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组织发展中的非正式关系网络研究:以上海A助业服务所为例
2018-03-08韩克庆王燊成
韩克庆+王燊成
内容提要本文以上海A助业服务所为个案,剖析了非正式关系网络在社会组织发展过程中的作用,探讨了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社会组织发展的影响机制。研究发现,非正式关系网络的建立,使得资金、人力、物力、智力等社会组织所需资源可以短时间内进行有效地汇聚,源源不断地支持着组织的发展壮大。这种基于人情、承诺等“伦理关系”的社会网络,营造了一种支持性文化和氛围,有利于形成一种信任和合作的组织氛围,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降低了组织内部的交易成本。在中国特殊的社会环境下,相较于社会组织与政府建立的正式关系网络,非正式关系为社会组织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依赖路径。
关键词社会组织非正式关系网络A助业服务所就业援助
〔中图分类号〕C9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0447-662X(2017)10-0122-07
一、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推动和社会结构的变化,我国社会组织得到了迅猛发展。大多数学者主要透过社会组织的发展来观察国家与社会关系的变迁,并在这个过程中形成了公民社会(civil society)和统合主义(corporatism)两大理论阵营。①公民社会(也称市民社会或民间社会)理论着眼于社会组织的蓬勃发展,强调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社会空间及其对国家权力的制衡与约束;②而统合主义(也称法团主义或合作主义)理论则认为多元主义设想的政治均衡状态难以实现,强调利益群体应该被整合进国家并受到国家控制和制约,社会和国家融合所形成的法团组织应该是整个社会良好运作的中介。③无论主张社会与国家分离,还是社会对国家依附,两类研究关注的都是政府与社会组织之间“契约式”的互动关系,强调的是一种基于合同、法律法规等的规范、稳定、正式的组织关系。
然而,作为社会结构的重要组织形态,社会组织发展过程中涉及的“个人与社会”“个人与个人”等非正式关系网络应该成为被重视的议题,尤其在一个注重关系本位社会的中国。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94页。已有研究表明,中国社会是一种“熟人社会”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年,第44页。“情理社会”,翟学伟:《人情、面子与权力的再生产——情理社会中的社会交换方式》,《社会学研究》2004年第5期。在这样的环境下,亲属关系、朋友关系等人际关系在社会资源获得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对社会组织的发展影响深远。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利用案例研究方法,以上海市一家发展了6年的社会组织为个案,考察非正式关系网络的构建对社会组织发展的影响。本文使用材料来源于笔者2016年3月对上海A助业服务所的实地调研:一方面,笔者采用开放式访谈问卷深度访谈了A助业服务所的理事长、副理事长、理事、主要工作人员、导师志愿者、社区志愿者以及救助对象;另一方面,采用非参与式观察法调研了A助业服务所的场地、办公基础设施建设、服务受众情况、服务项目开展情况等。此外,笔者还利用小组访谈法和个案访谈法,访谈了A助业服务所所在辖区政府主管部门负责人及其所在地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在借助NVIVO软件的基础上,对访谈材料进行了编码处理。
二、文献综述
笼统地讲,社会关系网络可以分为正式的关系网络和非正式的关系网络。梳理了有关文献后,笔者认为已有研究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别:
1.非正式关系网络的概念和类型
