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回顾、反思与展望
2018-03-02曹靖
曹靖
摘 要 “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反映出这个时代实践精神的复兴,它是一种真实的时代气质,是现实,也是趋势。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经历了萌芽阶段、发展阶段、深化阶段和繁荣阶段,研究的主要内容涉及“工匠精神”培育的意蕴、必要性、目的及价值、面临的主要问题和路径选择等方面。当前,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存在理论研究错位于实践、对“工匠精神”培育主体反思不深入、“工匠精神”培育的“路”入歧途等弊端。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后续研究应着力于让理论研究对位于实践、致力于“工匠精神”培育主体的“位移”、效力于“工匠精神”培育的宏观价值指向。
关键词 职业教育;工匠精神;职业精神;研究综述
中图分类号 G648.1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17)34-0020-07
“工匠精神”的内涵可被概括为“精益求精和将事情做好的专注坚持”。当前,“工匠精神”出现了复归的趋势:制造业因产业升级而发出要重拾“工匠精神”的呼声;与“工匠精神”一脉相承的“创客运动”发展态势如火如荼;昔日德国、日本“工匠精神”也再度备受推崇等。“因紧密地吻合和对应着当前中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要求”[1],“工匠精神”培育成为我国发展语境中的重要概念,且“工匠精神”培育研究也已成为学界关注的热点领域。因此,本文通过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现状进行梳理,以期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形成更为深入和全面的认识。
一、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历程
以研究内容、研究对象和发表时间为依据,对以“工匠”“工匠精神”并含“培育”为检索主题在“中国知网”检索到的相关文章进行统计分析,将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历程大致划分为四个阶段。
(一)萌芽阶段(2000—2009年)
在萌芽阶段,已经出现了对“工匠精神”传承的零星介绍,但研究多集中在艺术设计、手工制作等范畴。如王迩淞的《工匠精神》介绍的是国际奢侈品香奈儿“御用”鞋匠的工匠精神;而张刃的《退休“大工匠”的技能与精神应传承下去》则是针对“工匠精神”保护和传承问题本身展开的强调性文章,蒋梅的《论先秦工匠艺人的艺术精神》亦属同类。这一时期,有关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还是一个较为“寂寥”的状态,相关研究只是就“工匠精神”进行了初步的探索,研究成果较为浅显和零散,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实践的影响力也较为孱弱。
(二)发展阶段(2010—2012年)
在发展阶段,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相关论述和研究虽然数量仍稀疏零落,但却带有显著的经济因素驱动的“痕迹”。即在全球金融危机过后,多数企业开始认真审视“工匠精神”的缺失。如2011年,曾伟撰文《重塑“工匠精神” 缓解“制造业逃离”》,强调“工匠精神的来源,一是被形势逼出来,二是依靠科学方法倒逼。通过坚持‘工匠精神使得企业加速技术升级,由内向外实现真正的健康性发展”[2]。此外,杨红英的《数控时代仍需要“工匠”精神》、石大宇的《立工匠精神》都论述并提出企业对“工匠精神”的培育能促使自身质量和效率这两大内延性方面的管理有所变革。在这一阶段,全球经济环境因受到金融危机的重创而显得“疲软乏力”,我国制造业发展也逐渐走进了“死胡同”。而此时大众媒体眼眸中新出现的“工匠精神”则惹人瞩目,并被奉为我国在当时优化制造业转型升级、提升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的“玉圭金臬”。
(三)深化阶段(2013—2015年)
