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的旅行

2018-03-02乌木

户外探险 2018年2期

乌木

网上曾流传一个非洲小朋友第一次吃冰淇淋的视频：小男孩边吃边哭，还提到自己爸爸妈妈因病去世了，他们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对很多人来说，视频看过后笑笑也就过去了，可被深深触动的孔钦永却很难释怀。他从小在城市长大，冰淇淋自然是见得多了，虽然每个小朋友都喜爱吃，但视频中非洲小朋友所表达出的对冰淇淋的喜爱，简直让他震惊。他说：“冰淇淋这种我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于许多人来说却是从未体验过的。我希望让更多人感受到这种最基本的快乐。”

终于，深受触动的孔钦永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灵魂，递上了一封特殊的辞职信，一个人，一辆携带着冰淇淋机的房车，一份记载了沿途点滴的“冰淇淋计划”微博话题，从青岛到新疆再到土耳其，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来了一场特殊的户外旅行，一段生命中美丽的奇遇。

从零开始的全新尝试

孔钦永计划带一台冰淇淋机自驾，沿途送冰淇淋给当地孩子，并拍摄100张孩子们吃冰淇淋的图片。为响应一带一路，他把自驾终点定在了罗马，计划从所在地青岛出发，横贯整个亚欧大陆。

计划固然宏大，现实却是一片空白。作为一个工作不久的90后，他有太多需要面对的问题：房车和冰淇淋机哪里来？冰淇淋机怎么用？怎么在车子上安装发电机？语言不通怎么办？怎么招募合适的队友？……正在他为计划启动后各种扑面而来的细节问题焦头烂额时，意大利使館又泼来一盆冷水—申根签拒签！使馆还给出了拒签理由：出行目的不可信。

不只使馆不信，连孔钦永自己，也差点怀疑整个“冰淇淋计划”能否顺利进行。可他是真的想继续，甚至为此连续好几晚都睡不着。用冰淇淋作为传播快乐的介质，是计划的一个方面，同时，他也希望通过重走一带一路，与沿途国家的人们多一些人文交流，去了解当地人的生活，也让他们更加了解中国。

他把此行计划和遇到的所有问题都放在了网上，征求大家的意见和帮助。整个穿越计划也因此成了一场新媒体试验，他想看看，线上发布的一些需求，究竟能不能帮助到具体的线下活动。正如孔钦永自己所说：“当你真正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发现全世界都在帮你。”不久，汽车赞助商等抛来了橄榄枝，甚至有品牌特地赞助了两大箱冰淇淋。预计8月初出发，因为各种应接不暇的问题，直到8月26日，他才终于和同伴发动了两辆拉来的赞助车—一辆房车，一辆SUV。

带着冰淇淋狂奔17000多公里

申根签被拒，此行终点落在了土耳其。从青岛开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孔钦永带着他的冰淇淋横穿了近乎整个亚欧大陆，累计行程17000多公里。

出发时，他手里只拿到了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的签证，但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由于哈萨克斯坦的签证时间限制，必须在9月1日赶到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国内行程因此被压缩得很紧，从山东到河南、陕西、甘肃、新疆，他和同伴每天狂奔800公里。一路往西，风景愈加震撼，在山城重庆长大的孔钦永，第一次真正感知到什么是“一马平川”。离开了满是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一切，都让人觉得新奇而满足。

在西安钟楼城下，孔钦永送出了第一个冰淇淋，并拍下了纪念图片。之所以选择西安作为“冰淇淋计划”的第一站，他说，是因为古丝绸之路的起点就在古都西安，这座城市承载着太多深厚的历史印记。

五天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他跟着导航地图特地去看了南国门、北国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雄伟壮丽的国门，虽然还没出境，但作为一名中国人的自豪感已然让他内心开始沸腾。

从这里，跨出国门

同伴在口岸处退出此行，从未出过国的孔钦永，带着后备箱里几百斤重的冰淇淋机和发电机，即将开始一个人的异国自驾之旅。一个人在口岸附近的餐馆就餐时，他再一次看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图，很多地名都是第一次见，外面到底怎么样，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一切，对于孔钦永来说都是未知，他心里充满了期待，也有些许彷徨。

9月1日一大早，孔钦永就赶到口岸去排队出境。当时正是古尔邦节，他听说口岸有可能关闭，心中忐忑，哈萨克斯坦签证时间太短，很有可能无法在签证规定时间内穿越。好在一切顺利，边境武警大哥还反复叮嘱，感动得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转眼已经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一到边境，就有士兵提枪过来审问，不懂哈萨克语的孔钦永，完全是懵了的状态，心里只有两个字：惶恐。

迷失在哈萨克斯坦

过了戒备森严的边境，这种惶恐并没有丝毫减弱，不仅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驶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更因为毫无经验的他竟然忘了准备当地电话卡！手机没了信号，导航失效，孔钦永甫一进入，就已经完全迷失在了哈萨克斯坦，他只知道，身处的这个小镇距离中哈边境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却不知道后面该往哪里开。

好在带了指南针！按照计划，他要在三四天后赶到哈萨克斯坦首都阿斯塔纳，此前看过地图，他记得阿斯塔纳在霍尔果斯西北方向，便借着指南针直往西北开，方向对了，总能到的吧！否则，一直在这边境小镇待着，被旁边的哈萨克人就这么看动物似的围着自己，简直心里发怵。在陌生的环境里毫无目的地独自驱车，孔钦永说，当时整个人醉酒似的，又特别紧张，特别害怕天黑。endprint

