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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工房

2018-03-03鄢子和

江南诗 2018年1期
关键词:工房黄鳝门牙

两颗门牙捍卫尊严——纪念沈泽宜老师病逝两周年

他喜欢足球

两颗不落门牙就是自己守门员

在人间,他经历天堂和地狱

遍体鳞伤,没有一块骨头不碎裂

沧桑枣树,树尖挂着两颗干瘪枣子

所幸他至死留下两颗门牙

所幸他高龄病逝

两颗门牙就是坠落飞机的黑匣子

所幸火化也没把门牙烧毁

两颗门牙只有跟从他的骨灰进入墓地

两颗门牙翻个筋斗落地

就是守护墓碑的两根石柱

坟前墓后是好大一片绿茵草地

在另一个世界

两颗门牙继续担任他的守门员

屈原投江那块石头

屈原放逐洞庭湖十多年

终于等到楚国都城被秦国攻陷

他行吟告白是为赴湘夫人的约会

只有抱着一块早看好的石头投江

与他朝夕相处的渔夫打捞不着

江湖驾起无数龙舟也没追上

屈大夫留下瑰麗诗篇从此不见踪影

后人一直不知那块石头去向

其实那块石头已与屈原合而为一

他跳江是为了完成女娲补天的使命

东海自从孙悟空拔走定海神针

就留下海啸地震不断的黑洞

屈原就是那块填海的石头

他游湖过江冲入龙王召唤的海洋

不仅填补了孙猴子闹出的祸源

还成了后人挖掘传承的人文基石

村报道员

村里有个小伙子爱写报道

我读高中时曾做过他的替身

那平平常常的稿子被县乡播音员

念出磁性悦耳响亮的声音

那快感荣誉比谈上对象还兴奋

写的都是好人好事

好些是捕风捉影加上想象和发挥

仿佛废人的小伙子终于有了一技之长

村支书和女知青都对他露出笑脸

仿佛读书不多的后生在村里有了地位

那时不知道什么叫做稿费

被县乡广播播出几篇后

便有了搪瓷茶杯和笔记本的奖品

有时是香皂和毛巾

最珍贵好像是奖了英雄钢笔

那小伙子兄弟成群

他好在女知青面前表现自己

有人说他就是写广播稿追女知青

后来女知青走了他就不写稿了

后来知道他叫好多高中生写过稿子

知青井里的红鲤鱼

冬暖夏凉知青井

盛放过生产队天空的所有星星

夏夜井圈忽闪忽闪的萤火虫

点燃我一生的梦想和童话

只要水井边出现心仪的女知青

我最愿意做知青井里的红鲤鱼

井里以前并没有红鲤鱼

那两条鲤鱼就是女知青放生

她们要让水井变得美丽又活泼

在洗衣烧饭沐浴的打水中

让两条上下翻飞的鲤鱼调节她们心情

我就愿意做井里那两条鲤鱼

知青姐姐的眼睛比井水还亮又深

她弯腰打水就投影漂亮身姿

我真想跳进水桶让她带回家里

我更愿意沿着她的瀑布长发攀缘

她的黑发在井里打开就是最美森林

我愿意紧紧跟随她走到哪里就游到那里

知青姐姐

我家记工房荒芜故园废弃

十八间知青屋切割拆建面目全非

不见生产队出工哨响

不见生产队养猪场炊烟

不见生产队铺天盖地麻雀

我怎么能不见了我的知青姐姐

心里叫声“姐姐”我就回到少年

仿佛终于见到幼年夭折大我八岁的胞姐

你们出现是生产队的黄土丘陵

突然冒出几株花枝招展的青苹果

是结满蛛网的农舍来了贵人

农家人怎敢让你们经受低贱和委屈

你们在村庄行走走哪儿都是焦点

你们在知青井打水我和小伙伴

本想向枣树尖扔掷的瓦片

故意扔向湖塘打起水漂比多比远

偷偷看一眼姐姐仙女下凡倩影

又瞄准枣树尖又红又大的青枣酸甜

你们是生产队娇贵的社员

出工收工像工蜂一样奔赴田野

在庄稼地被蚊虫叮咬受蛇惊吓

秧田拔秧蚂蟥爬上嫩腿一路哭逃

双抢割稻一不小心割破手指自己杀鸡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先得把苦痛尝遍

在井边打水记工房记工分的姐姐

在水田里中暑跌倒爬山摔伤的姐姐

捆不住稻草挑担谷肩膀就肿痛的姐姐

没有柴禾烧不熟饭流泪想妈妈的姐姐

一个个招工上学回城各奔东西的姐姐

你们比任何庄稼都顽强种植少年心田

我家记工房荒芜故园废弃

十八间知青屋切割拆建面目全非

不见生产队出工哨响

不见生产队养猪场炊烟

不见生产队铺天盖地麻雀

我怎么能不见了我的知青姐姐

记工房

九间头天井沿的记工房

是我家父亲手里造起的房子

冬暖夏凉泥墙土屋用了不少瓦砖

和知青屋许多砖瓦都来自父亲烧制窑池

知青屋和记工房之间

长着一棵上岁数枣树和一口知青井endprint

湖塘边长着许多樟树乌桕和柳树