目前学术界尚未形成“非正式关系网络”的统一定义。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关系网络是由个体的社会或人际关系构成的网络,它虽然在正式的组织结构图中体现不出来,但几乎都客观存在于所有的组织中,其存在以个体间的人际关系为载体,其发展以信任关系和道德约束作为保障。Krackhardt D. and Hanson J.R., “Informal Networks: the Company Behind the Chart,”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vol.71,no.4,1993,pp.104~111.另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关系是同受正式制度约束的正式关系如契约关系、职务关系相对照的一个概念,指的是人们在各种非正式场合形成的能给行为主体带来多方面的社会需要满足的互利合作关系,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建立在亲缘、地缘、业缘、学缘等基础上的、既有情感和社会交往功能又有利益上的互惠意义的“关系”或“社会关系”。何显明:《非正式关系的社会资源配置功能及其负效应》,《中共浙江省委党校学报》2004年第6期。也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关系网络主要指个体作为行动者与其他社会成员(如同学、同乡、同事)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所建立的社会网络,这种网络的成员间的互动没有明确的、精准的、成文的社会准则和法律法规予以约束,是建立在信任不成文契约(即社会公认的约束着人际互动中交往行为的规范)基础上的自由互动。杨伟民:《福利社会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159页。
关于“非正式关系网络”类型的讨论也存在较大争议。有学者认为,非正式关系网络可以分为连锁型网络和放射性网络,其中连锁型网络是由一些在重要社会特征方面类似的人组成的,而放射型网络则是在更专门的基础上形成的,成员之间不需要有统一的观点,并不与自我以外的人互动,可以通过交换来建立一种特殊的二位关系。Curtis Richard F., “Bonds of Pluralism:The Form and Substance of Urban Social Networks,”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79,no.6,1974,pp.1517~1520.也有學者以泰国卫生组织与非卫生组织的员工之间的非正式关系为个案,认为非正式关系可以分为强、中、弱以及没有四个等级,等级的划分主要依据非卫生组织的任意岗位与卫生组织的行政长官的关系线的数量。M. Maneechay and K.Pongpirul, “Informal Relationship Patterns Among Staff of Local Health and Non-health Organizations in Thailand,” Bmc Health Services Research, vol.15,no.1,2015,pp.1~4.基于已有研究,本文认为,非正式关系是科层制结构以外的,以个体间的亲属关系、同学关系、战友关系、朋友关系、同事关系、邻里关系等人际关系为载体的社会关系。endprint
2.非正式关系网络对个人或者组织的影响
以往研究大都围绕日常生活中求职这一事件来解释非正式关系网络,主要包括 “弱关系”假设以及 “强关系”假设。“弱关系”假设首次从个体的角度将社会网络视为达成个人工具性目的的途径,认为网络中的“弱关系”能够起到信息桥梁作用,从而为行动者提供非重复信息,使求职者得到更好的工作与收入。Granovetter Mark,“The Strength of Weak Ties,”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vol.78,no.6,1973,pp.1360~1380.而“强关系”假设将社会网络与中国的社会结构结合起来,认为中国的再分配体制以及关系主义文化特征,使得“强关系”也能成为网络桥梁,传递实质上的人情与帮助,为行动者带来更多的经济回报。Bian Yanjie, “Bringing Strong Ties Back In:Indirect Connection, Bridges, and Job Searches in China,”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vol.62,no.3,1997,pp.366~385 .