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动花枝
2018-03-06张巧慧
福建文学 2018年3期
张巧慧
林 逋 小 像
等梅消息,纵鹤放飞
他所抵御的小幸福、小温暖、小庸俗
我爱墓中的一方端砚
与一支玉簪
但我不爱这个男人
他虚构一座浊世中的庙宇
他爱美和孤寂
他爱干净
“那些触摸不到的,轻盈的
是美的……”
一个终身不仕不娶的人
种梅,养鹤;他属于自己
而我,还比他多爱着
美到凄凉的低处
和凄凉到美的污浊
台 风 过 境
台风过境,奉化江
露出原形
像这波涛,怒着
像这风,横冲直撞
那些低处的,顺从的
一个女人披头散发
女人跑着,躲着,又慢下来
又止住哭
她披头散发走在风雨中
冷静的样子
像是迎上去
有什么哐当掉下来
不远处,奉化江直起身子
望 湖 楼
雷雨来时,我正在望湖楼上喝茶
被打乱的垂柳
被打乱的船
已是千年来一首诗的代名
杯中,西湖龙井缓缓下沉
叶芽舒展
小宁静
而吹倒又立起的荷叶
映照出中年内心
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留下模糊背影
我继续喝茶
只待雨后,去看湖面更为开阔
放 鹤 亭
我曾画过一把折扇:书生舞鹤
推开的木窗,举起的双翅
像一个放鹤人
我一次次打开折扇,打开她的翅膀
又一次次合上
(母亲正费力地撑开雨篷)
后来,我给折扇配扇套
精致地捆扎起来
再后来,我又配了红木匣子
(台风吹乱母亲的小铺,她湿着头发
追一把刮跑的伞)
很久之后,我到放鹤亭
想起那个梅妻鹤子的人
人生的双重禁锢,无非是被俗世所困
或被内心所囚
千年来,生活不断收去我们的翅膀
却从未收服一只真正的野鹤
(母亲六十五了,还不肯认命
我活到不惑之年,尚缺一次顿悟)
春风吹动花枝
雪化之后,泉水的声音响了一点
远隔著半生时光
我喊你的声音是否更热烈一点
清风寺,一口古井,六七位出家人
寺前的碧桃又一年夭夭
光头的小沙弥走过,又折回
春风吹动花枝,春风推开殿门
须弥座上的几尊菩萨正微微俯下身子
人间四月,灼灼其华
我已经越来越明白,花开是慈悲
对美的占有也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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