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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与徐霞客旅游之比较

2018-03-07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徐霞客司马迁游记

徐 兴 海

(江南大学,江苏 无锡 214122)

在中国旅游史上,司马迁与徐霞客都是代表性的人物。司马迁由旅游而学习社会、锻炼体魄、理解人生、心存天下,终成《史记》,由《史记》而影响中国历史两千年。徐霞客本名徐弘祖,一生旅游,旅游一生,朋友谓他:“日出前披霞进山,日落后带霞归来,如此云游之客。”他听了之后索性将“霞客”用作了自己的别号,以示不畏艰险的决心。徐霞客被称为“游圣”,以一己之力,用一生探奇,成《徐霞客游记》,为中国的旅游事业奠基,二人均伟矣壮矣,足以不朽。

一、司马迁与徐霞客比较之滥觞

自从司马迁之《史记》流布,便矗立了一座难以逾越的丰碑,但是自此之后就不断地被拿来与后来的人物与著作相比较。将徐霞客《徐霞客游记》与司马迁《史记》从旅游的角度进行比较就是有益的尝试。

《徐霞客游记》写成之后就有人将之与《史记》相比,将司马迁与徐霞客相比。

与徐霞客为至交的陈函辉《徐霞客墓志铭》说:“霞客工诗,工古文词,更长于游记。文湛持、黄石斋两师津津赞美而霞客自怡笥箧,雅不欲以示人。今散帙遗稿,皆载六合内外事,岂长卿《封禅书》乎?”陈函辉是因为徐霞客遗著记载“六合内外事”,即是天下事,因之将其与司马迁《史记·封禅书》相比。然而此比喻之比项不明,匪类。因为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释《封禅书》写作主旨时说:“受命而王,封禅之符罕用,用则万灵罔不禋祀,追本诸神名山大川礼,作《封禅书》第六。”即是主旨在“追本”祭祀“诸神名山大川”所用之“礼”,着眼点在一“礼”字,显然与陈函辉所指记天下事不合。

明朝末年的奚又溥《徐霞客游记·序》将徐霞客及其游记与司马迁及其《史记》相比,他说:“先生之游过于子长,先生之才气,直与子长埒,而即发之于记游,其得山川风雨之助者,固应与子长之《史记》并垂不朽,岂仅补桑《经》郦《注》之所未备耶。”又赞誉“其笔意似子厚(柳宗元),其叙事类龙门(司马迁)”。奚又溥将徐霞客与司马迁相比有三点:第一,徐霞客所游历超过了司马迁,这可能主要是指其所游历的地域超过司马迁;第二,徐霞客的才气与司马迁相埒;第三,徐霞客叙事文笔类似于司马迁;第四,徐霞客之所以能够和司马迁一样的永垂不朽是因为都得益于旅游,旅游使其“得山川风雨之助”。这应该是第一次将司马迁与徐霞客从旅游上加以比较。

二、司马迁与徐霞客比较研究之进展

赵筠发表于2007年的《司马迁与徐霞客》一文将司马迁与徐霞客通过“立身处世”“万里远游”“秉笔直书的传世之作”三个方面予以比较。[1]该文指出:“司马迁、徐霞客都是中国历史上的文化巨人,前者乃正史鼻祖,后者为地学先驱。……两位伟人虽远隔千年,彼此却诸多相似,本文着眼于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以及著书立说。”

赵文用“万里远游”一节1100字将司马迁与徐霞客的旅游予以比较,首先指出二人的伟大著作均与旅游相关,而且是其关键环节:“今人谈远游,最先思及徐霞客,他以一介布衣,孤筇双履,踏遍万里河山,留下一部熠熠生辉的《游记》。而司马迁创作《史记》,游历也是其著述过程的关键环节。”赵文指出从出发点来看,徐霞客旅游的特点同司马迁一样,是“带着求索真知的愿望出发的”。

在对司马迁的旅游活动简要概述后总结其旅游是“善游”:“司马迁的漫游还被称许为‘善游’,因其善于将游览名胜古迹同自己的史学事业紧密地联系起来。”而徐霞客之游则被概括为“奇游”:“‘奇’之所在,在于游踪之广向,也在游记之内容。”其结论是:“无论是司马迁的‘善游’,抑或徐霞客的‘奇游’,皆不是文人墨客一时的游或消遣,而是其在严肃的学术追求、强烈的探索欲望和不懈的身体力行互相作用下的英杰行为。”

