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人民大学:继续教育的德国模式

2018-03-02王世岳孙武平

终身教育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德国课程教育

□ 王世岳,孙武平

人民大学(Volkshochschule)是德国规模最大、最受重视的继续教育机构[1],拥有百余年的办学历史。2015年,德国境内的905座人民大学向648万人次提供了1 647万课时的课程。[2]其课程涵盖语言、健康、文化、职业教育、基础教育,以及政治、社会、环境等多个领域。

在办学过程中,人民大学特别关注那些处于社会边缘的群体,帮助他们重新融入社会。因此,其办学的重要宗旨是“全面开放”(umfassende Offenheit),办让全社会“够得着”的继续教育(Weiterbildungserreichbarkeit)。[3]486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显现学校的“开放性”特征,学校没有正式的入学要求,也没有毕业要求。学生可以自由参与其中,不论学生的年龄、国籍和学习目的。人民大学分布广泛,让人民大学成为“短距离”(Volkshochschule der Kurzen Wege)[3]486内的继续教育机构。人民大学的教育服务相对低廉,让学费问题不致成为人们远离教育的原因。

人民大学的办学困境也隐含在其办学宗旨之中。对于社会边缘群体的关注,使得人民大学的学习经历难以成为就业市场中的有效信号,所以无法满足那些希望通过教育获得就业机会的学习者的需求。如何在满足大众的业余生活需要和增加就业可能性两者间寻求平衡,成为德国继续教育所面临的重要问题。

一、背景

在德语中,人民大学由人民(Volk)和大学(Hochschule)两词构成,中文文献或将之直译为平民学校、民众高等学校、人民高等学校;或意译为继续教育学院、业余大学;还有研究者依照其英文翻译(Adult Education Centre)将之转译为社区学院、成人教育中心。[4]本文依照德文的原意将之翻译为“人民大学”,以突显其德语原文的意旨。

翻译的多样性体现出了人民大学内涵的丰富。为了更加直观和清晰地了解人民大学在德国的发展情况,本文对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Das deutsche Institut für Erwachsenenbildung,DIE)的统计数据进行了分析。

每年德国成人教育研究院都会发布德国人民大学的相关统计。这一数据包括人民大学的机构组织、财政、人员、课程和学生参与等内容。成人教育研究院的前身是1957年成立的德国业余大学培训学校(Pädagogische Arbeitsstelle des Deutschen Volkshochschul-Verbandes,PAS),1994年更改为现名。作为莱布尼茨终身学习中心(Leibniz-Zentrum für Lebenslanges Lernen)的分支机构,研究院承担着研究的责任。[5]成人教育研究院公布数据的权威性,来源于其与德国人民大学联合会(Deutsches Volkshochschul-Verband,DVV)的密切联系。人民大学联合会最为重要的任务就是在联邦和欧盟的层面代表人民大学。在教学过程中,这一组织还支持着成员组织间的相互交流。[6]人民大学联合会从属于成人教育研究院,因而成人教育研究院公布的数据有很高的完整性和可靠性。这一数据从课程、师资、学生、投入等多个方面反映了德国人民大学的现状,是研究德国人民大学发展现状资料的权威来源。

二、历史

1.初创:魏玛共和国时期

现代意义上的第一所业余大学19世纪诞生于丹麦。1844年,丹麦神学家葛璐德维奇(Nicolai Grundtvig)创办了第一所寄宿制人民大学(Heimvolkshochschule)。此后,这种教育形式在欧洲国家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挪威、芬兰、瑞典、冰岛等北欧国家相继建立了自己的业余大学,用以建立一种大学之外的非学术型教育机构,以提供“普及性的大学课程”或“学习型工人的教学课程”。[3]476

“德国的成人教育史开始于19世纪前半叶,再往前甚至可追溯到对普鲁士教育产生非常大影响的教育家夸美纽斯所在的时代,夸美纽斯就曾主张老年人也要接受教育。”[7]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德国兴起了一轮建设人民大学的高潮,用以应对在战后出现的政治、社会和精神问题。[3]476仅1919年,德国就建立了139所人民大学,[8]到1928年德国共建立了215所人民大学。[9]

