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松与白桦林
2018-03-05塞外游子
塞外游子
北方的森林和南方有所不同,远没有那么湿润和繁杂,甚至,没有那么多的枝叶,没有那么茂密。生长在北方的森林,一定是经历严寒考验的,是独特的,是一种象征,辨识起来,不那么难,只要看看落叶松和白桦林就知道了。
很喜欢俄罗斯画家希施金的画作,他被称作森林之父,题材大多是以森林为背景,印象最深的,就是白桦树了。那时候的喜欢,就是一种梦,只停留在遥远的渴望中。直到有一年到了塞罕坝,那个梦一般的情愫才真的让我有了切身的体验——我看到了白桦林的美丽,也看到了落叶松林的壮阔。那时候不知道的东西很多,看到百万亩林海,惊喜中只道是看见了想象中的原始森林,同去的人里面有知道的,告诉我这是人工林,我才知道,那一百多万亩美丽的森林背后,还有着更美丽动人的故事。
在落叶松林里散步,脚下有厚厚的一层针叶腐殖土,就像踩在地毯上的感觉。当风刮过林梢,摇曳着发出丝竹般的鸣响,就像涛声一样,有着万般的变化和起伏,闭上眼睛,有置身音乐会现场的感觉,美妙无比。俯身下去,那厚厚的松枝落地经过腐化,成为最好的沃土,是盆栽花卉的理想基土。于是有人拿来铁铲收集,挖到深处,竟然有一只鞋底露了出来,让人诧异的是,那鞋底的材质很是特别,虽是鞋底模样,已经变形、卷曲,但看得出来,是用轮胎外胎橡胶改制的。林场的人说,那是早期林业工人留下的,大概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于是,他讲了五六十年代的生活场景,讲了七十多万亩人造林的诞生,讲了那时候的生活,也讲了一个人的一生。
曾遇到过一个老人,他说,那时候巡山护林每天要走几十里路,怀里揣着两个干粮,一壶水……
落叶松在秋天的时候很美,是金黄色的松枝,一片片的,就像画笔的涂抹。山脚下,有成片的白桦林,不规则的树干和黄绿相间的叶片在一起,用这样的色彩来迎接严寒的冬天。老人说,到了秋天,草枯叶黄,就盼望着下雪,要是不下雪,那日子才是难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我说,为什么呢?老人叹口气说,这大片林子,要是着了火,我这辈子,不是啥都没有了。下了雪,睡觉才踏实点。点滴的了解,慢慢熟悉了老一代林场工人的生活,他们的一生,和这里的百亩林海纠缠在一起,息息相关,树长年轮,他们慢慢添着白发……
老人的儿子也是林场的工人,儿媳是几十里外村里的农家女,现在也在林场,一家人最近才住上了楼房。老人说,我上坝那年,才二十三岁,刚结婚,老婆正怀着大儿子。如今,老人七十五岁了,大孙子已经大学毕业,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如果回来,算是三代人了。老人叨念着,有些怅然的神情流露出来。他说,那时候很苦,看着一批批的人来,看着一片片的林子长起来,那就是希望。当初有很多大学生,都有知识,来自天南地北,说话南腔北调,后来走了一些,大都留下了,老了。就像落叶松,原来没有,很少,现在,一片片的。在这地方,种活了不容易,和人一样,叶落归根,一年一年的,树留在这了,精神留在这了。我感叹老人的思维,很散,很深远,但联想到几十年前的那种付出和艰苦生活,我能读懂每一句话里面的含义。
白桦树是耐寒的,坝上成片的白桦林很是漂亮。树干白色,一层层的,薄薄的一层揭下来,能直接用笔书写,还带有淡淡的清香味。老人说,那时候用桦树皮做过很多生活用具,我不知道究竟能做什么,但我想到东北鄂伦春人的狩猎生活,大概差不多吧!我逐渐能够清晰地辨识各种树林了:人工林最显著的特点是区片内树种单一,整齐,有一定的规模;次生林则是杂乱,树种也都混合着,树龄也不一样,有粗有细,只有人工飞播的林地才有那样的特点。而塞罕坝七八十万亩的林地,大都是人工手植的,所以,看上去是那样整齐,漂亮。除了落叶松和白桦树,还有油松,樟子松,云杉,柞木,都生长在这坝上高寒之地,伴随的,是给予他们生命呵护的一千多林场职工和五千多家属,是三代人的艰苦付出换来的美景天然。老人说,当初是苦,现在看看,哪儿都是甜,看着高兴。说这话时,老人满是沧桑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由衷的自豪。
落叶松的针叶每年都落下,在脚下铺垫着厚厚的腐殖土,滋养着母亲;白桦树的树皮每年都会生长,一层一层的,包裹着日渐粗壮的父亲。我想,落叶松的一次次叶落,就像植树人的人生,春夏秋冬过去,历久了,看到了一种精神。而白桦林,却又像他们的生活,顽强地伫立着,尽展风姿……
半个世纪过去了,原来的荒原不见了,那里成了美景天堂,还有两代人辛勤的背影和逐渐老去的生命……还有,一眼望不到邊的落叶松与白桦林!
编辑:安春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