吕锡生《略论我国历史上的文化巨人司马迁和徐霞客》一文将司马迁与徐霞客二人从文化贡献上加以比较,指出二人是不同时代、不同志趣、不同领域的立言人物:“一是生长在我国西部黄土高原上,一是生长在东部的太湖平原上,两人出生的年代足足相距了十七个世纪,又正好是我国封建社会从强盛到没落时期。也就是司马迁生活在我国封建制的鼎盛时期——汉武帝时期,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各方面都出现了空前蓬勃的发展局面。这是司马迁写史的客观条件和历史背景;徐霞客则是生活在我国封建制的衰落时期,他的旅游考察是在封建制的没落和资本主义萌芽的历史背景下的。”[2]904-908

吕文指出二人所成就都与旅游有关,其旅游又与家庭的支持分不开:“两人都能从小在个性和志趣方面得到发展,他们都是在家庭支持下成长的立言伟人。”他们有着“共同的旅游考察实践”,都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经历。“都是按各自不同的志趣,具有别人难得的条件,读破万卷书的知识分子。因此早年都培养了高超的文字表达能力和吸收了丰富的历史、地理等专业知识,为他们立言著述打下了扎实的基础。除书本知识外,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行万里路的实践,这是他们的立言著述获得成功的又一重要条件。”[2]904-908

在比较了司马迁和徐霞客的旅游经历之后,吕文指出:“徐霞客和司马迁一样也有二十出游的历史,所不同的是,他是地理考察而不是历史考察。”认为与司马迁通过写作《史记》不同,徐霞客更多的是从献身于旅游考察表现献身精神的伟大爱国者。指出《史记》与《徐霞客游记》之不同:“《史记》是从社会历史的角度出发,‘游记’是从地理的角度出发。”“如果说《史记》是汉武帝太初以前的历史‘实录’,那么《游记》则是晚明自然和社会的旅游‘实录’。”[2]904-908

三、都是二十岁左右开始了旅游

二十岁是古代人成熟举行加冠礼的时候,标志着社会承认其独立自主权利,也是承担社会义务的开端,对于人生具有里程碑意义。在这一年前后他们都开启了成年之礼,启程天下之游。人们很自然地注意到二十岁开始的旅游对于司马迁和徐霞客的重要性,并以此作为比较的内容。

司马迁的“二十壮游”是一次远游,按其行程没有一年多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汉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司马迁二十岁,正当盛年,怀抱着凌云壮志,承父命游远方,“网罗天下放失旧闻”。汉代为天下周流交通提供了方便,《史记·货殖列传》云:“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弛山泽之禁,是以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3]3261这使得私人旅行成为可能。在交通不发达的古代旅行游览主要是通过徒步实现的,本身就是意志和体能的锻炼。《太史公自序》称这次游历的路线是:“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3]3293可见司马迁壮游的重点在南方,近代历史是重点。他从京师长安出发东南行,到汨罗屈原沉渊处凭吊,探禹穴,游观春申君宫室,观孔子遗风,探访秦汉之际风起云涌历史人物的故乡、楚汉相争的战场。其所经地域相当于今天的十九个省,即陕西、河南、湖北、湖南、江西、上海、江苏、浙江、安徽、山东等。

司马迁的实地考察涉及远古黄帝尧舜的传说,西周建国经营洛邑的情况,近古孔子、屈原、信陵君、春申君的遗迹与齐、鲁、楚文化的意蕴,当代开国群英乃至贾谊的故事,五霸、七雄、楚汉相争古战场的“天下大势”,“兵所出入之途,曲折变化”,全国各大水系、都会、区域经济,无不进行广泛地采访搜集,精细地探寻研究。这些都在《史记》中有所体现。没有这次考察,《史记》将减色不少。

而徐霞客第一次出游目的地是太湖西山,时间是22岁。其出生地南直隶江阴梧塍(今属江苏无锡市江阴徐霞客镇)距离太湖不过百十里。明万历丁未二十九年即公元1607年,二十二岁的徐霞客按照当地三月初三踏青春游的习惯,从家乡胜水桥码头登船出发,驶向太湖林屋洞,目的是访灵威丈人以得到《素书》的遗迹从而解决《禹贡》“岷山导江”的疑难。[4]然而,徐霞客考察了林屋洞后,并没有得到《素书》,也没有解决心中的疑惑,他站在林屋洞里,终于认识到:欲明江源,只有实地“溯江探源”才能了解清楚。于是,一个考察全国山河的凌云壮志刹那间在脑海里萌发了。这第一次出游就是科学考察,并且是其一生旅游的导引,激发其为了解决长江源头问题而孜孜以求,付出终生的努力。