在魏玛共和国时期(1918—1933),人民大学的办学模式逐渐成形。当时,人民大学主要有两种办学形式,一种是城市之中的“夜校”(Abendvolkshochschule),专门针对在城市中工作的产业工人;另一种是寄宿制人民大学。在课程上,魏玛时期的人民大学建立了体系化的课程准则:教育性的、示范性的、跨学科的课程。同时,这一课程也与生活相近,并且具有现实意义。[9]59当时,最具代表性的人民大学是1915年柏林成立的人民大学“洪堡学院”(Humboldt-Institut),因其“特别注重工作问题。在和工会的合作中,开设了许多远程教育的课程”。[9]149

魏玛共和国时期的“人民大学”与当时的工人运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在人民大学成立之初,其目标就定位于让普通老百姓也有“平等的受教育机会”。当时的人民大学在政治立场上保持着“相对中立”(relative Neutralität)。[9]148在社会问题、政治问题和世界观问题上,尽量能够达成内容和形式上的多样性。[9]148

然而,魏玛共和国时期德国人民大学的蓬勃发展在经济危机中宣告结束。依据魏玛共和国时期的法令,夜校的资助主要由国家承担,同时各个州和城镇也要承担部分费用。[9]161经济危机使得为人民大学提供资助的城市难以为继,人民大学在这一阶段失去了办学的经济基础。[9]154一些学校采取了和协会合作的方式,以求得经济来源,但是这一方式没能为学校带来稳定的财政供给。在经济危机阶段,大批的人民大学面临关停。[10]

纳粹时期,人民大学成为政治宣传和社会动员机构。“从1933年开始,在德国纳粹政府的统治下,成人教育机构被关闭或改为纳粹的训练机构,成人教育事业急剧萎缩直至停止。”[7]从《历史与政治》《武装起来的国民》这些课程名称中,[11]就可以看到这一组织在纳粹时期所发挥的作用。

2.发展:成人教育与休闲服务

二战后,德国的经济亟待恢复秩序,劳动力极度短缺,人民大学由此承担起为社会培养熟练劳动力的责任。外语、数学以及与工作相关的速记、打字等课程开始进入到人民大学之中。[11]33“德国成人教育进入一个重新起步的阶段,新的直接措施是给予个人专门引导。当时成人教育的主要课题是:帮助德国实现民主教育,并且为成人提供最新的、社会的、政治的、科学的知识。”[12]

从60年代开始,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高等教育秩序的恢复,课程开始转向满足人们的日常休闲需要。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与德国的教育和经济发展息息相关。一方面,逐渐成熟的双元制教育体系有能力培训充足的劳动力,不需要人民大学扮演职业学校的角色;另一方面,经济的发展使得人们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用以享受教育为生活带来的改变。笔者对1970年至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参与人数和德国国内生产总值之间的相关性进行分析,得到两者间皮尔逊相关系数为0.842(在0.01级别相关性显著),[12]这一相关性验证了经济发展促成人民大学发展的猜测。

3.变革:现实需求的转变

经济的发展促进了人民大学的发展,也对人民大学提出了新的要求。在规模上,德国人民大学的课程规模和参与人数在2000年前后达到顶峰,新世纪后逐渐趋于稳定,见图1。在教学上,人民大学的课程目标逐渐定位于“用于日常,自己的生活世界和个人”[13],其课程开始适应人们的日常生活,“与社会变革越来越远”[13]38。

图1 1962—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课程数、课时数、课程参与人数(以1990为基准)[2]26-27

“历史学家们帮助我们理解历史事件的川流不息和过去怎样制约着现在。”[14]在人民大学的百余年发展过程中,人民大学一直在两种职能间转换。一方面,在劳动力短缺的情况下,人民大学通过“夜校”或“社区学校”等方式,承担起为社会培养熟练工人的任务。另一方面,当经济运行良好、劳动者拥有较多闲暇时间时,人民大学又扮演着满足民众社会教育需求的角色。进入21世纪,德国社会愈发多元,人民大学也以多元化的课程设置迎合着德国社会的发展。