借用“弱关系”“强关系”假设,国内学者分别探讨了特定人群收入变化、留美科学家的国内参与、企业组织的经营成长过程中关系的作用。张翼和、李江英:《“强关系网”与退休老年人口的再就业》,《中国人口科学》2002年第2期;孙晓娥、边燕杰:《留美科学家的国内参与及其社会网络:强弱关系假设的再探讨》,《社会》2011年第2期;姚小涛、张田、席酉民:《强关系与弱关系:企业成长的社会关系依赖研究》,《管理科学学报》2008年第1期。也有部分研究从社会网络整体角度出发,探讨了社会网络对农民工、下岗工人收入的影响,论证了社会网络对社会行动者的经济回报的调节功能,章元、陆铭:《社会网络是否有助于提高农民工的工资水平?》,《管理世界》2009年第3期;李培林:《流动农民工的社会网络与社会地位》,《社会学研究》1996年第4期;赵延东:《求职者的社会网络与就业保留工资:以下岗职工再就业过程为例》,《社会学研究》2003年第4期;张顺、程诚:《市场化改革与社会网络资本的收入效应》,《社会学研究》2012年第1期。还有学者从社会交换理论视角出发,探讨了非正式关系网络对个体创新行为、创新绩效的影响。黄海艳:《非正式网络对个体创新行为的影响——组织支持感的调节作用》,《科学学研究》2014年第4期;黄海艳:《非正式网络对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绩效评价导向的调节作用》,《软科学》2015年第2期。不难发现,探讨非正式关系网络影响的既有研究大都围绕着特定人群的求职、收入两方面,但关注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组织发展的研究相对较少,仅有的研究也主要以企业组织为分析对象,刘世定:《乡镇企业发展中对非正式社会关系资源的利用》,《改革》1995年第2期;刘牧:《乡镇企业非正式人际关系与关系合同的比较》,《理论探讨》2003年第3期。而关注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社会组织发展影响的研究尚有很大空间。
三、A助业服务所的非正式关系网络构建
上海A助业服务所是国内较早成立的专注于就业援助的民间社会组织,成立于2010年2月,由原街道就业援助志愿服务单位自筹资金登记成立。A助业服务所成立后,以助业为核心内容,立足于社区,下设项目部、宣传部、发展部以及执行部,共12名专职工作人员。截至2016年5月,A助业服务所通过社区接待、声讯服务、网络服务和举办主题活动等方式,为所在社区求职者提供就业服务2万余次、岗位推荐9000余人次,开展各类主题活动102场,成功帮助社区就业困难人群实现就业3342人次。
总体来说,上海A助业服务所的发展离不开两大因素。一是所在街道办事处以及区政府主管部门的大力支持。政府不仅为其提供购买公共就业服务的项目支持,而且还在软硬件设施方面为其发展营造了良好环境。服务所成立之初,区政府主管部门和街道还通过发动就业援助员、居委会,帮助其提高知名度和公信力,使其能够迅速融入社区开展工作。二是离不开A助业服务所的理事长邵先生。服务所成立以后,邵理事长通过利用自身的既有关系,逐步搭建了一个庞大的非正式社会关系网络(图1),涉及高校学者、企业商人、退休居委干部、专职工作人员、街坊邻居等。
1.非正式关系网络与A助业服务所的资源动员
一般来说,社会组织的发展必须具备三种资源:财力资源、物资资源、人力资源。徐家良:《社会组织的结构、体制与能力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第6页。财力资源主要包括社会组织保持运营以及长期运营所需要的资金;物资资源主要包括办公场所、办公设备以及开展服务项目的物资设施;人力资源主要包括社会组织的专职社工以及督导队伍、志愿者队伍。对于A助业服务所来说,物资资源主要来源于政府服务购买以及专项支持。比如为支持A助业服务所“蓄力站”项目,街道办事处免费为其提供了约170平方米的场地,投入20万元帮助其打造实训基地。
(1)财力资源
资金不足是困扰社会组织发展的主要问题。虽然街道等政府有關部门每年都会通过购买服务的形式给予A助业服务所一定的资金支持,但伴随着组织的发展以及项目的扩大,A助业服务所对资金的需求越来越大,仅靠政府的购买服务资金,不足以支持组织的自身运转。针对该问题,邵理事长一方面通过发动身边的小企业主关系圈,积极宣传A助业服务所的特色项目以及发展理念,主动构建项目合作渠道,寻求服务项目的资金支持;另一方面,邵理事长在运营A助业服务所的同时还经营着一家保健品公司,每年通过公司的营业收入,以个人出资的方式弥补着A助业服务所的资金短缺。