司马迁二十壮游和徐霞客的第一次出游,都是人生的重要一步,司马迁是为了史学而考察,徐霞客是为了科学而考察。

还应该指出的是,司马迁的旅游是从十九岁开始的,这一年他离开了“耕牧”的家乡夏阳,来到了父亲司马谈供职的茂陵。茂陵始建于汉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当时属槐里县茂乡,故称茂陵。

这一次出游对司马迁的一生具有重大的影响,是人生的重大转折点。迁居茂陵,使司马迁离开故乡,面前打开了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司马迁对自己的出生地在《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是这样说的:“迁生龙门,耕牧于河山之阳。”[3]3293依据《史记正义》、王国维、郑鹤声的说法,当指韩原。韩原即高门原,在古夏阳城西北四五里,是近城郊的农牧区。这里西枕梁山,东有涺河水,南有芝川水,土地肥沃,水源丰富,平原地带,适于耕作,而山麓放牧,饲草丰美,这便是司马迁“耕牧”之地。韩原大战就发生在这里,公元前645年,秦穆公与晋惠公时期的一场大战,地点就是韩城芝川澽水河两岸,正是司马迁的故乡。司马迁对此是否耳闻,没有记载,然而乡贤们肯定会提及的。司马氏先祖司马靳的坟地就在高门原的华池,司马迁有可能还去祭拜过。这些都给司马迁的青少年时代留下美好的印痕。对故乡的爱后来渗透在他的《史记》中,《史记》中多处提及韩原,三义墓与“赵氏孤儿”故事之间的线索似乎也清晰可见。

四、扈从之游与私游

司马迁是扈从之游,而徐霞客乃私家之游。

司马迁大约元鼎元年(前116)被汉武帝任命为郎中,“掌守门户,出充车骑”,得以接近皇帝,侍从出巡,是为“扈从之游”。年轻而才华横溢的司马迁以欣逢盛世明君之兴奋,全身心地投入到侍奉今上的巡游之中:“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室家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5]2729这说明,司马迁把自己的前途与命运和明君及献身祖国紧密结合在一起,因而非常珍惜扈从生活。

扈从武帝,司马迁得以亲身参加国家重大礼仪与祭祀活动,能够“具见其表里”:“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3]486司马迁对自己能够侧身朝廷大夫列不无庆幸。他随同参与泰山封禅大典,祭祀大军绵延上百里不见头尾,步骑十八万,旌旗千余里,威武隆重,祭祀大典的沉稳严重,祭拜仪式的神秘莫测,俗人难近,这一切都深深地使司马迁受到震撼。这些生活经历,是司马迁写《孝武本纪》和《封禅书》等篇的基础。元鼎四年(前113),汉武帝首次大规模出巡,周游河洛,观省民风,十分排场。元鼎五年,汉武帝西登空桐,北出萧关,带数万骑打猎于新秦中,场面之雄伟壮观,悬古亘今。身处其中的司马迁,观赏这盛大的场面,感受这升腾的朝气,体味到恢宏时代昂扬向上的精神,遂激发其无限的豪情。司马迁擅长大场面的描写,这和他几十年扈从武帝的豪放巡游分不开的。司马迁歌颂大一统,是因为他深深地感受到大一统时代蓬勃向上的腾跃朝气,是如何激发出昂扬上进的乐观情怀。

司马迁的扈从之游,自然不必自己打理衣食住行,不必为每一日的油盐酱醋发愁。

而徐霞客的所谓私游,即是私家之游,全部依靠家庭的收入支持旅游。在封建时代,旅游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无疑是一笔巨额的开支,而像徐霞客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的在外旅游,其负担是难以想象的。

徐霞客外出旅行考察经济来源主要依靠地租收入及其母亲的纺纱收入。出行没有钱的时候,有时借钱,借钱是要还的,就抵押房产、地产。他还靠通过好友介绍,资助他旅费,有“介绍信”保证他在后面的旅程有人接待。这种一环套一环的朋友推荐,在相当程度上保证了徐霞客旅行的可持续性。