依据巴斯蒂安(Bastian u.a.2004)的调查,当下德国人参与人民大学的主要动机是:获得广博的知识(Allgemeinwissen),享受学习的乐趣,改进职业机会,有意义的业余活动,创造性的工作,在集体中学习,认识其他人这七个方面。[6]37德国民众对于继续教育的需求呈现出两极分化,一部分人希望通过继续教育满足就业需求,提升就业水平;另一部分人则希望通过继续教育满足闲暇需求,提高生活质量。

三、课程

就课程类型而言,人民大学的课程主要分为六个大类,如表1所示。依照课程数量的多少,分别是健康、语言、文化·创作、职业教育、政治·社会·环境以及基础教育六类课程。从课程数量和参与人数来看,健康课程最具有吸引力。从课时数来看,语言课程的课程量最多。相比之下,基础类课程的课程数和参与人数最少,而政治·社会·环境类课程的课时量最少。通过对德国人民大学课程设置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课程成为德国继续教育政策的工具。通过课程,人民大学完成了为社会服务的任务,特别是促进移民和外国人的社会融入,成为德国社会的“第二教育通道”。

表1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课程类型[2]30-31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每门课程的平均参与人数为11人。如果将选课人数平均到开设课程数量上,就可以发现,政治·社会·环境类课程、健康类课程和语言类课程的平均参与人数最多,分别为14人,11.9人和10.7人。每门课程少于10人的课程是文化类、基础教育类和职业类课程。由此可见,语言类课程和运动类课程是最受欢迎的课程,因此选课人数相对更多。

1.健康课程:为社会服务

如表2所示,在开设课程数量和参与人数最多的健康类课程中,课程数量、课时数量和参与人数最多的是体操和运动,参与人次达到111.9万人。也就是说,人民大学超过1/4的课程是以体操和瑜伽等体育课程的形式开设的。由于人民大学亲民的课程价格,使得人民大学成为德国民众休闲锻炼的理想场所。

表2 2015年健康类课程课程数量、课时数量及选课人数[2]30

之所以健康类课程占据主体地位,与参与人民大学课程的人群有着密切的联系。德国人民大学服务对象的一个显著特征是,女性和老年人占较大比例。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所开设的课程参与者中,约3/4的参与者是女性。尤其是在健康和文化领域,这一比例更高,分别达到85.7%和79.8%。[3]11极高的女性参与度反映了德国的社会结构。在许多德国家庭中,女性需要全职照顾家庭。远离社会的全职主妇需要社会交往,人民大学便成为她们与社会连接的重要纽带。

人民大学参与者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是老年人口参与较多,2015年,超过40%的课程参与者年龄在50岁以上(参见图2)。对于那些已经退休的居民而言,健康生活是他们重要的生活目标。健康不仅是指身体健康,也包括健康的社会生活。人民大学开设的健康类课程为他们提供了身体锻炼和社会交往的理想场所。

图2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课程参与者年龄分布[2]11

为了满足不同群体的需求,让课程“够得着”,人民大学课程的设置时间也灵活设置。其中,夜晚的课程占总比例的43.6%,白天课程占总比例的41.6%,有60.9%的课程每周一次。[15]对于在职工作人员或全职主妇而言,课程最好安排在晚上;对于已经退休的老年人而言,最佳的意愿课程时间是在白天。[16]

2.语言课程:移民和外国人的融入

在语言类课程中,对外德语是课程数量、课时数量和参与人数最多的课程,达到80万人次(见表3)。选择对外德语课程的学生,一般是在德国旅居的外国人和移居到德国的移民。因而,人民大学为那些刚刚到德国工作和生活的外来居民提供了融入德国的机会。

对于德国而言,移民问题已经成为最受关注的社会问题。[17]面对大量外国移民,德国社会抱有复杂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德国的经济发展急需大量的廉价劳动力,从事德国人不愿意做的低收入工作;另一方面,大量的外国移民又难以融入德国的日常社会之中。因此,学会德语成为外国移民融入德国社会生活的第一步。“够得着”的人民大学的优势便充分体现。可以预见,在移民问题不断加剧的德国,人民大学的意义将更加凸显。

