医师，都会不时接受“上面”的召集令。即使贫民窟有再病危的人，一接到召集令，医师们还是会被一种名为“传送法阵”的魔法咒语，传送到帝国的中部或者顶端。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青森焦急地问。
“半个月内恐怕都回不来了。不仅我们家，附近医馆的医师今天都被‘传送法阵带走了，好像是来自最高层的召集令……”
“呵，只有他们的命是人命吗？”青森冷笑。
“不，他们的命，是神灵的命。”学徒面无表情地回答。
背上的婆婆贴着青森，轻轻地说：“乖，我会没事的。”黑暗里，她的声音比灯火还要纤弱，青森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无法负荷的无力感。
她抬起头，漆黑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
（三）
青森把所有的厚衣服都裹在了婆婆身上，背着她往家走。
婆婆的咳嗽声渐渐没了，青森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是逼自己一直往前走。这一天她才知道，人真正悲伤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如果她真是魔女，该有多好？
在这个除了蒸汽轮船、蒸汽火车之外，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时代，如果她想带婆婆去贫民窟之外的世界找医馆，至少需要搭两天三夜的火车，才有可能到达有医师的地方。
可如果她会“传送法阵”的咒文，找到医师不过是一秒钟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会咒文呢？这种情况，会点医疗白魔法不就解决了？”
不远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黑衣女人。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你是谁？”青森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无论你要什么，我们都没有。”
“小魔女，这么快就把我忘了？”那人脱下帽子，竟然是那个高颧骨丹凤眼的女孩，她冷冰冰地说，“想救你的婆婆，就跟我来吧。”
走投无路的青森只得跟着女孩的脚步，来到了她居住的破旧房屋。
即使是一间废弃的房屋，也被女孩收拾得井井有条。最让青森震惊的是，房屋的四面墙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文字，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也装满了青森不了解的药材。
“这些是？”
“白魔法的医疗课程。”丹凤眼女孩一边观察婆婆的状况，一边从墙面上摘下一张青森看不懂的药方，按照药方上的药材和比例迅速调配起来。
她，竟然是白魔法医师！
“让你婆婆喝了这个，五分钟后她会醒过来。”女孩面无表情地递给青森一瓶绿色药水。
青森有些犹豫。
“你放心，这是正常人喝了也不会死的白魔法药方。”
“谢谢。”青森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女孩看着她的双眸，认真问道，“你真想成为魔女吗？”
青森想到女孩之前的态度，无所谓地笑道：“嗯！因为我想住上带暖气的大房子，每天都能吃热乎的芝麻烧饼，没有人再拒绝给婆婆治病……”
“只是因为这些？”
“抱歉，我就是这么俗气的人。”青森不再看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婆婆，等她醒来。
女孩望着这个紧张地握着婆婆双手的女孩，露出一个笑容：“相比那些大谈拯救世界的魔法师，我更欣赏你的坦诚。恭喜你——我将收你为徒。”
下期预告：
神秘女孩带着青森开始了魔法修习之路，问题是青森连最基本的学习资格都没有！她该如何面对这般窘境呢？下期精彩，敬请期待！endpri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