徐霞客年轻时有徐有勉留下的家底,但他几十年基本不事生产,热衷旅游,到他晚年这份家业也用得差不多了。徐霞客变卖家产而旅游,被称为“白相人”。白相者,旅游人,但是也有闲逛而不事产业的意思,略有贬义。当地方言中“白相人”常指那些不务正业,游荡为生的人。按鲁迅先生的话来说:“如果将上海之所谓‘白相’,改作普通话,只好是‘玩耍’;至于‘吃白相饭’,那恐怕还是用文言译作‘不务正业,游荡为生’,对于外乡人可以比较的明白些。”这一方面说明了很多人对徐霞客的旅游很不理解,也说明积年累月的旅游花费不菲。《徐霞客游记》的记载说明他用生命最后4年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壮游时,经济状况已经捉襟见肘。

五、旅游都得到父母的支持

没有父母的支持,他们的旅游都不可能成行,不能成功,而这是是否成行的至关重要的先决条件。

父母支持的第一点是精神上的支持,指引和熏陶。

司马谈对于儿子是有所期待的。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深情地回忆到与父亲的洛阳诀别:“子迁适使反,见父于河洛之间。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3]3295很显然,司马谈以祖上的荣耀激励儿子,这个念头必定不是临时起意。接下来说:“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有对当今主上的充分肯定,“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太史的职务是世代相传的,司马谈相信儿子会接替任太史,嘱托他必定完成“吾所欲论著”,称颂这个杰出的时代。据此可以推断司马谈对儿子的一生早有规划,而司马迁的二十壮游自然是父亲司马谈勾画之一环,是父亲亲自安排的。

师从孔安国学习古文《尚书》,中年以后又师从董仲舒学习公羊派《春秋》,这些也都是司马谈安排的。这一安排同样的服从于将司马迁培养成一个伟大历史学家的目标。

显然司马迁的旅行是一个人的旅行,然而无法想象司马迁的二十壮游是一时的激情,或者是自己临时起意。因为古时的旅行,远不像今日这么方便快捷,道路的险阻,交通工具的落后,为古时的旅行者制造了重重的障碍。司马迁的此次壮游,路线如何走才能和后来的史学写作最好的结合,如何得到旅游身份证“过所”,怎样通关,谁人接待,哪里住宿等等一应事务自然不是一个二十岁的人所能够办得到,势必经过司马谈的安排。

至于《太平御览》卷二百三十五引卫宏《汉旧仪》所说:“司马迁父谈世为太史,迁年十三,使乘传行天下,求古诸侯之史记。”《西京杂记》卷六文略同。这一记载不大可靠,除了十三岁的小小年龄不能独行之外,所说的“乘传”似乎不大可能。传者传车,古代驿站的专用车辆,作为太史的司马谈乘坐传车出行尚有可能,然而巡行数千里,用时一年多的连续使用传车似乎也不可能。太史令俸禄六百石,比起六卿二千石,三公万石,自然是小官吏,不大可能长期占用传车,更何况是他的儿子,司马迁没有任何职任,怎么能够乘坐传车行经天下呢?

徐霞客的父母同样是他从事旅游考察事业最直接的支持者。徐霞客父亲的品格情趣爱好以及为人处事,母亲的贤淑善良谆谆教诲和全力支持,都对徐霞客的考察事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徐霞客祖上曾是宋朝官员,他的曾祖父和祖父也先后在明朝做官,是官宦世家。仗着庞大的家产,从各地广搜文集,并延聘四方名士为子孙授业,意欲问津于科举,但结果却出现累世的科场悲剧,到徐霞客的父亲徐有勉时,便毅然摆脱科举,耕读为业,兴趣在于园林与山水,常泛舟于太湖之中。这实际是为徐霞客堵住了一条路,开辟了一条路。徐霞客母亲王夫人虽身处乡下,却是有经略头脑的人,她见儿子“特好奇书”,喜欢读地理和游记之类的书籍,知道他志在天下,不可以科举的樊笼捆住他,便索性成全他的志向,常勉励徐霞客:“志在四方,男子事也,即《语》称游必有方,不过稽远近,计岁月,往返如期,岂令儿以藩中雉,辕下驹坐困为?”[6]1191亲自为徐霞客制作远游帽,以壮其行。徐霞客的母亲王夫人,对徐霞客立志“欲问奇于名山大川”的志向给予有力的支持和鼓励。徐霞客在外牵挂母亲,她安慰说:“吾幸健,善饭足恃耳。男子生而射四方,远游得异书,见异人,正复不饿。无以我为念!”[6]1254徐霞客母亲为了打消儿子出门远游的顾虑,还以70多岁的高龄,和徐霞客等家人一起游了荆溪和勾曲两地。家庭的熏陶,父亲的导向,母亲的教诲,使徐霞客一生“问奇于名山大川”,实现了探寻自然奥秘的目的愿望,得以舒展才能。

