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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的价值:空间句法的反思

2018-03-08杨滔

建筑师 2018年5期
关键词:句法空间

杨滔

空间句法属于欧美形态学中重要的一个学派,由比尔·希列尔(Bill Hilier)教授创立,延续了剑桥数理逻辑的传统,在伦敦大学学院(UCL)发展壮大,之后传播到美国、欧洲大陆、日本、中国等国家和地区。空间句法既是一种空间理论,也是一系列定量分析建筑物和城市空间的描述性方法。通过研究揭示建筑物和城市中那些与复杂空间模式相关的变量因素,空间句法适用于揭示物质空间形态的社会成因以及影响后果,这遍及从住宅到综合体以及城市中所有类型的建成环境。本文重点对空间句法发展之中面临的挑战进行简要概述,并进行相关的反思,希望以此辨析空间句法未来发展的可能方向。

一、回顾空间句法的基本点

空间句法最初的研究问题包括:社会经济模式如何通过空间布局方式来实现?空间模式又如何通过社会经济运作方式来建构?以及局部的行为方式如何自下而上地相互协同,从而涌现出更为整体的空间模式?整体的空间结构又如何自上而下地限制局部的行为演进?[1][2][3]这些研究问题源于20世纪中叶欧美社会住宅建设的失败,即不少面向低收入的社会住宅虽然具有良好的建筑外观和室内配套设施,然而依旧形成了社会行为不良的社区,并未实现那些良好外观的建筑改造社会的理想愿望。这种失败伴随后现代主义建筑的兴起,使得形式与功能的问题转化为形式与意义的辨析。形式追随功能,或者功能追随形式,都成为被抨击的观点。不过,在这种主流趋势之中,仍然存在一部分学者醉心于形式与功能的研究,比尔·希列尔教授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他认为空间才是形式与功能之间的媒介。更为准确地说,他认为空间的组织方式才是形式与功能之间的联系枢纽点。[4]

因此,空间句法研究的三个经典主题是:1)物质空间形态本身; 2)物质空间形态的认知;3)物质空间形态与社会经济的互动。在过往的研究和实践之中,空间句法基于数理逻辑,以实证案例和数据的方式,揭示了物质空间形态影响着人们的空间认知,以此与社会经济活动有一定的关联性。例如,在很多案例之中,空间句法的研究都发现了机动车交通分布模式与街道空间的组织模式具有较高的相关性,其相关指数(R2)超过60%[5][6],而步行交通与空间组织模式也有一定相关程度(表1)。 与之同时,空间句法的研究也表明了,诸如文化等非空间要素也影响着人们的认知过程以及社会经济活动[7],因此在解释形式与功能互动之中,识别出空间要素的失效原因也尤为重要。

表1 上海四川北路案例中不同尺度的空间效率(如NACH_500)与交通出行之间的相关度 分析

图1:从网络的角度看待形态、功能以及尺度之间的互动关系

不过,空间句法却暗藏了一个逻辑,即如果由空间布局所驱动的社会经济活动是自然而然地发生,那么有利于节省人们交流互动的非空间成本,有利于推动创新和创意,或有利于保持街道安全等。例如,自然出行理论特指空间布局形态所引发的出行模式[8];虚拟社区特指自然而然的共同在场模式,其成因来自空间设计对于出行方式的影响以及与之相关的其他方面。[9]在这种意义上,空间句法更为强调物质空间结构对人们行为的基本影响,而将吸引点对人们行为的影响放到了天平的另外一侧。那么,空间句法在方法论上更加强调网络本身的作用力,而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网络节点本身的吸引作用或规模效应,甚至强调网络中节点本身的吸引能力或规模效应也受制于该节点在网络之中的位置。

