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时态”说
2018-03-07张洁
张 洁
(大连东软信息学院,辽宁大连 116023)
中国古代,作为书面语的文言文与口语相差很大,这种情况不能很好地适应文化的传承、社会和语言的发展。随着白话文书面语在唐宋后逐渐兴起,“不须古典之言”,“总须切实明透,使人一目了然”“开发民智而提倡白话文”“我手写我口”“崇白话而废文言”“北人俗话”“新文体”……,历代不少学者都在努力使书面语同口语相一致,以便让更多的人能看懂或听懂书面语。
古代汉语中只讲句读、实词和虚词,大概这就是当时的语法了。随着《马氏文通》的问世,马建忠“建立”了汉语的语法体系,在我国语言学史上产生了划时代的影响,但也使汉语语法的研究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这是因为“汉语语法”应该依据古代汉语和白话文书面语来进行归纳和总结,不应该套用印欧语系的语法概念。不同语言间的共性现象似乎不会出现什么理解上的问题,但其个性的语言现象却未能清晰地表述,从而使汉语语法在发展、完善中成了“混血儿”。
“语法”是什么?世界上语言形形色色,“语法”自然也不尽相同。语言既然有共性又有个性,那么其个性一定是与众不同的那些独有特征。就连马建忠也有“华文所独”的说法。如果因为其他语言中有时态,那么汉语也得有时态;其他语言中有词性、有句子成份、有…,那么汉语也得有。这种想法也许太主观、太教条、太牵强了。
本文只就汉语时态的问题作一阐述。汉语语言学界关于时态的问题历来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汉语有无时态。第二,汉语的时态是如何体现的。学界对此众说不一,争论不休。那么,汉语到底有没有“时态”?多少年来,汉语之所以在不少语言现象上争论不休,恐怕也是因为在印欧语系中是没有“语法”或“概念”可以来解释汉语的个性问题。目前倾向于存在时态的观点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何伟、吕怡,他们指出,“汉语中存在有标记和无标记即零形式的时态;有标记时态主要通过语法化手段、准语法化手段和词汇化手段来体现;而无标记时态的判断主要依据小句中谓体本身的意义。”[1]顾阳也提出了时态、时制理论,将tense翻译为“时制”,强调两者概念的不同及其与时间的参照。[2]
笔者认为,首先“时态(tense)”并不是汉语言中的概念。汉语的“时态”问题恐怕是由于汉语是没有词形变化这一语言现象所引起的。英语因为受古希腊以来传统哲学、宗教和古拉丁语影响,语法具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词法、句法的规则严谨,划分细微,强调以形式变化来表现世界。但是在英语中,仅仅靠动词的形态变化未必都能将时间意义表达得十分清楚,常常需要借助特定的语境或与相应的状语一起使用来表示。如果一个人把 I saw him yesterday.(我昨天看见他了) 说成了 I see him yesterday,仍然能够表达意思,英语国家的人是完全能明白你的意思的,只是文字的时态表现不对罢了;如果说成I saw him或 I see him, 那么听话的人也许就不能完全明白你要表达的时间了。再如:From eight in the morning, I have been looking for you(从早上八点我就一直在找你),如果说成 From eight in the morning, I am looking for you,也是能让他人明白你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如果没有状语,只说 I am looking for you,语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也就是说,在英语中,不同的时态变化表示动作发生的不同时间,但有时候如果没有状语,只有动词时态的变化,只能明白大概的意思或字面意思;有时候如果有相应的状语,但没有动词的时态变化,是可以明白表意的,只是动词在字面形式上表达错误而已。看来英语中的“时态”形式和“词形变化”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或形成彼此互相制约。不同“时态”须用十六种词的形态来表示,而这些形态要在不同的语境中,必要时必须借助于相应的时间状语一起来完成意思表达。因此,仅词形的变化并不是传递意思的唯一形式。
由此可见,要想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或者可能导致误解产生或导致对方不理解的情形出现,不一定都是词形的问题,而是用词的问题。无论是用何种语言的人,对一种情形的理解是共同的,只是用不同的语言来形容,尽管语言形态不同,但是意思彼此都明白,不会误解。这种表意正是所有的语言---无论是有形态变化的还是无形态变化的,在传递信息时,所要最终说明的意思。不管语言的形态是怎样变化的,但是各种语言所表达的情形是一致的,否则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彼此交流了。