“街道、区里面给我的经济支持还不够,每次有缺口基本上都是我自己掏钱。有时候,身边的一些企业主朋友知道我在做这个项目,也会给到一定的资金支持或者项目的合作,不过人脉资源有限,并且也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愿意支持。目前我做生意还可以,不过公司挣的钱都贴到这里面”。(访谈材料:AJL-001)endprint
(2)人力资源
A助业服务所成立之初,便面临着“内外窘迫”的困境。当时上海市社会组织的发展还处于初步摸索阶段,现有经验不足,A助业服务所只能“摸着石头过河”。此外,社会组织行业普遍存在着薪资待遇低、社会认同度低、职业发展空间窄等问题,A助业服务所在招聘专职工作人员的过程中时常碰壁。面对着这些“先天不足”,邵理事长找来妻子张女士以及相识20多年的好兄弟邱先生,共同运营A助业服务所。三人相识20多年,既为同事,又为密友,情感十分深厚,对A助业服务所创立初期的发展起了奠定和推动作用。一方面,因为张女士主要负责日常行政工作,所以邵理事长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保健品公司业务上,为A助业服务所的发展提供了足够、稳定的资金支持。另一方面,作为国内重点院校B大学毕业的邱先生,依靠自身的关系网,主要负责A助业服务所的外部拓展、资源链接、渠道搭建等工作。然而伴随着A助业服务所的成长以及项目的开拓,仅仅依靠三个人已经应付不了日常的各项工作。但考虑到专职社工的流动性较高、招聘难度较大,A助业服务所核心工作人员主要采取熟人推荐的方式,聘用邵理事长相识已久的邓先生为理事兼宣传部部长,聘用妻子张女士的同事、朋友分别担任项目部、发展部部长。正是这些相识相知的非正式关系网上节点,搭建了A助业服务所发展的资源网,解决了发展过程中的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
“我之前是在电商工作,原来一个朋友在这里,当时有个项目挺忙的,我就过来帮帮忙,主要负责一些活动管理。刚开始主要是帮忙性质,但后来他们邀请我加入,那时候自己感觉还行,并且我跟副理事长之前是同事,所以就留了下来。”(访谈材料:AJL-005)
此外,邵理事长还积极从援助对象中招募工作人员。这些群体囿于就业竞争力薄弱,但了解A助业服务所的工作流程和内容,聘用他们不仅有利于缓解人员不足的现状,也解决了他们的就业问题。
2.非正式关系网络与A助业服务所的项目管理
项目是社会组织开展活动的基础,项目管理是社会组织质量保障的重要前提,项目管理质量可以作为衡量社会组织能力高低的重要指标。徐家良:《社会组织的结构、体制与能力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第15页。经过6年发展,A助业服务所以开展岗位推介等项目活动的方式,帮助街道各社区就业困难户找到相匹配的工作。整个项目管理不仅依赖于专职工作者人员的项目开发和拓展,而且还与A助业服务所搭建的用工单位关系网以及庞大的志愿者体系紧密联系。
(1)用工单位关系网
作为一个就业帮扶类的社会组织,如何不断开发并有效匹配岗位,是A助业服务所项目管理中的重点工作。由于邵理事长以往经营劳务公司的工作经历,其通过非正式关系搭建了一张庞大的用工单位关系网,实现了用工单位与就业困难居民的有效对接。
“因为我自己有公司,因为做生意都有朋友嘛,朋友这边要什么人,就会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就能够解决一部分人的就业。所以通过这些朋友,我能够介绍出去好几个,有一年,我一下子解决了30多人。”(访谈材料:AJL-001)
(2)社区志愿者
作为一家扎根于社区的社会组织,由退休居委会干部构成的社区志愿者队伍,对A助业服务所的项目管理产生了重要影响,而社区志愿者队伍的最初形成主要依赖于服务所的非正式关系。由于邵理事长在A助业服务所成立之前就是一位热心的街道居民,经常帮助街坊邻里找工作,获得了街道、居委会以及居民的好评与认可。介于这层关系,当退休居委会干部得知A助业服务所成立时,愿意也乐意担任志愿者,并主动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介绍身边的朋友加入。
“他正好在这个社区,并且他经常帮助街道做工作,实际上也没有通过谁介绍,就是在参加沙龙中这样认识的,接触多了也就熟了,认识以后才会产生这样合作项目。因为相互也认可,这很重要的。”(访谈资料:ZYZ005)
这些志愿者由于有过居委会工作的经历,入户调查经验丰富,对社区家庭情况最为了解,社区居民对其也相对熟悉、信任,有效地推动着就业援助的开展。