3.基础教育课程:第二教育通道

在办学过程中,德国的人民大学还扮演着一个重要的角色,就是为那些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完成学校教育的居民提供补偿教育的“第二次机会”,因而被视为德国的“第二教育通道”(der zweite Bildungsweg)。在德国的15到30岁人群中,希望提升自己的学历水平的意愿极其强烈。[3]479人民大学为这些学生提供了继续学习的机会。具体见表4。

表3 2015年语言类课程数量、课时数量及选课人数[2]31

表4 2015年基础类课程数量、课时数量及选课人数[2]31

此类基础课程主要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针对未接受过基础教育的文盲;另一种课程则是针对那些曾经在学校中接受教育,但是没有顺利毕业的学生。扫除文盲是人民大学的一个重要职责,人民大学“承担了全(德)国近90%的扫盲教育任务,甚至是一些地区唯一的扫盲教育机构”。[8]语言课程和基础教育课程为这些学生提供了学习的机会。因而,扫除文盲或小学阶段水平课程占据了基础类课程数量的1/3以上。

基础类课程的另一个重要方向是为各级各类学校的毕业考试作准备。从初级中学毕业考试,到高中阶段的实业中学毕业考试或大学入学考试,再到应用科技大学结业考试或更高一级的全日制大学结业考试,人民大学的补偿教育服务几乎涵盖了普通教育的整个过程。

补偿教育使得人民大学的教育成为德国名副其实的“第二教育通道”,“为一部分由于没有得到毕业证书从而不能进入普通大学学习的人提供了可能性,即按照‘成年工人——补课获得高中毕业证书——学习专业进修课程’之路来实现他们的大学之梦。”[19]仅2006年,人民大学就有超过7万人次报考了德国的各级各类考试。[3]485

人民大学的开放性,意味着人民大学的重要目标团体是所谓的“远离教育之人”[3]483,即老年人、女性、文盲、残障人士、失业者以及移民群体。因为社会的中坚力量往往是接受过更好正规教育的人,他们更熟悉教育环境,也更容易回到学校中。对于弱势群体的教育补偿不仅具有教育意涵,还有更为重要的社会意义。如果我们将教育理解为社会化的过程,那么远离教育,就意味着远离社会。因而,人民大学的一个重要责任就是让那些远离社会的人,重新回到社会之中。具体见表5。

表5 2015年人民大学为特殊人群开设的课程数量[2]41

四、投入

为了让人民大学“够得着”,人民大学需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人民大学应该开设足够多的分支机构,以使得居民耗费较低的时间成本,就能够到达人民大学。在拥有8 000万人口的德国,905座业余大学[3]2使得约10万居民就可以拥有一座人民大学;第二,人民大学的收费应该足够低,以使得学生不用支付过高的金钱成本。既要保障课程的质量和数量,又要降低课程的成本,志愿服务使得这些矛盾得到缓和。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财政投入总额是10.91亿欧元,其中40.5%来自学费收入,其余40.4%来源于联邦财政补贴,有19.1%来自其他收入。[3]2财政支持体现了教育体制的受益人群,国家在终身教育的办学过程中扮演着核心地位。除了来自政府的财政支持,德国的人民大学也与企业进行合作。他们为企业开设相关的配套课程,成为企业培训员工的重要组织。[3]485此外,“社会组织、协会、学校和公共机构,以及市民,都参与到了终身学习的组织之中。”[3]475

如果我们将投入与课程数量、课时数和课程参与人数做一个简单的除法,就会发现德国人民大学课程开设的成本极低。2015年,平均每所学校的运营成本为120万欧元,每门课程的运营成本为1843欧元,每个课时的成本约为66欧元,而每位课程参与者参与一门课程的成本约为168欧元。对于收入水平相对较高的德国居民而言,这一支出不会成为较大负担,使得人民大学具有了真正的开放性。具体见表6。

表6 2015年学校、课程、人均每门课程成本[2]31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共设置了3 375个常设岗位,其中75.4%的职位是固定职位。[5]2这就意味着,平均每所业余大学设置了3个左右的正式工作职位。在管理领域,女性所占的比例为37.6%;在教学领域,女性所占的比例为58.4%。[18]473除了日常的教学和管理工作外,他们有时还会承担有偿的研究工作。[19]172

