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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在酒楼上》为例解读鲁迅小说的叙事与抒情

2018-03-06罗功宇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18年3期
关键词:酒楼诗化叙述者

罗功宇

(仙桃职业学院,湖北仙桃 433000)

许多学者认为,从叙事抒情方式的角度而言,《在酒楼上》是一篇最富鲁迅气氛的小说。此处所讲的鲁迅气氛,即鲁迅先生身上所存在的特殊精神气质在其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创作中的投影。众所周知,鲁迅先生的文章向来追求“物外之言,言中之物”,他头脑中那深邃复杂的思想与厚重的民族情感总是在他的笔下以各种姿态呈现。

1 鲁迅的《在酒楼上》

《在酒楼上》是鲁迅于辛亥革命期间创作的小说,以对话体的方式,描绘出从辛亥革命到五四运动的时代变革与当时知识分子的一般面貌。

小说全篇以“我”与另一主人公吕纬甫的对话为主线。第一个“我”在文中仅仅作为一个故事的转述者而存在,第二个“我”才是整个故事的真正讲述者。即吕纬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人公,“我”只是作为外在环境中客观存在的一个物化的人,是一个能够从他的讲述中了解其故事经历及思想情感的人。文中的“我”与旧时好友吕纬甫因种种原因分别了将近十年,十年后却意外在石居酒楼相遇,于是便上酒长谈。在整个对话过程中,吕纬甫是主要的讲述者,他始终掌握着话语的主动权。而“我”只是作为他故事讲述的倾听者。

十年前他与“我”都是积极上进、满腔热血的青年知识分子。在这次相遇中,吕纬甫向“我”讲述了在这分别的十年中他所经历的人生故事。历经种种生活情景之后,仿佛只是飞了一个小圈子,十年后的他,便又回到了原点。但是相对而言,“我”的人生经历却是彷徨的,在这回家的旅途中与十年前好友吕纬甫的偶然相遇,使我得以把他的人生经历与“我”进行对照。从中,“我”似乎也看清了这十年来自己的人生轨迹,“我”是如何从清醒到迷茫,从奋进到消沉。这次对话之后,“我”对自身似乎有了更为清晰的了解,并由此对我今后的人生目标加以探究。

鲁迅将主体渗入小说的形式进行叙说。《在酒楼上》的叙述者“我”与吕纬甫是自我的两个不同侧面或内心矛盾的两个侧面的外化,全篇小说具有自我灵魂的对话与相互驳难的性质[1]。

2 《在酒楼上》中鲁迅式的叙事与抒情

《在酒楼上》所表现的叙事抒情方式,是鲁迅小说中特色较为鲜明的一部。它在形式上具有鲁迅思想一般的先锋性。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在酒楼上》对鲁迅小说的叙事抒情进行分析。

2.1 《在酒楼上》的叙事特点分析

通过对《在酒楼上》的品读,不难发现其叙事特点主要有以下三点。

一是简化情节设置,强化情感表达。情节设置的简化,往往能使得文章的叙事信息更加具有文字效率,并且强化作家自身情感的表达。《在酒楼上》就是如此,第一叙述者“我”只是在逃避无聊中走到一石居,无意中与旧时好友吕纬甫相遇,于是坐下交谈,事后便只是沿着各自的来路返回。交谈中主要所说的,不过是“迁坟”、“送纸花”等一些平常的事件,并无剧烈的矛盾冲突产生。但就是在这个随意的叙事环境中,通过主人公的讲述与“我”的倾听,却散发出强烈的迷茫孤独等情感。在对小说的故事情节淡化后,似乎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性已从《在酒楼上》消失了,但这反而给小说对于更加广阔的精神世界的探索提供了空间。

二是叙事节奏平缓,故事讲述从容。对于故事的讲述是否从容,情节推进是否平缓,对于小说创作者的语言叙述能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现代小说自古典小说发源而来,受其影响较大。我国古典小说由于与传统的说唱表演密切相关,使得在故事的讲述过程中,作者极易加入自己的主观评断,急于对书中人物或事件表达自己的看法。因此,一般都显得过于急促。但是在他后来的作品中,明显地体现着对自身这种叙事方式的反思与改进。《在酒楼上》两位主人公的相遇、交谈、离去,都显得那么的不经意,却又水到渠成,不着一丝刻意的痕迹。整个故事的讲述从容平淡,叙事节奏舒缓平和,少有自身的主观臆断夹杂其中。这是鲁迅先生高超叙事技艺的体现,也是他对文学创作精益求精的结果。

三是意象多元塑造,生活气氛强烈。我们可以看到,《在酒楼上》这一作品中,鲁迅对于自然环境的描绘与对生活意象的塑造都有非常强烈的真实性与多元性。在以往鲁迅的文学创作中,对自然环境的描写总是显得随意简洁,而且他所写的故事多发生在寒冷的秋冬季节,如《祝福》、《药》等。《在酒楼上》也是如此,小说开篇的“深冬雪后,风景凄清”寥寥八字,就把整个故事中的自然环境描绘出来,并且与故事讲述的主体,即“我”和吕纬甫的实际心境联合起来,塑造出多元化的情感意象[2]。

2.2 《在酒楼上》的抒情意旨解读

就《在酒楼上》简洁委婉的叙事风格看来,其抒情方式无疑是间接的托言表志,即借文中人物之口,叙述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志向。其中可看到包含鲁迅所特有冷峻的抒情意旨。

首先,从《在酒楼上》看到已经觉醒者的求索。“我”在文中作为一个相对觉醒过来的人,回到家乡之后,真切感受到了沧海桑田的悲凉,这时的“我”感到彷徨与无奈。此时的家乡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人文环境,而是对于那个时代如“我”一般的觉醒者们所处的社会境况。在那个封建势力依旧强大的社会环境中,少有的觉醒者往往面临着如文中“我”一般的孤独与困惑,但却仍坚持着对光明温暖的上下求索,这也是《在酒楼上》的主要抒情意旨。

