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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土地”之二十二】筑土为城建都邑

2018-03-08文l景志刚

资源导刊 2018年2期
关键词:城墙

文l景志刚

从周公洛水之滨营建王城,到大唐万国来朝齐聚长安,从江南晓风残月醉饮苏杭,到西域大漠风沙雪掩孤城,名都、大邑、雄城、巨埠……在华夏大地上书写着历史的传奇。

城市,隆起于地平线的另类风景,文明的载体、人类的杰作,记录王朝盛衰、见证时代更替,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诸多职能于一体,传承着一代又一代奋斗者的梦想。

筑土为城:文明的堡垒

古语中的“城”和“市”,分属两个不同的概念。“城”先于“市”而出现,本意是指一定地域内的居民用作防卫而筑起的墙垣,后来便延伸到墙垣所圈起的城邑。“城,所以盛民也”,即人民聚居的地方;“城者,所以自守也”,即用于军事防御的设施。

中国造城的历史,自文献中可追溯到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代。有黄帝造城之说:“黄帝始立城邑以居”“黄帝既杀蚩尤,因之筑城阙”“黄帝筑城造五邑”;有神农造城之说:“神农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汤池百步”;也有大禹之父鲧造城之说:“昔者夏鲧作三仞之城”“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居人,以城郭之始也。”

“市,买卖所之也”,也就是聚集货物和进行商品交易的场所。早在氏族部落时期,随着生产力发展和剩余产品出现,农牧产品和手工制品的交换越来越多,市场自然应运而生。在上古传说中,便有设立市场、以货易货的描述:“神农氏作……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城邑形成之初,城、市功能各异,前者重政治军事,后者重经济民生。而设市人多眼杂,为防卫之大忌,多排斥于城墙之外。后来城内居民日增、手工业兴旺发达,居民需要更多衣食住行的物品,商品交易需要固定、安全、便利的场所,市便进了城,城便有了市,城与市实现了完美结合。

城市的诞生,标志着人类走出农耕文明的桎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生存空间。自此,城市成为聚集人口的主要居所,成为蕴藏文明的重要堡垒,成为历代王朝的统治象征,成为攻防杀伐的前沿阵地,成为成王败寇的历史舞台。纵观古老的中华大地,筑城、兴城、守城……诸景历历在目,围城、攻城、焚城……唳音不绝于耳,千年风云变幻,一城遍览无余。

形胜之地:选址的学问

大地广袤,何处建城?选址,是一座城市营建、发展和兴盛的首要因素。特别是作为一代王朝政治中心的都城,其地理位置不仅事关城市本身的发展,更与朝廷安危、国运兴衰紧密相连。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城址的选择除了政治需要外,还体现着独有的地域特点和深厚的历史文化。

依山傍水,风水宝地。“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古代城市的建造,一般选择地势较高、有山有水的地方。地势高,可免水涝之害;靠山峦,可据险而守;邻江河,可航运灌溉。而在古代堪舆学说中,坐北朝南、负阴抱阳、背山面水,更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六朝古都南京环山而靠,面朝长江,难怪当年诸葛亮也感慨万分:“钟阜龙蟠,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

土壤肥沃,膏腴之地。早期的城市规模小,“城虽大,无过三百丈者,人虽众,无过三千家者。”但到战国时城市人口已有相当规模,苏秦游说齐王时临淄人口已达七万户,秦始皇“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汉唐时长安城人口更是高达五十到八十万人。众多的人口必然需要大量的粮食,需要气候适宜、土壤肥沃的农牧环境,避免过分依赖远方供给。这也是被称作“膏腴之地”的关中平原得以长期定都的主要原因。

四通八达,居中之地。“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古代的交通、通信落后,距离的远近对实施统治和治理至关重要。城市作为区域中心,必须保持对整个区域政治、军事、经济的辐射和影响力。这就意味着,只有位于区域甚至全国的地理中心,且有方便快捷的水陆交通,才能做到军事上快速部署兵力,经济上快速调动物资,政治上快速施行政令。位于中原腹地的洛阳、开封、安阳等得以为都,正是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使然。