成人教育的剧烈变化也对人民大学不断提出要求,人民大学教师的一个巨大的挑战是如何应对不同群体对于课程的需求。[6]26越来越多的专职工作人员开始成为“教育经理”,以应对越来越密集的课程安排。除了沉重的工作负担,人民大学的另一个问题是工作人员的收入相对较低,且许多岗位是临时设置,因而有人将这些岗位称为“教育临时工”(Bildungstagelöhner)。[6]29

图3 2015年德国人民大学经费支出项目[2]23

所幸,德国良好的志愿体系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投入的不足。之所以人民大学能够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提供如此大批量的课程,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量的志愿工作人员参与到了课程之中。2015年,有19.2万志愿者参与到了业余大学的课程和教学中,其中67.7%是女性。[5]2他们不从授课中获得资金回报,但是人民大学也承担了必要成本,例如他们的交通费用。即使是志愿教师的交通支出,也占据了总体经费支出的1/3(见图3),由此不难估计志愿服务为人民大学运营节省的巨额开支。良好的社会运营规则,极大地降低了社会服务运营的成本。

五、反思

德国人民大学承担着补偿教育、社会教育和终身教育的职能,在教育领域和社会生活中具有巨大的影响力。人民大学提供了多样式的课程,满足全社会对于教育的需求,是德国社会的教育中心;人民大学被视为社区“会客厅”,以教育为平台供社区内居民交流,是社区内的文化中心。

交流是个人融入社会最为重要的方式,对于那些处于社会边缘的群体而言,他们或是缺乏融入社会的必要工具(语言),或是缺乏融入社会的平台,抑或是需要融入社会的基本技能。人民大学的课程有效地促进了社会融合,特别是针对移民与外国人开设的德语课程,以及针对文盲和未能从普通学校正常毕业学生的基础教育类课程,让人民大学成为人们融入德国社会的重要途径。

当然,德国人民大学并非尽善尽美,对于弱势群体的关注,使得人民大学定位于继续教育、社会教育和补偿教育。与普通学校相比,他们在科研与社会服务领域往往处于边缘位置。其教学也仅仅局限在传授生活和工作中的知识和技能,满足着人们日常生产生活的需要。因此,当人们说到人民大学,以及人民大学的学生时,总会将之与低水平的教育相联系。美国社会学家柯林斯曾经将就业市场比喻为文凭竞争,由于文凭所具有的信号功能,使得高等教育学位和文凭的增长并不源自人们对高等知识和技能的需求,而是地位竞争和社会排斥的结果。[20]在人民大学初创伊始,德国社会学家舍勒就这样评价人民大学的功能,认为它“不需要考试、考核;也不能成为社会地位升迁的工具”[21]。人民大学发展中所面临的不足,使得这一学习经历很难成为地位竞争的有效信号。进入新世纪以后,德国人民大学的规模首次在战后出现回落。

德国人民大学所面临的问题,也正是继续教育所面临的问题,“不论是在德国、全欧洲以及全世界,在继续教育领域,生涯学习以及终身教育居于中心的问题是,如何回应社会中长期以来存在的学习价值和学习必要性的脱节。”[3]475与普通教育相比,继续教育很难成为有效的“信号”,帮助求职者在就业市场上获得理想的岗位。尤其是在文凭不断膨胀的时代背景下,对于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德国,继续教育帮助学生就业的功能逐渐消减。功能的减弱直接导致地位的下降,人民大学的教育服务也就不具备高等教育或职业教育所具有的吸引力。

对于一个组织而言,保持和扩大影响力是内部的固有属性。面对着吸引力下降的趋势,德国的人民大学也开始提出要延续“新的方向”,例如“加大人民大学的学校特征”“培养新的社会精英”,[22]实质上就是增强学校的符号功能。为此,人民大学联盟推出了自己的证书,即“X专家”(Xpert)称号。这一称号可以与其他德国的在职教育相接轨,继而使得那些在德国人民大学求学的学生能够找到理想的工作岗位。在满足个人的基本社会需求之后,人民大学也在寻求自身功能的多样化。

[1] 徐朔.德国继续教育的现状和发展趋势[J].外国教育研究,2003(2): 61.