(3)导师志愿者
虽然退休居委会干部工作热情高、工作时间充沛、对社区了解程度高,但个人的专业素质相对较低,因而无法解决就业困难人员职业辅导、职业发展等专业问题。为此,A助业服务所依托邱先生的校友关系,聘用同样毕业于B高校、从事猎头行业多年的孙女士为导师志愿者,给予就业困难人员职业咨询、职业辅导等。作为邱先生的师妹,孙女士一直热心于就业帮扶工作,积极联系B高校的华东校友会,推荐从事人力资源行业的校友担任就业导师,以点对点的方式帮助就业困难人员。就业导师们一方面通过开展职业能力分析、面试指导等服务,提升困难群体的就业意愿和职业能力;另一方面,由于导师本身多年从事人力资源工作,一旦有合适的岗位,导师们也会直接提供就业岗位。
“就业导师一直都是孙女士在联系,她会主动帮忙找一些导师。然后通过他们输送两个东西,一是服务;二是岗位。我们就业导师全是顶尖的HR,大企业的HR来做我们的锅底,有效地提高了就业困难群体的就业率。”(访谈材料:AJL-003)
(4)项目开拓与复制
经过6年的发展,一方面A助业服务所的团队管理、服务模式、项目管理日益成熟;另一方面,作为扎根于街道的社会组织,服务对象以及活动开展范围慢慢受限。因此,如何打开眼界、走出街道、推广经验、复制项目,一直是A助业服务所思考的问题。
“我的理解,可能是因为刚开始我们本来就是只针对街道各居委,还没有完全向上海市的其他區域走出去那个感觉,所以希望今年我们能够走出去,积极向外区拓展,我们毕竟这么多年做下来,应该说做的相当不错。”(访谈资料:AJL-005)
凭借着专职工作人员的非正式关系网,2013年起,A助业服务所的就业帮扶模式与项目经验有效外拓。目前A助业服务所不仅覆盖了街道的所有社区,而且还成功拓展了两个服务区,HP区某街道和西部某省会城市下属辖区。HP区某街道的成功拓展,主要归功于邓理事,邓理事与该街道领导相识多年,项目的拓展得到了大力支持。西部某省会城市下属辖区之所以与A助业服务所有所合作,主要也是因为邵理事长的朋友推荐。在朋友的推荐下,该辖区人社局为了能够优化就业援助模式,便邀请助业服务所根据当地特色,进行就业援助项目的指导设计。此外,作为副理事长张女士的同事,发展部主管汪女士之前一直在MH区工业区的证照中心负责窗口接待工作,对各项工作较为熟悉,也为项目外拓和模式推广创造了条件。endprint
3.非正式关系网络与A助业服务所的发展战略
社会组织的发展战略是对组织长远发展的规划,通过对战略的部署可以引导社会组织的发展方向,从而促进组织在工作中从大处着眼,从小处落实。徐家良:《社会组织的结构、体制与能力研究》,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第16页。依托邱先生的校友关系,服务所与B高校建立了紧密联系。一方面,邀请B高校从事劳动就业、社会保障等相关研究领域的学者担任咨询顾问,专门成立了全国首家助业专家咨询委员会,为组织的项目设计、发展定位以及发展瓶颈提供专业的战略咨询和优化方案。
“专委会的成立具有理论指导、智囊团的作用,对我们的组织架构、项目开展都给出了宝贵的意见。每年专委会专门举办针对性的研讨会,集中解决服务开展中出现的问题以及未来的发展思路。”(访谈材料:AJL-003)
另一方面,B高校专家学者结合自身的专业优势以及理论基础,专门成立了调研小组,以助业服务所为就业服务救助的案例,将理论研究与实践经验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实地调研、归纳了助业服务所的成功经验以及不足。在此基础上,连续三年举办了中国助业研讨会,邀请了国家人社部、上海市有关领导,助業领域专家学者以及助业社会组织参会,搭建了政府、学界和社会组织共同参与的研讨平台,不仅为其提供了一个更宽广的视角与平台,而且让助业服务所走出了社区街道,走出了上海,得到了全国的关注。
四、讨论与思考
通过A助业服务所的个案剖析,可以发现,非正式关系网络已然成为社会组织发展中的重要因素。在中国特殊的社会环境下,相较于社会组织与政府建立的正式关系网络,非正式关系为社会组织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依赖路径。
1.非正式关系网络的存在基础