汉语在发展变化过程中,“是缺乏构形形态的语言,靠语序和虚词来表明语义和语法关系,同样几个词,如果先后顺序不同,就可以表达不同的语义结构。这种语法构成特点与汉语民族的语言思维契合,并且表现出了与英语时态发展的思维相似性。”[3]而在表达时间意义时,汉语既没有“词形”的问题,也没有表示时间的不同形态,只需用“词语”表达即可。有人认为,“着、了、过”是表示不同的时间,就是“时态”。 例如:
我吃了早饭了
我吃过早饭了。
我吃早饭了。
我吃过了早饭,…。
我吃过了早饭了。
这些句子都是什么“时态”呢?是要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呢?每个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像语法书中所说的“已经吃过,现在不想吃了”“以前吃的,现在也许还想吃”“已经吃,不是没吃”……。其实不管怎么理解,这些句子所要表达的一个共同的事实就是“早饭已经在胃里了”。“了”和“过”只是说明一个事实的结果。至于怎么理解,这和说话人想传达什么或者听话人想知道什么或理解到什么程度有关。“时态”表达不了确切的意思。如果我们这样说,也许就更清楚了:
我吃了早饭了,吃不下了。(已经饱了)
我八点就吃了早饭了,不想再吃了。(已经吃过早饭)
又如:
我们学汉语,感到十分快乐。
我们学着汉语,感到十分快乐。
我们在学汉语,感到十分快乐。
我们在学着汉语,感到十分快乐。
这些句子又是什么“时态”?其实就是告诉人们“学汉语快乐”。至于是“以前学”还是“现在学”,是“现阶段在学”或是“以前某个阶段学”或是“学汉语的时候”,大概并不是这些话主要想表达的意思。这些句子并没有告诉人们是什么时候“学”的。句中的“在”、“着”只是告诉人们“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如果我们这样说就有了“时间”的概念:
我们现在正在学汉语,大家都感到十分快乐。
即便如此,也没必要把“正在”说成是“正在进行时”。因为我们就是把这个句子说成:“我们现在学习汉语,大家都感到十分快乐。”,也都知道是什么时候“学”。所以能说明时间的并不是“正(在)”或者“着”,而是“现在”。
再如,英语中“我正在吃早饭。”可以说I am having my breakfast. 也可以说 I was having my breakfast. 人们通过词形可以知道是什么时候“吃”的。而汉语中的“我正在吃早饭。”是不清楚“吃”发生在什么时候,必须要说明白“吃”的时间才能知道。
因此,在汉语中是没必要用“时态”这一概念的。汉语如果没有表示时间的词,就不清楚事情发生的时间,但汉语习惯表明,只是通过词的形态变化是说不清楚时间概念的。动作就是动作,事情就是事情,时间就是时间,动作或事情发生的时间只需说明是什么时候就可以了,没有必要通过变化词形来表示,也没有必要强调这是一种什么“时态”。也许这是和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有关。中国人更加强调事情的整体概念,注重的是实际的结果,强调主要意思的表达。胡超琼认为“汉语的传统文化以《周易》为核心,以儒、道、释三家文化交融为主体,认为时间是运动不止,循环不已的,所有事物内部矛盾因素的此消彼长,推动事物在循环中发展。作为传统文化组成部分的汉语,自然也认为时间是循环的,并表现在时态上,所以汉语的时态并不着意区分过去、现在、将来和进行的时间,它更强调事件发展的时间进程:酝酿、持续和完成。”[4]或许这也是汉语为什么没有词形变化的原因吧。
汉语的“语法”并不在意是什么“词形、词性”,而是强调“用词”和词语的“搭配”。汉语似乎并不在意“语法规则”,而更加注重“意”的传递。“时态”如此,那么汉语言中其他的“语法”,特别是“个性问题”是不是也都可以脱离已有的框架,跳出思维定式,重审语言权威的定论,好好地再研究研究呢?语言学界对于汉语和其他语言之间有哪些相似之处和差异,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其中一些问题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研究和探讨。
[1] 现代汉语时态之系统功能视角研究[J],何伟、吕怡,北京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4)
[2] 时态、时制理论与汉语时间参照[J],顾阳,语言科学,2007(4)
[3] 刘佳慧,汉语与英语语法时态的认知与比较[J],语言研究,2015(6)
[4] 胡超琼,英汉语时态的比较分析[J],当代教育实践与教育研究,20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