在1970年代后期,空间句法的这种思维方式对于基于引力模型的社会物理研究也有深刻地影响,因为引力模型的出发点是强调吸引点本身的规模效应。例如,亚历山大(Christopher Alexander)后期的著作《自然的秩序》[10]以及巴蒂(Mike Batty)后期的著作《城市的新科学》[11]对空间句法早期的研究案例都有详细的评论,并加以借鉴,强调了空间连接或“流动”的重要性。因此,空间句法的基本理念还是强调:空间布局或空间序列的模式对于区位、行为、社会经济等方面的决定性影响。[12]21世纪初网络科学和“流”理论的流行,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空间句法理念的传播。

正是由于空间句法揭示了物质空间布局能够对人们行为有所影响,并能定量计算,所以空间句法的理论和方法才被应用到规划与设计的实践之中。通过大量的实证案例研究,空间句法从网络的角度,再一次建立起了形态与功能之间的确切联系,并明确特定尺度的形态网络对应于特定尺度的功能网络,这体现为形态与功能网络之间的尺度复合关系(图1)。

于是,建筑师在设计形态的同时能够知晓其对于相对应尺度上的行为活动的影响,这有明显的实用价值。在很大程度上,这也是福斯特事务所长期使用空间句法的主要原因。而在西方城市规划领域中,由于能源危机和低密度城市蔓延(Urban Sprawl)问题的恶化,设计(Design)的必要性得以重新认识,特别是设计对于城市品质和土地价值的提升作用得以再次证实。21世纪初不少欧美国家都出现了设计回归规划的现象。例如,2012年英国颁布的《国家规划政策框架》(National Planning Policy Framework)的第七章就是“需要好的设计”,特别提出了物质空间形态对于城市规划政策管理的重要作用。[13]这也是空间句法从1970年代的偏门研究逐步走向主流设计的重要原因之一。

然而,空间句法在其四十多年的研究与应用之中也暴露了不少问题,值得我们去反思。这些问题从根本上来说属于形式与功能的老问题,这一直都值得深入探讨。其中重点的问题包括:物质空间形态如何去客观地表达和度量?空间形态本身是否是主观认知的一部分?非空间的因素是否对行为活动具有更大的影响力?这些又如何体现空间的价值?随着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新兴技术的发展,这些问题是否得以解决?抑或催生出更多的问题?下文将选取重点进行阐述。

二、物质空间形态的表达

空间句法最基本的出发点是对物质空间形态的抽象表达。这既是方法论的问题,也是理论性的问题。在理论上,空间句法开创性地将建成空间、而非建成实体视为自在主体,并认为其生成、演变、消失等具有自身的规律,符合人们的行为方式。在一定意义上,这可视为建成空间与行为方式的一体化。[14]例如,直线空间对应于直线行走;凸空间对应于聚会聊天。在方法论上,空间句法根据不同的需求,将建成空间抽象为点、线、面。点对应于位于圆点、像素点、方格等;线对应于轴线、线段、自然街道、道路中心线等,而最为基本的是轴线,即通过空间中某个点的最长的线;面对应于方块、凸空间、视域范围等。对于空间系统而言,它是由不少的点线面的要素构成,那么这些要素简化为节点,按要素相邻或相通关系,采用连接线的方式,彼此相互联系起来,构成了最终的抽象表达。

从空间句法发展之初,上述这些空间的表达都存在各种争议,也是伴随这些争议,技术才得以提升和改进。其中最为核心的争议是这些空间表达是否客观的?例如,针对不同人绘制轴线图完全有可能不一样,不少学者曾经批判过轴线图过于主观;且同一个广场或公共空间的轴线表达方式完全有可能不一样,对整体空间系统的分析将会产生完全不一样的效果。[15]特纳(Turner)曾基于系统中每条轴线最长且轴线数量最少的原则,提出了新的算法,证明轴线图可以被客观地绘制出来。[16]然而,这个过程是费时的,在实践之中主观地绘制轴线图还是节约时间成本的方式,或者采用道路中心线的优化方式来近似绘制轴线。