从当前中国的社会环境来看,虽然政府握有社会组织是否具备“合法性”的决定权以及掌握着其生存发展的相应资源,社会组织需要寻求政府的合作与认同,需要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获得自身发展的生存空间以及成长的合法性。但是,对于社会组织的日常运营与组织发展所需要的社会资源来说,仅仅依赖于政府是完全不够的。这就需要社会组织拓展资源渠道,不断地满足自身发展需求。除了与政府合作依赖外,社会组织还可以选择自我依赖和境外合作依赖两条路径。范召全:《论新时期中国社会组织的政府合作依赖》,《社会工作》2014年第6期。相对于境外合作依赖平台较少、依赖路径复杂等困难,自我依赖是社会组织发展过程中的首选路径。而在寻求自我依赖的过程中,非正式关系网络无疑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此外,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重视人际关系的传统国家,也是社会关系十分发达的社会。在当下的中国,无论是社会个体,还是社会组织,都会受到传统文化、儒家思想延承的影响。社会组织的发展必不可少地需要建立起自身的人际关系网络,亦即非正式社会关系网络,尤其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没有官方背景的社会组织而言。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社会组织的培育发展,对组织结构、资源汇聚、项目开展等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2.非正式关系网络的双重影响
在中国的社会环境下,对于社会组织特定发展阶段而言,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组织资源拓展以及组织发展中的各个环节都产生了重要的积极影响。但是,作为非正式的社会关系网络,其实质是一种松散的、不规范的情感纽带,很可能面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的窘境。一是因为私人关系的随意性。非正式关系网络对社会组织的影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组织领袖人物的个人魅力以及自身的人际关系维护。但是,伴随着快节奏、高流动的社会发展,人际关系难以长期、有效地维系下去并发挥作用。同时,非正式关系网络主要建立在“伦理关系”之上,其是否有效、是否可靠也取决于各关系主体间的主观判断甚至利益关系,不像建立在“契约关系”上的正式关系网络那样,拥有制度和法律的保障。二是对于A助业服务所这类没有官方背景的社会组织而言,非正式关系网络的维持以及拓展,主要依赖于组织领袖人物在资金、精力和时间等方面的无私投入,然而越是全身心投入也就越缺乏可持续性的经济来源,这也是当前我国社会组织发展共同的顾虑,即工作投入与经济效益不成比例的问题。所以,非正式关系网络极有可能成为社会组织持续存在和发展的突破瓶颈。
五、结语
总体而言,中国社会组织的发展无法脱离中国社会下的文化特征与社会结构。通过案例可发现,非正式关系网络的建立,使得资金、人力、物力、智力等社会组织所需资源可以短时间内进行有效地汇聚,从而源源不断地支持着组织的发展壮大,这种基于人情、承诺等“伦理关系”的社会网络,营造了一种支持性文化和氛围,有利于形成一种信任和合作的组织氛围,进而促进成员间的合作与人际互动。基于人情和承诺的非正式社会关系网络,一定程度上也减少了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降低了组织内部的交易成本,减少了关系网络内的机会主义行为。
囿于本文选取的个案是就业服务类的社会组织,其主要目的在于开发相应的就业机会与岗位,解决就业困难群体的失业问题,因此个案可能不具有普遍意义。长远来看,随着中国社会转型和社会结构的变化,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或者其他政社合作的“契约式”正式关系搭建是中国本土社会组织发展的主体路径,正式关系网络取代非正式关系网络也是社会组织自身发展的内在要求。同时,本文更多的只是针对具体的社会组织个案,阐述了非正式关系网络在社会组织发展过程中的形成路径以及影响作用。但对于中国的关系网络研究,远远不只是本文区分的正式关系与非正式关系那么简单。正式关系与非正式关系在社会组织结构中发挥怎样的功能,在社会组织发展的不同阶段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中国社会组织理想化的发展路径是什么,仍然需要更多的关注以及进一步的探究。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劳动人事学院
责任编辑:秦开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