象天法地:空间的哲学

古代的中国人凡事讲究天、地、人合一,大到治国理政的规划,小到一草一木的摆布,概莫能外。城市空间格局的设计不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政治问题,甚至是哲学问题。

方形城制,王权至上。古代绝大多数城市的轮廓是方形的,这既与古人“天圆地方”的宇宙观相对应,也与井田制下阡陌纵横的方格田相一致。古时讲究以礼治国,儒家学说的礼教尊卑、伦理秩序观念,贯穿了城市规划的角角落落。城市中心位置多以宫殿或官衙为主,特别是都城,“择国之中而立宫,择宫之中而立庙”,外城、内城、皇城、宫城“四圈方城”层层嵌套,沿中轴线左右对称布局;“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各有定位,规范有序;城内街道,“九经九纬”,棋盘分布,井井有条。

等级分明,尊卑有序。西周时将城市分为天子王城、诸侯国都、卿大夫采邑,秦之后分为京、州、府、郡、县等,并根据等级高低规定不同建制。如城市的面积:天子之城方九里,公方七里,伯侯方五里;城墙的高度:“王宫门阿之制五雉,宫隅之制七雉,城隅之制九雉……门阿之制,以为都城之制;宫隅之制,以为诸侯之城制”;道路的宽度:“经涂九轨,环涂七轨,野涂五轨……环涂以为诸侯经涂,野涂以为都经涂。”

象天法地,天人合一。《易经》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这种朴素的哲学思想指导下,尊天敬地,师法自然,成为古代城市规划建设的一项根本原则。一些城市的空间格局、建筑命名以及坐落方位,均有与天耦合的象征意义。如唐代长安城内南北排列的十三坊,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加闰月,皇城以南东西分布的四坊,象征春夏秋冬四季;明清时北京城按星宿布局,南立天坛,北置地坛,东设日坛,西有月坛,天地呼应,日月同辉,体现出“天人合一”的境界。

高城深池:城邑的边界

城墙是古代城市的重要标志,古人所谓的筑城,首先便是修建城墙。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坚固的城墙、高大的城门、巍峨的城楼和宽阔的护城河,是城市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以至于如果没有城墙的围绕,就难以称为一座真正的城市。

城墙的构筑方式主要是夯土。早期的夯土以堆砌为主,用料多为黄砂土或黄灰色胶泥,夯土层较厚且不均匀,坚固性不高。商周时出现版筑技术,用两版相夹,填泥于其中,以杵捣实成墙,坚实程度显著增强。东晋时在夯土中添加沙和石灰,夯土层更加密实坚固。直到明代中叶,两侧砌砖、中间填土、底层垫石的城墙才开始大量出现,黏土烧制的青灰城砖成为墙体的主色调。

城门的建筑规模和数量,依据城市的规格、大小、用途的不同而定。“匠人营国……旁三门”,西周时天子王城的四面城墙中部对称各开三门,为后来的西汉长安、东汉洛阳、北宋汴京、明清北京等都城所沿袭,而一般的州、府、郡、县,大多仅在四面各开一门。城门一般为陆路来往的旱门,南方少数地方也有可供水路出入的水门,如苏州宋代平江府城等。

护城河又称城濠,是指城墙外侧绕城一周的人工河,作为城墙的屏障,对外防御攻城者侵入,对内强化居民的管制。古代的城市又称“城池”,便是城墙与护城河的合称。护城河上设有桥梁,大多为平直的木桥或石桥,也有可拉曳起落的木质吊桥。天下护城河当以襄阳为最,史载宋代时其平均宽度就超过180米,最宽处达250余米,堪称“华夏第一城池”。

城墙的主要功能是御敌,但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终结,在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面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荣光。特别是进入近现代之后,在大规模的工业化、城镇化过程中,城墙被视为制约发展的障碍,被大量推平或拆除。今天的北京城,已再难找到历史记忆中的古城墙,多数城门沦为一个地理名词,成为国人心中永远难以弥补的缺憾。

一方土地,铸就一方民族魂;一段城垣,铭刻千年沧桑事;一座都市,点亮万家灯火情。夕照的城头淡化成昨天的故事,新起的城阙已映入明日的朝霞。新一代的追梦人正吹响战斗的号角,在五千年的历史基址上,筑起新的梦想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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