对于两两交点之间的线段来说,最为争议的是线段本身的形态意义在何处。希列尔(Hillier)教授认为轴线本身才有真正的形态学意义,线段只是权宜之计,这是由于轴线与人的行为相关,代表了人在局部所能看到或“感知”到的最远空间,也代表了局部的运动趋势。那么,根据角度变化来“整合”相邻的线段成为一种思路。例如,菲格雷多(Figueiredo)将诸如15°角以内的相邻线段都看成为一根连续的线[17],以及西尔冉迪尔(Chiaradia)将连续弯曲的多条线段也视为一条线。[18]可以将相邻线段合并的角度阈值又与人在空间中的感知和认知密切相关。道尔顿(Dalton)教授曾就室内空间进行了实证研究,并借助虚拟现实的方法进行拓展性研究,15°角被认为是一个可接受的阈值,然而这又缺少脑神经学方面的严格支撑。[19]

此外,这些要素本身及其相互连接是否需要考虑其他权重,如建筑物高度、街道长度、建筑物退线等物质形态因素,或建筑功能、道路等级、交通流量等功能因素(图2)。或者,这些物质形态因素需要以某种方式整合入空间表达方式之中,例如三维的空间句法模型。[20]希列尔(Hillier)教授曾经设想过城市空间分层模型,即不同的物质形态要素,如形状、密度、面积、边界、高度等以不同层的方式在统一的空间模型之中得以表达。[21]然而,其中的限制因素使各种物质形态要素之间的联系并不是那么清晰,这阻碍了统一空间模型的建立。

那么,值得我们反思的仍然是物质空间形态可以怎样更为客观地分割和表达。这看似取决于两个方面的快速发展。一是超算计算能力的普及化和经济化,建成空间以点的方式加以表达,根据其视域范围及其序列的变化(含三维或时间维度),并反复迭代出新的抽象表达方式,乃至超越网络的表达方式,或者更为有效地证实或证伪轴线生成的客观性;二是空间认知科学的突破,发掘出人们识路或空间辨识等行为中所依赖的主要空间要素,如空间的拐点或延长线等。

图2:上海北路空间效率、地块大小以及人流分布等(上面一行是现状情况,下面一行则是预测的情况)

三、空间网络的度量

空间句法对于空间形态的度量是从网络角度出发的,借用了图论的各种计算方法,包括最常见的接近性(closeness)和之间性(Betweenness)。前者计算每个空间要素到达其他所有空间要素的距离,其倒数不严格地称之为整合度(Integration);而后者计算穿过每个空间要素的最短路径的频率或次数,称之为选择度(Choice)。[22]同时,空间句法还运用了半径的概念,去选择计算每个空间要素周边特定半径之内的子系统,反过来将数值赋予那个空间要素,从而获得了空间网络在特定半径下的局部特征。因此,空间句法可以有独立不同尺度下的空间网络特征。虽然特定尺度下的整合度或选择度与人车交通流量的分布有较好的相关性,然而最短路径是否是度量空间网络特征的最好方式?这一直也是辩论的主要焦点。

这包括两方面的内容:一是除了拓扑、角度、米制实际距离的最短路径,是否还有其他最短路径的度量方法?二是还有哪些其他非最短路径的变量可用于空间网络的描述。在空间句法发展的历史中,最早出现的最短路径是拓扑距离。虽然从最开始起对于空间句法的各种批驳就源于这个拓扑距离的概念,这是由于实际生活之中不可能去忽视米制实际距离[23],然而拓扑距离的度量方式一直都在实证案例中能找到其应用的场景,特别是度量较远距离的出行。在很大程度上,这说明了空间网络的拓扑特征除了其数学意义之外,还有其行为模式的意义,即较远距离的出行考虑到了空间网络的拓扑构成。不过,正是由于对拓扑距离的反复批判,角度距离和米制实际距离逐步引入到了空间句法的计算之中,从而开启了线段模型的时代,可以实现更为精准的模型预测。[24]角度用于到线段相交的权重之中,使得线段模型可以更好地发掘城市中的主干路网结构;而米制实际距离则有助于发现城市中空间分区的现象,或者空间的聚集效应。当然,在实践运用之中,可以将这三种最短路径混合起来使用,解决不同的规划设计问题。然而,根据视域面积、时间、价格、能源等因素,去度量最短路径,也可应用到特定的场景分析之中。例如,在路网和铁路网混合分析时,时间或价格因素就可进入最短路径的识别之中。