[2] Huntemann H,Reichart E.Volkshochschul-Statistik: 54.Folge,Arbeitsjahr 2015[R].Bonn,2016(11): 31.

[3] Süssmuth R,Sprink R.Volkshochschule[M]∥Handbuch Erwachsenenbildung/Weiterbildung.VS Verlag für Sozialwissenschaften,2009.

[4] 孙玫璐.德国成人教育中心的发展特点与启示[J].职教论坛,2012(21): 41-43.

[5] Das deutsche Institut für Erwachsenenbildung.60 Jahre Expertise für Erwachsenenbildung[EB/OL].https:∥www.die-bonn.de/institut/default.aspx.2017-08-02.

[6] Bastian H,Meisel K,Nuissl E,von Rein A.Kursleitung an Volkshochschulen[M].Bielefeld: Bertelsmann,2004: 15.

[7] 任春.终身教育理念下的德国成人教育[J].德国研究,2007,22(1): 62.

[8] Dohmen G.Volkshochschulen[M]∥Tippelt R.(Hrsg.).Handbuch Erwachsenenbildung/Weiterbildung.Opladen:Leske Budrich,1994: 407.

[9] Olbrich J.Geschichte der Erwachsenenbildung in Deutschland[M].Springer-Verlag,2001: 150.

[10] Oppermann D,Röhrig,P.75 Jahre Volkshochschule[M].Bad Heilbronn: Verlag Julius Klinkhardt,1995: 23.

[11] Keim W.Leipziger Erwachsenenbildung unter der Nazi-Diktatur-ein vergessenes Kapitel[M]∥Knoll J,Lehnert M A,Otto V.(Hrsg.).Gestalt und Ziel.Beiträge zur Geschichte der Leipziger Erwachsenenbildung.Leipzig,Pro Leipzig,2007: 105.

[12] Statista.Bruttoinlandsprodukt (BIP) in Deutschland[DB/OL].[2017-10-04].https:∥de.statista.com/statistik/daten/studie/1251/umfrage/entwicklung-des-bruttoinlandsprodukts-seit-dem-jahr-1991/.

[13] Schultz E.Internationale Perspektiven der Erwachsenenbildung 39[R].Bonn: IIZ,DVV.,2003: 49.

[14] 克拉克.高等教育新论:多学科的研究[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 3.

[15] Huntemann H,Reichart E.Volkshochschul-Statistik: 52.Folge,Arbeitsjahr 2013[R].Bonn: DIE.,2015: 3.

[16] Schöll I.Veränderungsanforderungen an haupt-und nebenberufliche Mitarbeitende in der öffentlichen Weiterbildung[M]∥Meisel K,Schiersmann C.(Hrsg.)Zukunftsfeld Weiterbildung.Bielefeld: Bertelsmann,2016:174

[17] 孙进.穆斯林移民话题再次搅动德国社会[N].中国青年报,2014-08-07(4).

[18] 吴雪萍,何雨曦.德国成人扫盲教育探析[J].职业技术教育,2014(10): 83-88.

[19] 张新科.德国国家教育体系中的继续教育[J].中国成人教育,2005(6): 105-107.

[20] Collins R.Credential Inflation and the Future of Universities[M]∥Brint S.(ed.).The Future of the City of Intellect.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 23.

[21] 阮朝辉.德国成人继续教育学院筹建之初的另类理论——述评马克斯·舍勒的业余大学创建理论[J].成人教育,2012(1): 123.

[22] Opelt R.Volkshochschule in der SBZ/DDR.Historische Quellenanalyse zur Strukturbildung[M].Opladen: Leske Budrich,2004: 144.

猜你喜欢

德国课程教育
国外教育奇趣
题解教育『三问』
数字图像处理课程混合式教学改革与探索
软件设计与开发实践课程探索与实践
为什么要学习HAA课程?
我们在德国怎么扔垃圾
教育有道——关于闽派教育的一点思考
在德国喝啤酒
办好人民满意的首都教育
A—Level统计课程和AP统计课程的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