女知青记工员小芳是最有风情的杨柳

又像长在枣树尖最红最甜的青枣

生产队选我家房子做记工房

就像天井里外公放养的蜂桶

每晚飞回嘤嘤嗡嗡的蜜蜂

记工员小芳是专心工作的女蜂王

在记工房老农不敢拿出旱烟袋和烟斗

小伙子个个收工洗澡穿上干净衣服

小学男同学每晚叽叽喳喳来我家找我

仿佛一群小屁孩也是采花酿蜜的工蜂

每个假期双抢无论割稻种田

我都爱蹲伏在小芳身边

锄麦治虫更是留意小芳的神态心情

可我有天晚上也加入捣蛋鬼行列

和小伙伴向记工桌扔进爆粗口纸条

被小芳眼睛留神发现向父亲告状

说房东儿子是读书人不能学坏

父亲严厉教训叫我送上一根甘蔗道歉

竹园边消失的樟树王

想起村里最大的老樟树

就想起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

那棵兵部尚书潘希曾墓葬栽下古樟树

就长在村西竹园边电灌塍沿

流自石井岗的小溪滋润它的盘根错节

像座老房的树根把一座古墓压在下面

樟树葳蕤挺拔树冠盖过九间堂楼面积

传说树里住着白蛇和青蛇

树尖挂着生产队喇叭却赶不走喜鹊

要用长梯才能爬上樟树上面

我无法做那个“分成两半的子爵”

在樟树上面就能清晰看见外婆村

樟树脚垒着妈妈饲养的生产队猪场

猪会跑到竹园拱笋睡在樟树根上面

生产大队喜欢放竹园开大会

双抢动员形势报告讲阶级斗争

樟树根一圈坐满生产队社员

庞大树冠有时鼓掌长时间默默倾听

村里不见到处可见的乌桕和麻雀

不见三角滩草坪和无边无际桑地

不见像将军站满田野的樟树林

不知什么时候这棵樟树王也不见了

说是一个雷雨交加夜晚被雷劈死

是因白蛇青蛇还是村里出了缺德恶人

我很想做那个“不存在的骑士”

樟树见证了我的童年和少年

庇护过让我心跳欢喜的知青姐姐

黄鳝笼子

在黄鳝泥鳅像生产队开会的水域

悄悄放下竹编的长长黄鳝笼子

亮晶晶的蚯蚓把饥饿的的鳝鳅们诱引

更加饥饿的是岸上的少年

他放学假日必须放牛拔猪草

必须抓鱼摘乌桕籽找中草药

才能品尝荤腥卖钱交学费

黄鳝笼子在水底是座神秘隧道

张开黑洞的微光循循善诱

鳝鳅进入其中进退两难只有团团打圈

岸上少年在田野山坡追逐

心想像山鹰纸鸢飞翔盘旋

因为饥饿因为父母吩咐的任务

必须拼命找食成为污泥浊水的鳝鳅

身体贫瘠中发育思想饥饿中轰鸣

伏卧村后的牛山是只黄鳝笼子

自己的身体也是一具黃鳝笼子

萌芽爱意的女子和工作爱好的道场

都是点燃亮晶晶微光的黄鳝笼子

天空也是一只张开黑洞的黄鳝笼子

星辰里居住着外星人和真正的爱情

像蝉一样的歌者

像蝉一样的歌者

像彗星和萤火虫一样飞逝

从卵到虫伏卧地下十多年

清越嘹亮歌唱只有一个短暂夏天

萤火虫有二千多种

蝉有二万多种

能闪亮歌唱的都是雄虫

歌声里飞出箭和火焰

那只被心仪的雌虫

伏在枝桠草丛一动不动

像琼瑶小说美丽善良的哑妹

雄蝉啼血舍命地为你放歌

那只恋爱的蝉是个燃烧的诗人

为了哑妹不顾一切

像手执刀与剑的拜伦普希金

蝉,你是孤注一掷的歌者

皂角巷

在我的县城

皂角巷就在叶宅巷隔壁

巷里有口宋井让我感觉亲切

拐角有户人家

门口一年到头点香

那香火手臂样粗棒球棒样长

经常是两支,至少是一支

好多年了,从早烧到晚

从无间断

我每次路过感觉好奇神秘

总要放慢脚步定眼看看香火

门口里面庭院朴素屋舍低矮

这户人家该是虔诚佛教徒

居家香客,天天给佛上香

佛光普照,不用奔走拥挤

不用跋涉劳顿上岛上山

好像他家的屋舍就是佛殿

香上在门口其实点在心上

横直街

这是普陀山的横直街

初次游入

悠远浓郁腥味扑鼻而来

琳琅满目的店铺

活蹦乱跳的海鲜

手掌大青蟹爬出青石板颜色

普济寺文昌阁仿佛海底宫殿

我在300多米横直街来回徜徉

好像还想瞄一眼海的女儿的寝宫

这是一条海底的街市

海滩上的贝壳和螺号

是我们脱在岸上的鞋子

诗人简介:鄢子和,1963年出生,用过笔名庙亭、老庙、旮旯游客等,1980年代创办过“旮旯”诗社和“巽水”文学社,1990年代出版过诗集《庙亭诗选》和杂文随笔集《边缘文人》等,近30年是武义本土文学活动主要组织者和作品编刊者。现为《今日武义·中国温泉城》推出的《潘诗刊》创办人和10卷本文集《湖畔文丛》主编。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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