除了最短路径之外,空间句法还曾分析过熵(Entropy)和特征值(Eigenvalue)等,只是还未发现其明显的形态学意义,除了某些非明确证实的推断。[25]例如,不严格地来看,熵似乎揭示了空间序列的差异,特征值体现了空间连接方式的不同,这两个变量都有可能揭示了空间分区或聚集的现象。结合随机网络和小世界网络等特征,引入时间的变量,发掘空间网络的演变特征,这也是今后的一个探索方向。与之同时,空间句法在轴线分析的时代,广泛地采用局部特征与整体特征的相关性分析,如可理解性(Intelligibility)和协同性(Synergy)。这两个变量都是度量从局部的空间连接关系之中推断出整体空间结构的难易程度,广泛用于城市或建筑内部识路的研究。[26]在线段模型和视域分析模型之中,这种类似的计算还未得以深入地研究,不过这种局部与整体相互联系的思维值得进一步探索。

此外,基于空间点,引入智能体(Agent),根据个人或机构的视觉需求和偏好,根据时间的演进,识别出有特点的路径或者扩散模式,这也是区别于最短路径的一种方式。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这混淆了空间形态本身与行为模式之间的差别。[27]不过,基于空间点的智能体与基于空间形态的视觉序列在模型计算上可以进行一定的迭代,建立起局部感知者(或建设者)与空间形态之间的互动关系,或者局部与整体之间的联动关系,这也是探索新的空间形态构成的一种方式。这是由于空间形态在一定程度上是根据建设者而实时发生变化的,将会引入空间形态主观性的思辨。从而建立起实时感知与预测的空间句法新理论和新模型,这将是空间句法未来研究的主要突破口之一。

四、空间形态的主观意识

空间句法除了研究建成空间形态内在的几何规律之外,还深入地探讨了空间形态的感知与认知。其理论性问题是如何解决空间认知的不可言表性。换言之,虽然空间形态可以用图形很方便地表达出来,然而难以运用语言去描述对它们的感知与认知。[28]例如,我们也许可用方格网去描述北京和曼哈顿的空间形态,却较难用简洁的语言去描述它们之间可分辨的特征;又如,在指路的时候,我们可以说向东走200m,然后再往北走50m,再往东走100m等,然而较难说更多复杂的转弯,往往就会说到了某处再问其他人,否则问路者也往往会不知所云。[29]这其实涉及两个方面的主观意识:一是对空间形态的分类;二是对空间形态的体验性描述。

希列尔(Hillier)教授创造性的思维在于明确了真实的空间形态是人们对空间形态进行抽象分类和体验性描述的一部分,即抽象的空间结构或概念缘于真实空间场景。[30][31]在他看来,真实空间与虚拟空间概念相互补充和互动,共同建构起来空间感知和认知的过程。与之同时,空间句法还区别个体对空间的感知以及集体对空间的认知。前者只是个体根据对真实空间的局部感受,逐步汇集在一起,形成了某种空间体验;而后者则是众多个体在不同地点和不同时间内对整体空间形态进行体验,通过交流协同机制,共同形成了对整体空间形态的抽象认知,并构成了各种分类,如方格网、放射状、自由形等。[32][33]个体感知与集体认知是相互影响的,依托真实空间形态的存在,使得空间形态的分类和体验能得以传承下去,并使得人们能够就此进行交流。他提出了描述性回溯的概念,即人们对空间认知的描述是不断地从空间现实之中抽象出来的,具象与抽象是相辅相成的。在希列尔(Hillier)的理论影响下,道尔顿(Dalton)和佩恩(Penn)通过虚拟现实的方式,探索了人们在不同空间布局下的识路行为模式,分析迷宫和正常城市对人们出行的影响等,提出了再现或化身(Embodiment)的概念,即人们日常的生活体验在空间形态的概念性图示之中加以体现。[34]这些概念性图示可以是轴线、视域范围以及空间整合度的分布图示等。因此,空间句法理论认为空间不是人们活动的背景,而是人们活动的内在部分。[35]