在深化阶段,有关“工匠精神”培育的论述和研究数量呈增长态势。2013年,我国通讯行业发展迅猛,市场倒逼制造业品质的提升,国内智能手机制造商之间的竞争日益激烈。在此背景之下,国内智能手机行业对“工匠精神”的培育“青睐有加”,代表性的文献如张蕊的《感性凶猛的“工匠精神”》、钱超的《“屌丝”CEO罗永浩的个人品牌:工匠精神》,这些文献反映出国内通讯行业、智慧手机生产企业对“工匠精神”培育的推崇,他们更加重视用户体验、追求产品细节,并将“工匠精神”培育作为自身品牌形象而广为宣传。
2014年,相关研究的数量持续增大。此时,推动中国制造转型升级,挖掘经济增长潜力,业已成为社会发展的强烈需求。2014年6月23日,李克强总理在接见参加全国职业教育工作会议的代表时说:“我们要用大批的技术人才作为支撑,让享誉全球的‘中国制造升级为‘优质制造”[3],而“工匠精神”中所富有的价值意蕴与追求“优质制造”所需要的价值需求不谋而合。至此,有关“工匠精神”培育的文献层出不穷,大多以“工匠精神”培育来助力制造业升级为主题,如陈昌辉等的《工匠精神—中国制造在呼唤,职业教育应担当》、王丽杰的《工匠精神与价值型企业》等。同时在该阶段,研究领域也不断拓宽,从艺术设计、手工制作、通讯、制造业等领域到教育领域(如邓成的《当代职业教育如何塑造“工匠精神”》)以及文化领域(如铁永功的《“工匠精神”与文字生产的前景》)等。
2015年5月,央视新闻推出系列节目《大国工匠》,更是让“工匠精神”成为全社会所热议的话题。文献出处的多元化也佐证了“工匠精神”正在被各行各业所深刻感知、讨论,并在当前浮躁的社会氛围下认真反思自身发展“路在何方”,继而提出以“工匠精神”培育来求生存、求发展。此时,开始陆续有文献从社会发展的宏观视角来探究“工匠精神”的培育,如王力的《呼唤工匠精神》、单士兵的《让“工匠精神”成为时代共识》等。
(四)繁荣阶段(2016年-至今)
2016年,李克强总理在两会期间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增品种,提品质,创品牌,”[4]这是历年政府工作报告中首次提及要培育“工匠精神”,令人耳目一新。随后“工匠精神”一跃成为年度“热词”,并持续受到社会各界的热切关注。事实上,“工匠精神”培育在学术界从被“冷淡处理”到“登堂入室”、再到“名声大噪”,并非偶然现象,其“上位”历程是在社会舆论与经济转型双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最终才成为国家意志的。此时,研究者们也开始觉察到深刻把握“工匠精神”培育的意蕴、追问其发展的背景和变化的渊源、厘清培育过程中所存在的问题等,有助于强化对“工匠精神”培育的理性认识。顺应上一阶段对“工匠精神”培育研究领域拓展的趋势,本阶段研究者们开始关注政府工作报告推出之后,为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和社会和谐发展,“工匠精神”培育的實践转向问题。相关研究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理论基础、原则、制度设计与路径选择等进行了全面深入的探索,如:梁卿的《工匠精神应在哪里孕育?》、王文涛的《议“工匠精神”培育与高职教育改革》等。endprint
本阶段,对“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在各研究领域内均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但不可否认,经济因素仍然是居于首位的影响因素。此外,综观当前有关“工匠精神”培育的研讨,借鉴国外经验的研究也不在少数,如李曾婷的《德国和日本工匠精神的启示》等,由此也可佐证由于我国历史上并未形成尊重工匠的传统文化,现今各行业内的“工匠精神”更是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因而,当前学界主流推介我国“工匠精神”培育做法的目光还更多地停留在参考“他山之石”的层面。
二、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主要内容
研究者们尝试通过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进行研讨,为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实践路径提供有益参考。相关研究主要涉及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意蕴、必要性、目的和价值、存在问题和相应的培育路径选择等方面。
(一)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意蕴
1.“工匠精神”培育的含义
对于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含义,研究者们的观点较为一致,即“工匠精神”培育的逻辑是国家、社会(企业)、个人三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宏观上,‘工匠精神培育是国家对实体制造业的重视;中观上,‘工匠精神培育是‘消费社会后期企业发展转型的需要;微观上,‘工匠精神培育是现代社会‘个体化生存方式的重现”[5]。