其次,表达的是“旁观者”对于“自我”的参照。《在酒楼上》中的“我”为了打发时间,独自一人到了酒楼,并与吕纬甫相遇长谈。吕纬甫经历十年的困顿生活之后,早已没有了那时奋进积极的精神面貌,如今回到生活的原点,整日浑浑噩噩。其中的“我”极少参与到吕纬甫的讲话当中,使得我能够更加客观清晰地从倾听者的角度,在他的身上进行自我的参照,并通过这种旁观者的自我关照,进行自我的蜕变提升,从而形成一个全新的“自我”。

最后,追求的是旁观者蜕变形成新的自我。《在酒楼上》中,“我”经过与吕纬甫的相遇交谈,看到了一种浑浑噩噩、随随便便的生活状态,“我”的苦闷也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排解。他的话解答了“我”心中诸多的疑惑烦恼,促使“我”继续往前求索。毫无疑问,“我”和吕纬甫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着鲁迅先生自己的影子,他们内心都有过那个时代知识分子普遍存在的迷茫与困顿,但是在经过对他人的审视与自身的观照之后,都蜕变成新的自我。

3 从《在酒楼上》看鲁迅小说的叙事与抒情

较之鲁迅其他的小说情节设置,《在酒楼上》中的故事情节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简化设置。在对文中的主要矛盾,即热情奋进的过去与混沌消沉的现在的矛盾进行讲述时,鲁迅合理地做出了重点的选择。他在文中很大程度上省略了对过去的讲述,而是着重于当下的描写。这样的叙事模式,不仅强化了小说的矛盾冲突表现,使其更具有批判性。而且在艺术抒情上,通过多种意象的跨时空链接,更加委婉,更加诗化。这些特征在他的其他作品中也可以看到。此外,还可以发现鲁迅小说叙事抒情的许多其他独到之处[3]。

3.1 鲁迅小说叙事抒情视角的多样性

遍观鲁迅的小说作品,其叙事视角多种多样,这都是创作者内心复杂情感的文学表现。鲁迅的小说往往呈现出一种互相攻讦的复合式叙事,在这种叙事结构中,创作者本身与书中人物的观点可能并不一致,两者甚至在书中发生争论。

在《伤逝》中,鲁迅利用涓生的自我独白将小说主人公与读者拉开距离,但是随着故事情节的进展,又使读者对叙述者产生怀疑。让看似统一的叙事语调,因为这个冷静的叙述者的存在产生复调叙事的效果。在《孔乙己》中,鲁迅利用各种反讽的情节对话设置,获得了一种特殊的艺术效果,与一般的冷漠调侃不同,这种角度的叙事使得叙事者在读者面前的权威地位受到威胁,并且在那独白叙述的话语间充满了艺术张力[4]。此类不一而足。鲁迅先生小说中呈现出来的各种复调叙事与反讽结构,是他内心深处对怀疑精神及历史思考的表达。

3.2 鲁迅小说叙事抒情时间线的多样性

与传统作家的小说创作相比,鲁迅的小说一个显著特点,就是跳出了线性时间叙事的单一性,更多呈现出来的是回环往复的复杂时间线。

由于外国文艺思想对鲁迅的影响较大,他小说的叙事时间也逐渐由传统走向现代。这一点在他的《呐喊》、《故事新编》中可以明显观察到。《狂人日记》中鲁迅运用意识流的叙事方式,表现出狂人天马行空、无所约束的思维模式。在《伤逝》、《孔乙己》中,都是通过叙述者对过去的回忆反思展开,打破了线性时间的限制,拉近了小说主人公与读者的距离。鲁迅小说中这些多样的全新的叙事抒情方式,赋予了他小说作品与众不同的哲学韵味[5]。

3.3 鲁迅小说叙事抒情的诗化艺术风格

无论是在《在酒楼上》,亦或鲁迅其他小说创作中,都带有浓厚的诗化艺术风格。这体现在对忧郁的爱情,故乡的风俗,童年的追忆等一系列写作对象的诗意描绘之中。

《在酒楼上》中的“深冬雪后,风景凄清”,《社戏》中的“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等等,鲁迅先生的抒情方式,就如水墨画般,虽寥寥几笔,却意境无穷,给人以诗意的美感。此外,鲁迅小说中的诗意抒情,还通过人物情感迸发来表现。这些情感的迸发,或是因为追忆童年,或是因为感怀过往,或是因为叹伤爱情。正是通过环境与情感的双重营造,与读者内心产生共鸣。这种在小说中诗化的艺术抒情形式,是鲁迅小说对中国现代小说的独特贡献。

4 结语

《在酒楼上》的叙事抒情方式,带有强烈的鲁迅个人特色,无论是其简洁的情节设置还是平缓的叙事节奏,都值得后继者推敲学习。而由《在酒楼上》这部作品观之,鲁迅那先锋性的哲学思考、创新性的叙事抒情,其实早已融入到他其他各类作品的创作之中。对于鲁迅小说中叙事抒情特色的研讨,今后也许将成为鲁迅文学研究中的又一热门课题。

[1] 张箭飞.鲁迅诗化小说研究[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33

[2] 钱理群.心灵的探寻[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30

[3] 张箭飞.鲁迅诗化小说研究[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30

[4] 冯芙蓉.鲁迅小说的诗意特征[D].兰州大学.2011:22

[5] 韦勒克、沃伦等著,刘象愚等译.文学理论[M].北京.三联书店.1984: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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