然而,不少争论认为空间句法对于空间感知和认知的研究更偏向于抽象,而非挖掘其内在丰富的现象与经验。虽然空间句法从理论上认可抽象的空间结构来自于真实空间体验,然而这种描述性回溯并未在实证案例中加以翔实的论证,仅仅存在于思想实验或简单实验之中。希列尔(Hillier)教授曾提出空间句法是桥接现象学和社会物理学的纽带[36],不过针对个体体验的现象学研究,仍然是空间句法所缺乏的,其大部分案例型研究还是偏向集体性的统计分析。因此,在个体数据日益丰富的今天,借助于个体传感器去跟踪个体对空间形态的认知和感知,揭示个体与集体、虚拟概念与真实世界、客观空间构成与主观空间认知的联动路径,将会是空间句法的新挑战之一。在本质上,这也是通过数字化的世界,去桥接并联动实体物质世界和个体感知或体验(图3)。此外,个体在虚拟空间的行为模式又如何影响实体物质世界的运作,并体现为虚拟社会的集体行为,这些都将是新兴的研究课题。

图3:从物的世界走向数字的世界并回归到人的体验

图4:空间潜力、价值以及营造之间的关系

五、非空间因素的作用

空间句法在面对物质空间与社会经济互动的机制探索之中,最常见的问题是:既然社会经济现象有很多非空间的因素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为什么空间句法要将物质空间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在一定程度上,这是回归到形式与功能的问题,即良好的建成环境并不一定能带来良好的社区功能。早期的空间句法其实一直致力于区别空间要素与非空间要素,以此来试图说明个人聚集成为社会的空间和非空间的动力。[37]从理论上而言,建成空间类似于其他非空间要素,如语言、文字、火把、徽章、制服、电话、互联网等,都属于人工产物,用于人们彼此的沟通,最终形成社会。因此,希列尔(Hillier)教授早期的著作被命名为《空间的社会逻辑》,认为空间本身的存在具有其社会逻辑意义。[38]

在空间句法看来,空间的本质体现为人们的占据和运动,于是才会促成人们的彼此偶遇、共同在场以及交谈互动等。[39]因此,人们会利用空间的连接与隔断等方式去完成其社会性的活动。某些活动是严格控制了人们行走和活动的先后次序,如教堂中的祷告仪式和法院的诉讼,那么其空间序列是彼此明确界定的,规范了行为的方式;而某些活动则只是聚集人气,如街道漫步或节日聚会,那么其空间序列是模糊的,可自由组合。不管怎样,这些空间组合方式都是为了配合社会活动的展开。此外,非空间的分类标签,如俱乐部、学校、建筑师、小孩等称呼,都将人们加以分类,那么诸如广场和街道这些空间才提供了一种使得各类人群聚集在一起或偶遇的可能性。在这种意义上,空间句法认为空间因素是社会之所以成为社会的一个重要因素,即只要社会存在,那么空间也将会存在。

然而,正如空间句法的研究表明,诸如语言、火把或互联网等非空间因素的作用还在于跨越空间,实现人们之间的彼此沟通,也是形成社会的重要因素。[40][41]那么,随着互联网、物联网等通信设施的不断发达以及人工智能技术的完善,是否人们不再依靠空间去实现彼此的交流和交易?换言之,人们在未来是否不再需要面对面的交流?也就是在空间上的聚集逐步消失?虽然历史上电话和互联网的出现曾带来了种种关于分散生活或城市消失的预言,然而这一直并未实现,反而出现了更为集中的城镇群现象。[42]不过,这并不能说明空间句法的研究不用去关注非空间的要素,反而空间句法的研究需要去解释空间因素不消失的内在原因。