除了家庭的支持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经济上的支持,对于徐霞客的父母而言甚而是置倾家荡产而不顾的决心。

六、《史记》和《徐霞客游记》都是游记

《史记》就是一部旅游史。以第一篇《五帝本纪》为例,最高统治者没有不巡游以征服天下,没有不旅游而了解臣民的,甚至一日不出游便一日不安宁。如轩辕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迁徙往来无常处。”[3]3-6颛顼同样的巡游不止:“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属。”[3]11-12“(舜)乃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遂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辩于群神。揖五瑞,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班瑞。岁二月,东巡狩,至于岱宗,祡,望秩于山川。遂见东方君长……卒乃复。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皆如初。归……五岁一巡狩。”[3]24五帝都在游历,都不停地祭祀以获取上天的权力授权;都不停地巡守,以控制天下,显示存在感。

再如《夏本纪》记载大禹治水走遍了北方:“禹……行山表木,定高山大川。禹……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薄衣食,致孝于鬼神。……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左准绳,右规矩,载四时,以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及山川之便利。”[3]51“禹行自冀州始”,考察天下的步伐从来不停歇,遂定天下为九州。再如《秦始皇本纪》中的秦始皇巡守不止,最后死在巡游的路上。再如记载汉武帝的祭祀泰山,孔子的游学,春秋时期知识分子游走各国的自我推荐,人才的流动;《货殖列传》走遍天下的商人等等。

《史记》写了那么多游走的人,但是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关隘、路政等盘查的事情,也没有无法投宿的描写,种种不利于出游的事情好像都不会发生似的,都好像是想走就走,想歇就歇的状况呢!比如《越王勾践世家》记叙功成名就的范蠡“乃装其轻宝珠玉,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范蠡浮海出齐,变姓名,自谓鸱夷子皮,耕于海畔”,“而怀其重宝,间行以去,止于陶”。范蠡由越国到海边,再到陶,又到齐,这中间经历数国,司马迁并没有记录其中旅行的障碍与艰难。还记载了范蠡长子去楚国救中男的事迹,“朱公中男杀人,囚于楚”,“长男既行,亦自私赍数百金,至楚”,这旅途之中丝毫感受不到春秋时期的跨国旅行有什么障碍。这一方面说明当时旅行的自由,另一方面也透露了司马迁的想法,即朝廷对于旅游的管理应该是开放、宽松的,这样才有利于交流。没有自由和开放,就没有自由的经济,“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3]3253。

《史记》是天下游历书,导游图。司马迁游历考察,兼有历史家和地理学家的兴趣。对于历史事件,大至秦始皇的破魏战争,小至战国时的一个城门名字,他都要力求掌握第一手的资料。对于战场的布局,兵力之铺排,在何地布防,从何地出入,以及相关之山川地理、古今战场,司马迁更是了然于胸。顾炎武评介说:“秦楚之际,兵所出入之途,曲折变化,唯太史公序之如指掌。以山川郡国不易明,故曰东曰西曰南曰北,一言之下,而形势了然。……盖自古史书兵事地形之详,未有过此者。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势,非后代书生之所能几也。”[7]1428这足以证明司马迁得游历之助而明天下地理形势。

古代名家认为《史记》得自旅游。宋代马存在《赠盖邦式序》中说《史记》从游历而来:“子长生平喜游,方少年自负之年,足迹不肯一日休,非直为景物役也,将以尽天下之大观以助吾气,然后吐而为书。”苏辙谓《史记》恢宏之气势从旅游中来,其《上枢密韩太尉书》举孟子与司马迁之例,谓:“以为文者气之所形,然文不可以学而能,气可以养而致。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今观其文章,宽厚宏博,充乎天地之间,称其气之小大。太史公行天下,周览四海名山大川,与燕、赵间豪俊交游,故其文疏荡,颇有奇气。此二子者,岂尝执笔学为如此之文哉?其气充乎其中而溢乎其貌,动乎其言而见乎其文,而不自知也。”[8]653这是司马迁在文章辞采风格方面所得游历之助。终生游历,不仅使司马迁获得了广博的社会知识,搜求了大量的遗文古事,而且开阔了视野,放宽了胸怀,增长了识见和才干。王国维称为“宦学之游”。郑鹤声之说更为直接:“马迁旅行之成功,即史书之成功也。”

