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记》“学为君”教育目的探析
2018-03-07马丽
马 丽
(吉林大学文学院,吉林长春 130012)
1 中国古代传统教育目的观
周代统治者为了加强自己的政权,往往以宗教天命思想为背景,使其统治合理化。当时的“文化权力主要掌握在神职人员和帝王手里,教育的内容大部分也是关于人神沟通的,”这样将“政治与宗教二合一,所以教育虽然是通过宗教来实现,但其目的却是为政治服务的。”为稳固和延续其政权,周代统治者开始重视教育,但仅限于贵族群体。教育内容主要是六艺,将文化知识与道德修养培养并重,以期培养出道德才兼备、敬天爱民的未来统治者。所以其教育属性“是社会的、政治的,而非个人的、性情的。”自此,通过教育为国家培养政治人才的中国古代教育传统形成并确立起来,并长期延续下来。
至春秋时期,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和封建社会关系的建立,上层建筑作用加大,“‘士’脱离了生产劳动,成了名副其实的知识分子,从事政治和意识形态工作并作出贡献。”到了战国时期,便出现了不同研究对象和观点的“诸子百家”,形成了“百家争鸣”的现象。“作为学术思想流派,各家都不是远离生活,而力图在不同角度上‘务为治’(《史记·太史公自序》)”来巩固新兴地主所掌握的政权,教育便成为了当时“建国君民”的重要手段,只是其教育思想开始“或多或少地面向老百姓,不单纯代表统治者的利益。”可见,我国古代传统教育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从属于政治的,为国家统治服务。这些都为《学记》思想的产生,提供了社会历史基础。
2 孟、荀教育目的观
关于《学记》出处素有冯友兰“荀派说”和郭沫若“孟派说”的辩证。现在学界一般认为《学记》是思孟学派作品,但无论承自孟派还是荀派,他们都是同承孔子衣钵的早期儒家两个学派,所以都可以说是儒家思想。儒家教育重在培养“君子”“圣人”等政治能臣,来实现其治国、齐家、平天下的社会理想。孔子主张通过教育培养君子、圣人等治世贤才,来改变天下无道的局面。孟子、荀子继承孔子教育思想,并在其基础上提出自己独特见解。孟子主张教育要培养明人伦的君子,将孔子外在的社会治世需求转化为通过个人内在的精神自我修养来实现治世。而荀况认为教育目的在于化性起伪,使人“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教育应该从培养“士”开始,到培养“圣人”,这里的“圣人”便是具有礼法且长于治世的统治者,也是荀子教育目的的最高层次。
孟、荀都是新兴地主阶级的代言人,思想观点尽管有“异”的一面,却更要看到其“同”的一面,是殊途同归,他们都承认环境的影响,注重后天的教育。而所谓行“王道”或行“霸道”又都“只不过是新兴地主阶级内部两种思想、两个策略之间的分歧,其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巩固封建政权。”
3 由《礼记》看《学记》
“《礼记》是“礼之记”,而“礼”作为我国奴隶制和封建制时代的上层建筑,有两个基本内容:一是道德规范;二是典章制度,包括礼仪。”
《学记》是《礼记》四十九篇中的一篇。虽然《学记》专门讲教育体制、教学内容与方法,但是也离不开“礼”,“即礼仪和典章制度——属于教育范畴的礼仪与典章制度,所以,此时的教育是‘礼治’教育。”如“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其中“皮弁祭菜,示敬道也”说明了士见师的古礼,表示对老师的尊敬,同时也是古代“礼治”教育的表现,而作为统治阶级的士,他们受教育的目的是“学为君”,即学习如何统治人民。“未卜禘不视学”中“禘”为祭祖(天子可用)之意,将禘祭和视学结合,说明最高统治者非常重视教育,并激励师生继承祖先开创的基业,同时禘祭本身也含有“化民”的意蕴。所以“祭菜”“卜禘”,在形式上是为尊师敬祖,而实质上仍是为了忠君孝亲。“孝亲只是手段、过程,忠君才是目的,它是同政权直接联系着的。”
4 《学记》教育目的观
4.1 “建国君民”“化民成俗”