在过去的研究之中,由于很多社会经济环境等数据难以获取,空间句法只是重点分析了诸如日常行为活动、人车流、用地或房间功能、汽车尾气污染、犯罪活动、房屋价格等要素。例如,从空间形态网络在不同时间和尺度的发展变化视为空间足迹,分辨具有空间潜力的节点与联系;从功能业态以及开发强度等所代表的功能活力,去判断与空间区位相对应的空间价值;从公共空间或自然景观的场所界面中去落实空间营造的具体事项(图4)。然而,空间句法的研究并未全面探索不同类型的社会经济活动与空间之间的关系。

此外,空间句法并未完全揭示非空间因素之间的功能关系及其与空间的关系。换言之,社会经济等相关学科之中运用相似的图论方法揭示社会经济网络的规律,这些方法并未与空间句法的研究方法有密切的对接。目前各种反映社会经济活动的大数据逐步普遍化,特别是那些数据的空间定位更为精准,那么这些社会经济活动的空间规律将会更为容易获取,并被表达出来。其中的非空间因素与空间因素的对比作用将会更为明显。这不仅有利于我们证实或证伪那些非空间因素在今后建成空间发展趋势之中的作用,而且有利于我们建立更为全面的句法模型,即构建空间因素与非空间因素彼此互联互通的新型模型,用于解释或预测建成环境的运营与建设情况。其中的重点是剖析并辨别非空间因素之间关联是否存在空间性,或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影响空间因素所构成的网络。通过这种分析,可以探索空间因素与非空间因素之间相互转化的内在机制,从而去揭示建成环境的复杂性。

六、小结

空间句法经历了四十多年的发展,也逐步形成了一套自洽的理论和方法。然而,空间句法在空间表达与计算、空间认知以及空间与社会互动等方面都存在一些值得反思的方面。在空间句法发展的历史之中,正是由于这些方面的深刻反思,导致了空间句法的理论不断完善,方法不断得以修正或改写。随着大数据以及人工智能的发展,空间句法将会迎来新的挑战,实现更为精细化的发展,发掘更多建成环境中的空间规律,最终借助机器深度学习或人工智能的方法,随时间的变化而实时迭代,有可能让空间句法这种分析性的理论转换为时空生成性的理论。这种时空生产性的方法源于自下而上的创新机制,借助于混沌走向有序的演变理论,强调人工智能的自组织方式,实行空间随时间的演变而自我生产,挖掘时空的价值。

注释

[1]Hillier, B.and Hanson, J.The Social Logic of Space[M].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4.

[2]Hillier, B.Space is the Machine[M].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3]杨滔.空间句法的研究思考[J].城市设计.2016,2: 22-31.

[4]同[2].

[5]Hillier, B., Penn, A., Hanson, J., Grajewski, T.,and Xu, J.Natural Movement: or.Configuration and Attraction in Urban Pedestrian Movement[J].Environment Planning B.1993, 20(1):29-66.

[6]杨滔.城市空间形态的效率[J].城市设计.2016,6: 38-49.

[7]Hillier, B.Spatial Sustainability in Cities: Organic Patterns and Sustainable Forms.In: Koch, D.and Marcus,L.and Steen, J., (eds.) Proceedings of the 7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k01.1-20.Royal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KTH): Stockholm, Sweden, 2009.

[8]同[4].

[9]同[2].

[10]Alexander, C.The Nature of Order[M].Berkeley, Calif,2002.

[11]Batty, M.The New Science of Cities[M].Massachusetts: The MIT Press, 2013.