《徐霞客游记》是旅行记录,同样是导游图。英国科技史学术权威李约瑟在《中国科技史》中评价说:“不像是 17 世纪的学者写的东西,倒像是一位 20世纪的野外勘探家所写的考察记录。”

《徐霞客游记》是科学考察记录。其对石灰岩地貌的形成给出了符合现代科学的合理性解释。关于河流水系、山脉走向及火山地热的考察,徐霞客建构了其独特的地理思想及考察方法。如徐霞客在地理上的五大重大发现:南、北盘江之源流;澜沧江、潞江之出路;枯柯河之出路及碧溪江之上流;大盈、龙川、大金沙江三江之分合经流;江源等。同时,徐霞客还对西南民生民俗、民族压迫、经济态势及边疆治安等社会状况做了精辟的记述。侯仁之说:“《徐霞客游记》是一部具有世界性的科学文献。”[9]“《徐霞客游记》又有很高的科学价值,以实地考察所得,纠正了古代地理书籍的一些谬误,也有许多新的发现。如书中关于石灰岩地貌的考察,比欧洲人早一个多世纪,在这方面是世界上最早的文献。”[9]

《徐霞客游记》是人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徐霞客去世后不久,其生前友好钱谦益(牧斋)写信给徐霞客的族兄仲昭说:“霞客先生游览诸记,此世间真文字、大文字、奇文字,不当令泯灭不传,仁兄当急为编次,谋得好事者授梓,不惟霞客精神不磨,天壤间亦不可无此书也。”后来钱氏又写信给刻书家毛子晋,希望他将游记“仅存数本”刻印出版,广为流通。

七、两人均好奇,都有充足的知识准备

扬雄谓司马迁“爱奇”,其《法言·君子篇》有言:“文丽用寡,长卿也;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爱奇也。”扬雄将司马相如与司马迁比较,文采富丽而寡于实用的,是司马相如;为文博爱,多扬人之长,而不忍于砭人之短的,是司马子长。又将孔子与司马迁比较,认为孔子多爱,爱的是仁义;太史公多爱,爱的是奇人异事。

人们都不否认司马迁和徐霞客乃奇才、奇气、奇情,著就了奇文,表现在《史记》和《徐霞客游记》内容之“奇”,思想之“奇”,体例手法之“奇”。然而何以会成奇,却众说纷纭。本文认为,他们之奇,与其游历之奇密切相关。常年游走于大好河山之间的人和“藩中雉,辕下驹”之世界观、人生观、自然观常常有天壤之别。这也正是徐霞客的母亲愿意儿子游历天下的原因。

旅游使他们离开原来生活的小空间,来到奇山异水之间,活动场所的扩大,使得他们思维的空间打开,宏大绮丽的大自然被作为客体观赏,深深地感受到自然之无限,便会压缩自我的感受,更加客观的认识自我。以一家一户为思维对象的逼仄被一地一国的恢宏所替代,一己一人的狭隘被江河湖海的横无涯际所挤压,思维的模式改变,思维的结果也随之改变了。

旅游环境的不断变换,使得作为旅游者的司马迁和徐霞客更加关切雨阴天晴的变化,从而决定自己的行动:暴雨狂风则不得停留在悬崖绝壁,雨雪交加则不得不改变行程,雷电大作则会危及生命,赶紧找到投宿处所,于是使得他们有了对大自然的敬畏,天然而生一种对大自然的依赖感。归依于大自然从而争取到自己的生存与自由,这也是旅游者敬畏自然的结果。热爱自然,融于自然的人文关怀。

司马迁和徐霞客都主张天人合一,天、地、人各自独立,意识到人与自然的和谐。表现在司马迁的思维上即是立体的,系统的,这种思维的结果表现在《史记》篇章结构的立体性。司马迁将自己所看到的《尚书》《左传》《国语》等的历史叙事的单一线条,组装成“五体”,既有高层次的统治者,又有世袭的,还有普通人的传记,使其成为立体的系统的。这还不够,还加上表,使其五体中的人物在时间轴上纵横交错。再加上“书”,同样的使其如同天、地、人之多层结构,相互交错,彼此协同而成一有机组织。