2.“工匠精神”培育的理论基础
学者们主要基于以下几种理论展开对“工匠精神”培养的研究:一是现代学徒制。学者们认为“工匠精神”的培育需要“扎根”于现代学徒制之中,“现代学徒制是教学手段也是伦理担当,为培养工匠精神提供了沃土。”[6]现代学徒制是在现代职业教育背景下对“工匠精神”培育的有效途径。二是系统理论。“培养‘工匠精神应运用系统论的方法”[7],工匠精神是由“匠心、匠术、匠德”[8]所构成的有机整体,这要求在培育工匠精神时应运用系统方法有序推进。三是以“鲁班文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从优秀文化中汲取营养,推动‘工匠精神的培育”[9],强调通过传统文化对现代“工匠精神”进行培育的基础上,提出“工匠精神”培育的对策。
3.“工匠精神”培育的主体
“由谁来培育‘工匠精神”关系到“工匠精神”培育的核心定位与价值取向。现有研究在“由谁来培育‘工匠精神”问题上基本形成了较为一致的结论,即为社会培育技能技术型人才的职业教育是首选:“‘工匠精神是一种在当代职业教育中塑造的价值观”[10];多数研究者认为职业教育是培育“工匠”的教育,因而“工匠精神”的培育应成为其“本分”,而在具体的“工匠精神”培育过程中高职院校是主阵地和重要渠道,“培育‘工匠精神是其应有的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11]。
(二)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必要性
“工匠精神”培育是否必要?学者们对这一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讨论,主要观点体现在以下几方面:其一,是中国经济转型升级发展的需要。从经济发展内外部条件的变化切入,我国处于经济社会的转型期,“如何从仿制成功走向制造和创造,工匠精神正是这一节点上的关键”[12]。同时,当中国发展进入创新驱动阶段的关键期以后,“实现可持续发展最为关键的要素是自主创新”[13],而“自主创新的实现需要工匠精神”[14],“工匠精神”培育是增强民族自信,影响国家未来发展的关键要素。其二,是塑造民族性格的需要。“工匠精神”培育也事关我们民族未来性格的打造,以“实现对国民职业素质、道德素质、精神素质、人格素质的涵养”[15],“工匠精神”培育是完成民族心智转变的一剂良药。其三,是企业和职业院校发展的需要。“工匠精神是企业生存、发展的重要保障,也是高职院校自身生存与发展的需要。”[16]其四,是培养技能型人才的需要。“经济社会发展和市场竞争需要一大批具有‘工匠精神的技术技能型人才。”[17]其五,是个人生涯发展的现实需要。“工匠精神”的培育有益于“提高个人的综合素质、促进其未来职业生涯的发展,实现个人的人生价值”[18]。
(三)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目的及价值
1.“工匠精神”培育的目的
工匠精神是“推动我国工业由大转强的核心灵魂、是重塑国民新素质的内在支撑、是落实‘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当然之意”[19]。学者们认为“工匠精神”培育的目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在国家层面,“工匠精神”的培育对中国的大国崛起和复兴意义重大,“中国要从‘制造大国转变为‘制造强国”[20]。二是在社会教育层面,“工匠精神”培育将“倒逼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内涵提升”[21],这将有利于我国职业技术教育质量和地位的提升。三是在职业学校层面,“工匠精神”培育让“‘工匠精神成为职业学校学生的核心职业素养”[22]。四是在个人层面,“工匠精神”培育让“在工业化生产过程中被异化为‘工具的人还原为真正意义上有尊严的‘人”。[23]
2.“工匠精神”培育的价值
学者们认为“工匠精神”培育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通过“工匠精神”培育,使其成为现代职业教育“内涵发展的指导思想,‘立德树人的特征”[24],促成现代职业教育的健康发展。二是“工匠精神”的培育不仅“有利于人力资本的增值和企业创新文化的培育”[25],而且“有利于产品质量的提升与产品质量的保障”[26],使其成为工业制造的灵魂。三是通过“工匠精神”培育,能够优化“政府对市场体系的管理规范和管理方式”[27],从而杜绝在市场中“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发生。四是“工匠精神”培育“有助于工作者自我价值的实现”[28]。因为“工匠精神”培育的核心是突显人的主导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回在这个获得巨大科技进步的世紀中失去了的个人价值观”[29]。