[12]Yang, T.and Hillier, B.The Impact of Spatial Parameters on Spatial Structuring.In: Green,M and Reyes, J and Castro, A, (eds.) Eigh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Pontifi ca Universidad Catolica: Santiago, Chile, 2012.

[13]DCLG.National Planning Policy Framework.the Department for Communities and Local Government, 2012.

[14]Hillier, B.Spatial Sustainability in Cities:Organic Patterns and Sustainable Forms.In: Koch,D.and Marcus, L.and Steen, J., (eds.) Proceedings of the 7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k01.1-20.Royal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KTH):Stockholm, Sweden, 2009.

[15]Ratti, C.Space Syntax: Some Inconsistencies[J].Environment and Planning B.2004,31(4): 487-499.

[16])Turner, A.Penn, A.Hillier, B.An Algorithmic Definition Of The Axial Map[J].Environment and Planning B: Planning and Design, 2005, 32(3) 425-444.

[17]Figueiredo, L.& Amorim, L.Continuity lines in the axial system, in A Van Nes (ed), 5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 TU Delft,Faculty of Architecture.pp.161-174.2005.

[18]Cooper, C., Chiaradia, A., Webster, C.Spatial Design Network Analysis software, version 3.4,Cardiff University, 2016.

[19]Dalton, N.S.New Measures for Local Fractional Angular Integration or Towards General Relitivisation in Space Syntax.In: Proceedings of the 5th Space Syntax Symposium, 103-115, 2005.

[20]Schroder, C.J.Quantifying Urban Visibility Using 3D Space Syntax: Research Paper.Unpublished MSc Thesis, University of Edinburgh,Edinburgh, 2006.

[21]同[2].

[22]Hillier, B., Yang, T., Turner, A.Advancing DepthMap to advance our understanding of cities:comparing streets and cities, and streets to cities.In:Green, M and Reyes, J and Castro, A, (eds.) Eigh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Pontifi ca Universidad Catolica: Santiago, Chile, 2012.

[23]Ratti, C.Space Syntax: Some Inconsistencies[J].Environment and Planning B.2004,31(4): 487-499.

[24]Turner, A.The Role of Angularity in Route Choice: an analysis of motorcycle courier GPS traces.In: Stewart Hornsby, K.and Claramunt,C.and Denis, M.and Ligozat, G., (eds.) Spatial Information Theory.(pp.pp.489-504).Springer Verlag: Berlin/ Heidelberg, Germany, 2009.

[25]Turner.A.DepthMap4: A Researcher's Handbook[M].UCL, 2004.

[26]Hillier, B., Hanson, J., Peponis, J.The Syntactical Analysis of Settlement[J].Architecture and Behavior.1987, 3(3): 217-231.

[27]同[24].

[28]同[2].

[29]杨滔.说文解字:空间句法[J].北京规划建设.2008(1): 75-81.

[30]同[1].

[31]Hillier, B., Turner, A., Yang, T., Park, H-T.Metric and topo-geometric properties of urban street networks:some convergences, divergences and new results[J].The Journal of Space Syntax.2010, V(1) 2, 258-279.

[32]Hillier, B.The Knowledge That Shapes The City: The Human City Beneath The Social City[C].In: the Proceedings of 4th International Space Syntax Symposium,01.1-01.20.pp.01.10, 2003.

[33]同[3].

[34]Dalton, C.R., and Christoph, H.Understanding Space: the nascent synthesis of cognition and the syntax of spatial morphologies[C].In: Space Syntax and Spatial Cognition - Proceedings of the Workshop, Bremen, 1-10.pp.5, 2007.

[35]同[3].

[36]同[7].

[37]Hillier, B.Space Syntax: A Different Urban Perspective[J].Architects' Journal.1983, vol.178,no.48, Nov.30:47-63.

[38]同[1].

[39]同[2].

[40]同[2].

[41]同[24].

[42]杨滔.科学化的城市设计[J].北京规划建设.2010,3: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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