司马迁的“天人合一”思想体现在政治思想中,体现在《天官书》《沟洫志》,徐霞客的游记则充分表达了对人与大自然的关系的深刻理解,他认为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应与自然界融为一体。在旅行中徐霞客融于景色之中,发出“弘祖遍觅山于天下,而今乃得逸于山中,故喜极”[6]1139的感叹。大自然的草木禽虫,山石泉瀑,是他每日所接触所依存,引发他对自然生态的无限热爱。徐霞客自然保护的思想即由此而生,告诫人们应该遵守自然规律,而不是违背规律。于是他盛赞保护环境的行为和人天和谐的必然:“太和则四山环抱,百里内密树森罗,蔽日参天;至近山数十里内,则异杉老柏合三人抱者,连络山坞,盖国禁也。”[6]54

徐霞客“又特好奇书,侈博览古今史籍及舆地志、山河图经,以及一切冲举高蹈之迹,每私覆经书下潜玩,神栩栩然”(陈函辉《墓志铭》)。之前他纵览群书,为旅行做准备,特好奇书,侈博览古今史籍与地志山海图经,以及一切冲举高蹈之迹,可见这是徐霞客行之始,他旅行时经常带一些书籍在身边,一边查阅,一边游览,同时徐霞客也不盲从,在积累了丰富的考察经验和广博的山水阅历,具有了犀利的洞察力后,他常常对旧的地理方志提出质疑,图经志籍,多为图经志籍所蒙,昔人志星官舆地,多承袭附会,比如他对禹贡所说岷山导江的说法作了修正,认为长江的源头不在岷山,而在金沙江。

在旅行过程中,徐霞客除了带有衣食必需品外,还带有大量的书籍以及各种文字资料。所带的书籍主要是地方志和有关地方记载的作品。 徐霞客非常重视地方志。作为旅途考察的需要,在旅途生涯中,他始终以书志为伴。如《大明一统志》《衡州通志》《云南志》、曹能始《名胜志》、张宗莲《南程续记》。仅《大明一统志》就有 90卷,这部志刻印于天顺五年(1461),是本朝全国通志,那时各地情况都包括在内,而且因出版不久且内容较新。徐霞客非常喜爱书籍,他每到一地就要向朋友或官府打听和借阅地方志书,遇有书肆,必定倾囊购买所需要的图书。在桂林市场上购买了《桂林掌故》《桂林胜迹》《西事珥》《百粤风土记》等。徐霞客对借到的志书总是乐意抄录,特别是不宜出行的阴雨天,闭门读抄这些书籍,通过摘抄,积累了很多的地方资料。在云南边境亲手抄录了《腾志》。他只要看到好书,即使没带钱,也要脱掉身上的衣服去换书。粤西游的时候,用衣服抵押借了一架梯子。

徐霞客特好奇书,“益搜古人逸事,与丹台石室之藏,糜不旁览”[6]1191,《徐霞客游记》所记之奇,更是天下书所无与伦比。

在旅行实践中“图穷不忧,行误不悔。暝则寝树石之间,饥则啖草木之实。不避风雨,不惮虎狼,不计程期,不求伴侣。以性灵游,以驱命游”[6]1268。通过《徐霞客游记》的记述,我们可以深深感受到徐霞客看到这些奇景时激动的心情,景点的观赏价值和人文价值带给他的不只是感官上的享受,更多的是内心的震撼与感动。

徐霞客之奇志,在《致陈继儒书》中畅述决绝西游之志:“弘祖将决策西游……其地皆豺嗥鯃啸,魑魅纵横之区,往返难以时计,死生不能自保。尝恨上无以穷天文之杳渺,下无以言性命之深微,中无以砥世俗之纷沓,唯此高深之间,可以目摭而足折。……漫以血肉,偿彼险巇。”

八、都在旅游中得到了幸福,求得 了快乐,实现了精神的追求

司马迁和徐霞客都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精神生活是他们人生最为重要的内容。

司马迁和徐霞客“自身拥有丰足的精神财富,对外在物质需求甚少或是根本无所求,才是最幸福的人”[10]35。徐霞客就是属于“那些有才能的人,即使身处荒野之中,仍有他活生生的思想相伴”[10]32。

司马迁二十壮游,不仅使他获得了广博的社会知识,搜求了遗文古事,而且开阔了视野,带来精神上的愉快感受,内心与自然的人文环境的交融得到一种感情的升华,这种情感在《史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司马迁和徐霞客在出游之前都已经有明确的目的,为了满足生存需要以外的特定需要而产生了具有明确方向的旅游行为的内驱力,为了明中国之史和明天下山川形势是推动他们进行旅游活动的心理因素。