(四)我国“工匠精神”培育面临的主要问题
当前,我国关于“工匠精神”培育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仍存在一些不足,主要集中在以下几方面:一是在“工匠精神”培育的认识反思方面,不能认为是现有的文化、制度及社会现实抹杀了“工匠精神”的培育,“工匠精神”培育所面临的困境是“现代性进程中的时间性危机”[30],只有在“时间性向量”上才能把握“工匠精神”复苏与培育的现实需要。二是在“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视角方面,集中在对“传统继承乏力”“工匠保护不力”[31]等微观层面的批评与构建,“工匠精神”的培育不是回到过去,抑或是“义无反顾”地憧憬未来,而是要构建新时期的新精神。三是在“工匠精神”培育的原则取舍上,一方面,“工匠精神”的培育需要时间,需要一个长期确定性的未来,而“追求快速的财富逐利模式,让工匠精神缺少了生存空间”[32];但另一方面,“工匠精神是有社会背景的,在不同的时期需要也不同”[33],这就需要适时、合理地作出判断和调整。四是在“工匠精神”培养的环境研判方面,随着现代工业的个性化发展,“为工匠精神的存在和发展开辟了广阔前景”[34],但对照我国当前的社会发展实际,“尚不足以培养和塑造与发展所需相适应的工匠精神”[35],“工匠精神”要能够培育和弘扬,“最基本的条件是要优良的社会教育文化环境来滋养”[36]。endprint
(五)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路径选择
1.“工匠精神”培育的主要原则
学者们对“工匠精神”培育应遵循的相应原则也给予了较多关注,现有研究集中体现出以下几个原则:一是与时俱进原则。“‘工匠精神的培育既要注重传统‘工匠精神的历史传承,也要契合当代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37]二是注重理性原则。“工匠精神”的培育需要依托理性,其中“技术理性是‘工匠精神培育的基础;价值理性是‘工匠精神培育的保障”[38],具体过程中要做到技术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相统一。三是依托社会原则。基于发展进化的视角,“‘工匠精神具有社会性,其存在是社会性的遗产,是与社会不可分离的”[39]。工匠精神作为一种社会发展的产物,其培育应是不间断的,并具有特定的社会性。四是人性化原则。对人的主体性重视与自我超越已成为“工匠精神”培育的着力点,“对人生审美境界的意义追寻和对自我的批判超越,对科学和人文的融合与回归成为时代主题”[40]。
2.“工匠精神”培育的具体路径
学者们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具体路径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普遍认为应该从以下四方面开展:一是“工匠精神”的社会重建,要“凝聚社会价值共识,重塑职业价值体系;净化社会浮躁风气,超越功利主义;塑造工人职业共同体,形成稳定的‘工匠精神载体”[41]。二是“工匠精神”的政府推引,要“继续大力弘扬大国‘工匠精神;制定奖励政策激励工匠;搭建信息平台提高工匠职业尊重”[42]。三是“工匠精神”的学校培植,学校要从“推进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挖掘课程中的相关资源、利用实训课程、营造崇尚‘工匠精神的校园文化氛围等方面入手”[43],在具体的培育过程中还要强调“实践和训练手脑的紧密相连”[44]。四是“工匠精神”的企业传承,“应用制度养成制造业的工匠习惯,再将工匠习惯升华为‘工匠精神,并通过这样的过程来逐步培育‘工匠精神”[45]。此外,工匠精神的培育还要“加强伦理文化建设,更新价值观念”[46]。这几个方面共同作用,形成了“工匠精神”培育的具体路径体系。
三、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反思与展望
(一)“获”“惑”并存:对“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反思