从紧张情绪中缓过来之后，他反应过来要去找手机营业厅。徒劳地找了好几个小时，快要不抱希望的时候，他偶然看到了那家“救命”的小镇超市。超市门口的海报上竟然有tele字样！一股强烈的兴奋感猛然袭来，恰好店里有两位会英语的大学生，在他们的帮助下，孔钦永买好了当地的电话卡，充了话费，安装了导航软件，彻底松了一口气。

那天黄昏，整个天空都是红色的，他说，这是我小时候梦里见过的场景。晚间住店，他跟旅店老板聊到半夜，两人一起用来解困的烟，来自老板最好的中国朋友。在聊天中，他开始渐渐了解当地的民情、文化，意识到中哈两国老百姓间交流有多么重要，也正是一路上遇到的这些善良的当地人，让他从刚开始的恐惧渐渐变成了对第二天的期待。

危险，总是不期而遇。有时候，是怪自己太鲁莽，比如，在哈萨克斯坦境内行驶时，他见当地人开车都跑得飞快，也跟着飙起来，通过不平的地方时，都能明显感到自己坐在车里被颠了起来，这场狂飙的后果，则是车顶装冰淇淋的行李箱粉身碎骨地跌落在了路边。还有一些时候，只能怪导航太愚蠢，不把人领到正道上，却拐着弯地把他引进了一处私人领地。而这处私人领地，竟然配备装甲车和机枪，守卫人员态度很不友好，好在机智的孔钦永赶紧递上仅剩的几罐红牛表明善意，最终有惊无险。“幸好他们当时没喝”，他玩笑着说，“喝了不喜欢味道的话，说不定还会揍我。”

在俄罗斯，彻底放飞

穿越哈萨克斯坦后，很快，他又跟着导航误入了俄罗斯的军事禁区。再一次幸运摆脱危险后，他还在离开前特别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感慨两国友谊万岁。导航的不靠谱，简直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但这是一个极为健谈的热情小伙子，这一路，他没少跟当地人交流，也没少受到好心人的帮助。

在俄罗斯的16天里，除了给小朋友送冰淇淋，孔钦永最热衷的事，就是教路上遇到的各国友人说中文，并录下来发到网上，他的微信朋友圈里也因此充斥着世界各国人民的中国话。虽然他的重庆普通话很像台湾腔，却仍乐此不疲地充当汉语老师，那些外国友人也都因为学到新的语言而特别开心，语言由此成为一种拉近陌生人之间距离的手段。但更多的时候，对于旅人来说，不同的语言却是交流中一道实实在在的屏障。每次想要给车子加油，孔钦永都要比划半天，直到在俄罗斯遇见一位来自祖国的翻译官大哥，学会了一些实用的单词，才结束了每次加油都要手舞足蹈的尴尬。

没有找到会当地语言的小伙伴同行，是此行的一大遗憾，毕竟，这样与当地人的交流也会更多一点。纵然如此，粗算下来，他一路打交道接触过的人也高达2000多。这其中，最开心的自然还是遇到中国人。在俄罗斯时，一位在当地一家石油企业当管理人员的山东大哥，看到停在路边的山东牌照汽车时，特地守在车旁等他回来，万里之外，老乡相见，自是感慨无限。

那些最甜美的笑脸

在当地华人的帮助下，孔钦永在俄罗斯办理了格鲁吉亚的签证，进入此行第三个国家，车子里的冰淇淋逐渐减少，镜头里定格的笑脸越来越多。

此后，他辗转进入亚美尼亚，跟短暂结伴同行的环球旅行者们过了段街头卖艺的日子。因亚美尼亚与土耳其之间的边境封锁，他便折返到格魯吉亚，再到土耳其，并横穿了整个土耳其，完成了此次丝路自驾之旅。

这一路，他送出了不下200支冰淇淋。虽然计划拍摄100张孩子笑脸，但其实沟通过的孩子超过了三四百个，被拒绝的也是数不胜数。由于语言不通或者难以建立信任等缘故，他甚至在格鲁吉亚和土耳其被当成不怀好意的恋童癖。

孔钦永说，他其实并不会见到一个小孩就随便上去闲聊，并且给支冰淇淋，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份小小的善意可能弥足珍贵，而有些人却可能不会珍惜。他希望，这份善意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在哈萨克斯坦，一个孩子不知道他手里的冰淇淋是什么东西，却仍然很好奇；他自己不懂哈萨克语和俄语，便通过比划和真诚的笑，让孩子的家人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愿意来接受。

偶遇一位格鲁吉亚小男孩，孔钦永本来想请他吃冰淇淋的，男孩说天太冷了，友好地拒绝了，他问男孩： “你童年时代什么事情让你最开心？”男孩说： “穿上中国制造的新衣服，质量很棒，很舒服！”

夜晚的土耳其城市，街道上寒风刺骨，一个小女孩在餐厅前卖纸巾。孔钦永走上前去，告诉这个在寒风中瑟缩的小姑娘，他来自中国，这个冰淇淋是从中国带来的，很安全，可以先放在冰箱里，过几个小时拿出来就跟街上买的冰淇淋一样好吃。他不知道小女孩是否能听懂他的话，但小女孩依然同意了他的拍照请求并露出了微笑。离开后，孔钦永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