他们总是从对大自然的探索中获得灵感,得到享受,得到满足。而徐霞客差不多总是一个人处于荒郊野外,但是他从不感到孤寂:“精神越是丰富,就越不会感到无聊。有活力的思想才是永远不会枯竭的啊!他总是从自己的内心和外界大自然中探索到新事物,并融会贯通——只要思想朝气蓬勃,精神振奋,除了个别放松的时刻不说,就能避免感到无聊。”[10]31

他们意识到人生的存在,不过是永恒的生死两端中最短暂的瞬间而已,因此通过旅游而得到更强大的意志从而和激情相叠加。在旅游中得到乐趣,体味幸福。对于徐霞客来说,这种幸福感的得到似乎更为难得一些。因为徐霞客几十年的旅行考察近似于今日的穷游,特殊的旅行生活使得徐霞客经常忍饥挨饿,常见的是“又绝粮”,“时蔬米俱尽”,“晨起绝粮……遂空腹行”。有条件时,举火为炊,“啜粥启行”;没法生火,则啃食干粮。所以钱谦益说他:“八日不火食,能忍饥数日,能遇食即饱,能徒步走数百里。”但徐霞客又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在对待一日三餐上区别于普通人。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能求常人所不能求。他的一日三餐简单到极限,他对科学事业的追求,对理想实现的热望,使他在一日三餐不能满足其要求时能够有所舍弃,舍弃低级的需要,而将高级的需要置于第一。徐霞客成为伟大的旅行家,不是因为生活的条件格外好,也不是饮食的安排异样的丰富多彩,而是因为伟大的精神。这个精神,就是对科学的追求,对真理的追求。精神转化为物质。他是最知食之味的人,于无味中品出了其味。因此,他的一日三餐又是最为丰盛的。[11]

司马迁和徐霞客都在阅历山河,认为这即是读无字书。清代文学家廖燕即从中获益匪浅,他的《答谢小谢书》认为自己的长进在游历:“退而返之于心,而有疑焉,意者其别有学乎?然后取无字书而读之。无字书者,天地万物是也。古人尝取之不尽,而尚留于天地间,日在目前而人不知读。”

他们在旅行中并没有功利的目的,而是只求在旅行过程中实现自我,徜徉于大自然之中,能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得到心灵上的至高享受。“以性灵游”,怡情于景,寓兴于景。徐霞客记述游粤西山崖之下时的感受说的“随枕上自寝自醒,看下界之云来云去”自是一番心灵的宁静;“吾游遍灵境,颇有所遇,已知生寄死归,亦思乘化而游”,更是超脱于人间世的洒脱。

九、司马迁和徐霞客是中国旅游史上的双峰

由司马迁之游后人总结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人生经典之路,由《徐霞客游记》第一篇开于5月19日,所以这一天,被确定为“中国旅游日”。即此一点便可知司马迁与徐霞客在中国旅游史上的地位是无人可以超越的。

他们都从少年时期就开始了旅游,徐霞客更向往奇山,有游遍五岳的抱负:“余髫年蓄五岳志,而玄岳出五岳之上,慕尤切。”[6]39他们都有修史的志向:“欲尽绘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6]1203

虽然他们的考察对象、目的有所不同,然而旅游都在他们的人生中起着十分巨大的作用。旅游完善了他们的人格,使他们成为中国历史上特立独行的人。

他们也使得中国的旅游史丰富丰满起来,充盈着奋斗、拼搏、智慧的光芒。

[1] 赵筠.司马迁与徐霞客[J].阅读与写作,2007 (12) :38-39.

[2] 吕锡生.略论我国历史上的文化巨人司马迁和徐霞客[G]//吕锡生.徐霞客研究古今集成.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2004.

[3]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4] 吕锡生.探析徐霞客首游太湖的意义[J].江南论坛,2010 (11) :61-62.

[5] 司马迁.报任安书[M] //班固.汉书. 北京:中华书局,1962.

[6] 徐弘祖.徐霞客游记[M].吕锡生,点校.扬州:广陵书社,2009.

[7] 顾炎武.日知录集释[M].黄汝成,集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8] 冯其庸.历代文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

[9] 侯仁之.徐霞客和徐霞客游记[J].社会科学战线,1980(1):173-180.

[10] 叔本华.人生的智慧[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5.

[11] 徐兴海.徐霞客游行中的“一日三餐”[G]//徐霞客研究:第20辑.北京:地质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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