当前,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成果丰硕,对我国“工匠精神”培育的实践起到了一定影响。然而,无论从现有研究的缘起和历程,还是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培育路径选择等方面来看,“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仍凸显出“浅显”的特征,存在着亟待改进的问题。
1.“桎梏”与“羁绊”:理论研究终错位于实践
“实践的最终含义是超越实践本身”。当前的诸多研究停滞于表面,在理论层面未能拔高,重复性研究较多;同时针对“工匠精神”培育实践方面的研究较少、且不够深入。还有部分研究提出“工匠精神”培育的目的是侧重于“制造”,而忽视了在“制造”过程中“人”的主导性,尤其是“现代性”所带来的功利主义、物化、分离等对国人在政治、经济、社会及思想生活等方面的冲击和影响,还远远未能引起研究者认真审视。过度追求以“制造升级”和物质生产為逻辑起点的“工匠精神”培育,容易在实践中漠视产品和质量背后所蕴含的价值观,甚至可能加剧“逐利思想”对国人的侵蚀,进而形成“扭曲”的现代“工匠精神”培育的基本解释框架。这也极易使在“工匠精神”培育的实践过程中,各行各业为“拔得头筹”而再次陷入追求“短、平、快”效益的循环,忽视产品品质的灵魂,理论研究与实践的“错位”,已成为影响我国“工匠精神”培育实践的“桎梏”和“羁绊”。
2.“不能”与“不为”:“工匠精神”培育的主体之思
“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必然会涉及到“工匠精神”该由谁来培育的问题。多数研究几乎“口径一致”地指出“工匠精神”培育主体应由为社会培育技术技能型人才的职业教育所承担,其逻辑即是职业教育是培育工匠的教育,因而“工匠精神”培育也就“理所应当”地成为职业教育的本分,这显然有简单化思维之嫌。事实上,现有多数研究在逻辑展开的伊始就忽视了当前职业教育发展与孕育出工匠精神的传统学徒制之间的差异,误读了现代与传统交织下“工匠精神”培育的内涵,遗忘了应通过多元的视角来解读“工匠精神”培育问题,仅将“工匠精神”培育局限在制造业领域,也混淆了现今生产发展与传承“工匠精神”的传统手工业生产之间的不同。
诚然,职业教育要为社会发展培育大量的技术技能型人才,但在“效率”至上的社会现实氛围之下,“人”投身于社会大生产之后,其精神满足与自我实现意志就无从谈起。“工匠精神”培育应由内而外产生,应建立在“做好事情与个人身份感之间的联系”[47]。我国职业教育的发展还远未步入发达阶段,如不加以研判就贸然讨论如何让职业教育承担起“工匠精神”培育的责任,是对“对错误的对象谈错误的话题”[48],这是职业教育的“不能”。另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国职业教育所匮乏的是“努力去发现问题并通过亲身实践来解决问题的文化”[49],只重视学生技能的“求精”,而忽略职业素养、人文情怀的培养,这是我国制造业“只大不强”的根源,亦是职业教育的“不为”。现有研究应理清职业教育在“工匠精神”培育中的“不能”与“不为”,才能明确职业教育在“工匠精神”培育中的角色识别和自我定位,进而在职业教育的基础上寻求新的培养主体。
3.“短视”与“怀旧”:“工匠精神”培育的“路”入歧途
现有研究具有以下三个显著特征:一是对工匠手作叙述的缺失,二是对现代化进程中工匠制度研究的迷失,三是对现代和传统工匠文化的比较研究弱化。研究基础的不稳固致使对“工匠精神”培育路径选择的论述多集中在政府要构建工匠制度、加大对匠人的保护、社会和企业要继承手工遗产、学校要传播工匠文化等方面。这些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现如今“工匠精神”培育所面临的困境及缺失的制度、失传的文化、模糊的精神指向等原因,但也极易引起研究者忽视从微观向宏观分析中对“工匠精神”培育所作出连续性考察,并不利于揭示“工匠精神”背后所蕴含的道德规范与思想理念的培育及传承。endprint
而且,现有研究中的一些观点,并未考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时间连续性,而笃定地认为是社会现实、制度或文化抹杀了“工匠精神”的生成,这种判断也过于武断。
(二)“观往知来”:对“工匠精神”培育研究的展望
1.“协同”与“吻合”:理论研究对位于实践