《学记》将教育视为政治的最佳手段,而实现这一良好政治的最佳途径就是“化民成俗”,即办学兴教,使人民遵守社会秩序,养成良风美俗。《学记》一开篇就指出:“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在儒家看来,“发虑宪、求善良”“就贤体远”“化民成俗”是三个不同的政治层次,“化民成俗”是其最高的政治理想,同时这也是不同的三种教化策略和结果,欲达到“化民成俗”这一最好的教化结果,要靠“学”这一教化策略,即发挥教育作用。(在古代“学”主要针对统治阶层而言,小民是没有机会接受“至道”的。)可见,教育具有培育人才、传授道德、美化风俗多重功能,对于治国安民具有重要意义,是立国之本。这一章是《学记》的总纲,“它开宗明义揭示了新兴地主阶级掌握政权后的政治路线、组织路线和教育路线及其相互关系。”
紧接着,《学记》又说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它上承“化民成俗,其必由学”,既重视统治阶层中人的教育,也不忽视普通平民的教育,虽然政治上都是为了“建国(巩固封建地主政权)君民(统治和驯服老百姓)”。
《学记》在末篇又进一步指出:“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郑玄注:“以学为本,则其德于民无不化”,孔颖达注:“先学然后至圣,是学为圣本也”。这就把教育提到“务本”上来了。可以看出,“君子”办学“化民”的目的,说到底,也是为了巩固自己既得的政权。
为实现“化民成俗,其必由学”“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局面,《学记》还提出了适应当时社会状况的教育制度和学校管理措施,设计出一个从中央到地方,从城市到农村,从初级学校到高等学校,为中央集权的封建政治经济服务的统一的教育体制。正如“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家、党、术、国是地方各级行政单位,塾、庠、序、学都是古代学校名称,即古代设学施教之所”。同时为实现政治教化和保证教育质量,《学记》还制定了一套相互衔接的学年制度(“小成——大成”)和严格的学生考核标准(“比年入学,中年考校”)。它提出的这一套相对完整的从中央到地方按行政建制建学的办学体制和学年及考核制度,为教育的顺利进行和政治的巩固提供了制度保障。
4.2 尊师重教亦为君
《学记》继承了儒家尊师重教的思想传统,不仅在政治上给予教师崇高的地位,还将尊师视为实现国家长治久安的重要途径。正如:“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
《学记》认为,“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把为师、为长、为君视为一个逻辑过程,使为师实际上成为为君的一种素质、一项使命。”“这说明了,教师本身也在学习和教人如何统治人民、治理国家,教师素质的高低直接关乎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同时也说明了“中国古代政教合一、官师合一、学在官府、官守学业的状况,因此《学记》警告统治者‘择师不可不慎也’,说到底,师为治国安邦之本。”
不仅如此,《学记》还将“师”与“道”结合起来,把“师”视为“道”的传播者,强调“师严然后道尊”,即“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所以尊师也”,只有尊师,才能实现用“道”来教化人民的目的,从而实现国家长治久安。
5 小结
《学记》承袭了先秦儒家的一贯思想,将教育视为统治者统一百姓思想,教化人民的手段,这种思想使得我国历代的教育始终没能摆脱政治的制约。《学记》的“这些思想有近乎迎合统治者的意味,而不是从学生角度出发的,具有明显的阶级性和局限性。”
在实现维护政治统治目的的同时,《学记》也说明了教育在人的个人发展方面的作用,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如同对美玉的雕琢一样,“教育通过对人有计划、有目的的培养,使每个人都形成良好的道德和智慧,懂得去维护国家利益和社会安定。”而且,它还提出了“教学相长”“长善救失”“藏息相辅”等教学原则和方法,对我国教育的发展也是有重要意义的。但是尽管《学记》承认教育在人的发展中的作用,但人的发展是服从于政治与社会发展的,且政治目的处于绝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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