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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大师饶宗颐去世有浩荡光风相候

2018-03-05

北广人物 2018年6期
关键词:饶宗做学问敦煌

钱锺书称他是『旷世奇才』

季羡林说他是『我心目中的大师』

金庸说『有了他,香港就不是文化沙漠』

靠自学成为『整个亚洲文化的骄傲』

2018年2月6日凌晨,国学大师饶宗颐去世,享年101岁。而去年8月,先生刚刚过完百岁生日。饶宗颐出身书香名门,自学而成一代宗师。他是当代中国百科全书式的古典学者,其茹古涵今之学,上及夏商,下至明清,经史子集、诗词歌赋、书画金石,无一不精;他贯通中西之学,甲骨敦煌、梵文巴利、希腊楔形、楚汉简帛,无一不晓,人谓“业精六学,才备九能,已臻化境”。

潮州首富家走出学问宗师

1917年,饶宗颐生于广东潮安。他的家族富甲一方,家学渊源更是深厚,父亲饶锷在家乡建起了潮州最大的藏书楼“天啸楼”。少年饶宗颐感觉学校的教育并不适合自己,宁愿独自一人躲进天啸楼里自学。在父亲的悉心栽培下,饶宗颐打下了良好的传统文化根基,培养了超强的自学能力。饶宗颐曾经自述:“我家以前开有四家钱庄,在潮州是首富,按理似乎可以造就出一个玩物丧志的公子哥儿,但命里注定我要去做学问,我终于成了一个学者。我小时候十分孤独,母亲在我两岁时因病去世,父亲一直生活在沉闷之中,但他对我的影响很大。我有五个基础来自家学,一是家里训练我写诗、填词,还有写骈文、散文;二是写字画画;三是目录学;四是儒、释、道;五是乾嘉学派的治学方法。”

饶宗颐说,家学是做学问的方便法门。要做成学问,“开窍”十分重要,要让小孩心里天地宽广,让他们充满幻想,营造自己的世界,同时要注意引导他们少走弯路。“做学问是文化的大事,是从古人的智慧里学习东西。”饶宗颐朝夕沉浸于父亲数以十万计的藏书海洋“天啸楼”中,每天与书为伴,与诗为偶,16岁开始便继承先父遗志,续编其父饶锷的《潮州艺文志》,这成为他踏入学术界的第一步。1935年,由著名学者温丹铭举荐,年仅18岁,仅有初中肄业学历的饶宗颐被破格聘入广东通志馆中,专职艺文纂修。他几乎将馆里收藏的所有地方志都看过,这段编纂地方志的经历,对于他后来百科全书式的学问体系构建,起到基础性的影响。

茹古涵今,国之耆宿

饶宗颐先生是第一位讲述巴黎、日本所藏甲骨文的学者,也是第一个系统研究殷代贞卜人物。1959年,他出版巨著《殷代贞卜人物通考》,以占卜人物为纲,将占卜的大事融会贯通,全面地展现了殷代历史的面貌。1962年,法兰西汉学院将“儒莲汉学奖”颁给了饶宗颐。这个奖项被誉为“西方汉学的诺贝尔奖”。由此,饶宗颐与罗振玉、王国维、郭沫若、董作宾并称为“甲骨五堂”。七十年代,饶宗颐首次将敦煌写本《文心雕龙》公之于世,成为研究敦煌写卷书法的第一人。他和法国汉学家戴密微共同出版重要著作《敦煌曲》,书中利用敦煌出土资料,全面探究敦煌曲子词的起源问题。此后,他又独立出版《敦煌白画》一书,专研散落在敦煌写卷中的白描画稿,填补了敦煌学研究的一项空白。这两部著作的问世,奠定了饶宗颐在敦煌学研究领域的重要地位。饶宗颐先生的研究领域,囊括了上古史、甲骨学、简帛学、经学、礼乐学、宗教学等十三个门类,他出版著作六十余部,著述3000万言,仅《20世纪饶宗颐学术文集》浩浩十二卷,就达1000多万字。他通晓英语、法语、日语、德语、印度语、伊拉克语等六国语言文字。其中梵文、古巴比伦楔形文字,在其本国亦少有人精通,而饶宗颐先生以中国人却能通乎异国“天书”。饶宗颐精通古琴,还是撰写宋、元琴史的首位学者,他善于诗赋,书画作品更是清逸飘洒、自成一家。2003年他捐出自己大部分的藏书,在香港大学建成饶宗颐学术馆。

现代人困于物欲

对于各种光环,饶先生曾淡然一笑,“呵,大师?我是大猪吧(潮汕话里,‘大师’与‘大猪’谐音)。现在‘大师’高帽满天飞,太多了。其实大师原来是称呼和尚的,我可不敢当。”白发白眉,颜容清癯,却如老顽童般有趣。无论身处何种场合,说到动情处,他总是眉发伸张,笑声抒怀,意味深长,“我不带徒弟,我干吗要让人辛苦?我自己折磨自己就够了,不想让别人辛苦,做学问真的很辛苦。”有人说,饶宗颐不食人间烟火,安心书斋做学问。其实不然。香港大屿山有一游览胜地,38株巨木镌刻着斗大的《心经》全文。这是世界上最大的户外木刻心经简林,是饶宗颐2002年创作的,他说,要为香港开启智慧。“心无挂碍中的‘挂碍’,是指自己造出来的障碍。现在的人太困于物欲,其实是他们自己造出来的。”饶宗颐曾写过一句广为人知的诗,“万古不磨意,中流自在心”,以表明自己的人生态度和追求。“我是弹古琴的。有一次,我和学生在海上弹琴,作了两句诗。‘万古不磨’,就是中国人讲的‘不朽’,中国人讲‘三不朽’,即立德、立功、立言。”

“这个‘自在’,是佛教的话。我写心经简介,第一句就是‘观自在菩萨’,‘自在’,就是像观世音一样。‘中流’,在水的中央,说明有定力,有智慧,有忍耐,有六个波罗蜜,就是要保持一种自在的心,是一种境界。”香港大学饶宗颐学术馆前矗立四个大字“慈悲喜舍”,也蕴含着他对人间的一片悲悯之心。“我对人类的未来是悲观的。人类自己制造各种仇恨,制造恐怖,追求各种东西,变成物质的俘虏,掠夺地球资源不够,还要到火星去,最终是自己毁灭自己,人类可能要回到侏罗纪,回到恐龙时代。能源消耗、环境恶化,大自然正在惩罚人类破坏所造成的恶果。”季羡林曾倡导“天人合一”,饶宗颐则更进一步,提出一个新概念“天人互益”,“一切事业,要从益人而不是损人的原则出发和归宿。我们要从古人文化里学习智慧,不要‘天人互害’,而要制造‘天人互益’的环境,朝‘天人互惠’方向努力才是人间正道。”

令人感动的是,即使已经百岁高龄,饶宗颐并没有忘记肩上的重担,仍在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奔走呼吁。2017年6月27日,他不远万里前往法国巴黎,参加“莲莲吉庆——饶宗颐教授荷花书画展”开幕仪式,并与两位老学生:90岁的法国汉学泰斗汪德迈、91岁的德国汉学泰斗侯思孟会面。饶宗颐在为人修学中也有自己的“三境界”……“红蔫尚伫,有浩荡光风相候”为第三重境界,意为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永远会有一个美好的明天在等候自己,只有这样才没有烦恼,自主人生,自成境界。

据《人民日报》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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