在“人”的意义上来探讨“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给予了“工匠精神”培育理论研究与实践对位的一个契合点。观照当下,我国正处在产业转型升级的社会诉求之下、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背景之中,对“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应从对物质占有转变为对产品质量和“人”的个性化的追求,突显出技术之后的“人”,并认真反思被以往研究所遗弃的“工匠精神”培育背后所蕴含的超越创新、至真至美的价值诉求。对“工匠精神”培育理论研究当然不能囿于“工匠”或“学生”等群体,它应是在对“人”的技术理性和工具理性的批判与辨识、对各行各业从业人员职业精神的反思与重塑之后,完成对“人”的超越、对自我的批判,并追寻“工匠精神”审美境界的生成,即人文和科技发展的融合应成为“工匠精神”培育理论研究的主旨。而对“工匠精神”培育实践的讨论则涉及众多社会领域,也并非只有一条路径就能完成。不可否认,“工匠精神”培育的本质是“造物”,但更不容忽视的是“造物”的核心是“人”的主导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找回在这个获得巨大科技进步的世纪中失去了的个人价值观。”[50]对“人”的主体性的重视,应成为“工匠精神”培育理论研究与实践协同发展的着力点。
2.“责任”与“担当”:“工匠精神”培育的主体“位移”
“工匠精神”培育是一个复杂、长期的过程。职业教育在“工匠精神”培育过程中的“不能”与“不为”也决定了其无法承受“工匠精神”培育的主体责任之重,这也是在现代社会中具有普适性的“工匠精神”成为社会稀缺的原因。至此,为突破束缚,“工匠精神”培育在各教育阶段的推行“呼之欲出”。“工匠精神”培育在各教育阶段的推行也并非是“空穴来风”,其提出也有着较为夯实的理论基础。如杜威的教育本质观就提出职业教育要貫穿于整个教育过程。但需要强调的是,这种“贯穿”并非是在传统的普通教育基础之上机械、简单的“叠加”,而是“充分利用所有的公共教育资源进行‘重构”[51]。因此,杜威的教育本质观为“工匠精神”在各教育阶段培育推行提供了理论层面的指导,推行并不意味着在每个教育阶段都要培养出学生的工匠精神,这既不合乎现实,也与各阶段学生的身心发展特点不符。但普通教育阶段或是高等教育阶段都是“工匠精神”培育、生成过程中的重要环节,并为整个生成过程奠定坚实基础。“工匠精神”的生成过程为其在各教育阶段的推行和培育提供了可能,而各教育阶段的综合实践活动课、实践教学等都为“工匠精神”培育提供了载体。
3.“转向”与“调适”:“工匠精神”培育的“车到山前”
“工匠精神”培育的“连续性”涉及到在特定的时空内工匠从事劳作时的感受与体验,这种感受和体验促成了工匠的道德规范和职业态度,并在长时间积累过程中折射出“工匠精神”的技艺之美、创造之美、坚守之美。当前,“工匠精神”的展现已被博物馆、个人展览等空间所“包办”,所谓“工匠”的劳作时间也自带“个人化”“高端化”的色彩,这使“工匠精神”本应具有的生活化、平民化的特质渐行渐远。现今“工匠精神”的“贵族化”气质已然脱离了“工匠精神”的本质,因此,在后续相关研究中,有必要探讨如何扩大工匠劳作的公共空间、进而延展工匠劳作的时间,这将是“工匠精神”培育的可能路径之一。
实际上,现代“工匠精神”的缺失是其连续性被中断的结果。后续研究应明确“工匠精神”的培育是长期积累的过程,暂时性的缺失也是可能的。如此,后续研究才更应明确“工匠精神”培育不是怀揣着“怀旧”的情绪,任性地渴求回到过去。“怀旧曾经是少数精英的安慰或威胁,现在则吸引或折磨着大多数社会阶层。”[52]对“工匠精神”连续性的考察不仅有助于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微观认识,还有利于弥补研究者对“工匠精神”培育的宏观价值指向的理解。因此,“工匠精神”培育并不是要回到传统工匠劳作及其时间节点之上,后续的相关研究不能只就培育而论培育,路径选择的研究需要注意到“工匠精神”生成的连续性特征、也需要捕捉到“工匠精神”所隐含的审美境界,如此才能培育出新时代“工匠精神”和新时代的新工匠。这里的新工匠是指社会各行各业的劳动者,他们所具有的匠心文化、创新思想、敬业精神、专注劳作才是新时代所需要的“工匠精神”。
“工匠精神在人类的现代化征程中将扮演更为重要的角色”[53]。“工匠精神”必然与社会的组织形式和生成方式紧密相连,它应是这个时代现实需求的精确表达。“工匠精神”培育的研究也反映出这个时代实践精神的复兴,它是一种真实的时代气质,是现实,也是趋势。后续的相关研究只有在理论探讨和实践中不断反思,以严谨的科研态度对待问题,才能助力我国当代“工匠精神”的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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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spirit of craftsman; professional spirit; research review
Author Cao Jing, lecturer of Hube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Wuhan 430068)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