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不设防，互助藏隐患

雪桥

渴望消解孤独，让人有时忘记隐患的存在。

很多子女因一己私利，阻止单身父亲或母亲再婚。于是，近年来，在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出现了空巢老人征“同性陪睡”的现象。然而，这种互助养老背后，有着诸多隐患。

空巢老人征同性陪睡

今年75岁的周洪昌，家住北京朝阳区，退休前是北京某国企的工会干部。几年前妻子因病去世，独生儿子周烁在美国定居，周洪昌独住一套三居室，异常孤寂。

2015年5月，周烁与一位美国女孩在旧金山组建家庭。婚后不久，周烁将父亲接到旧金山。然而，在北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周洪昌，根本不适应异国环境：不懂英语，无法与人交流；饮食习惯与儿媳格格不入。周洪昌天天嚷着要回国，11月中旬，周烁无奈将父亲送回北京。

周洪昌患有糖尿病和慢性心脏病，周烁不放心他一个人生活，提出让他住敬老院。周洪昌听朋友说，住敬老院虽有人照顾，但行动受限，起床、会客、吃饭都有严格的时间要求；敬老院还经常有老人去世，容易感染悲伤情绪。周洪昌告诉儿子：“我宁愿一个人生活，也不愿住敬老院。”

2016年3月，周洪昌在电话里与儿子商量：“我想找个老伴。”老年再婚引发财产纠纷的新闻比比皆是，于是周烁劝父亲：“很多老太太找老伴，是看中对方的经济条件，很难有真感情。”周洪昌身边也有一些再婚老人，一方去世后，双方儿女因财产反目成仇，对簿公堂。思来想去，他打消了再婚的念头。

为弥补不能陪伴父亲的愧疚，周烁每月寄给父亲3000元，周洪昌每月还有3000多元退休金。周洪昌有些眼花，周烁还经常给父亲寄深海鱼油。邻居都羡慕他有个孝顺儿子，然而周洪昌的孤独无人洞悉。

2016年3月11日，周洪昌在网上看到，一些空巢老人征同性别老人每晚来家里睡觉、聊天，既解孤独又可以相互照顾。周洪昌觉得这种做法不错，周烁也表示赞成。

一个月后，周洪昌请远房侄子帮自己拟了一份《征同性陪睡启事》，开出月薪1500元，贴在老年活动广场及社区公园。4月中旬，一位名叫杨宝泉的老人与周洪昌联系了。

互助養老解除晚年寂寞

时年67岁的杨宝泉也是北京人，退休前是中学体育老师，丧偶多年。四年前，杨宝泉准备再婚，独生女儿杨婕坚决反对。杨婕离异后，带着女儿与北漂离异男子袁贵涛重组家庭。

2016年5月3日，周洪昌与杨宝泉见面了。杨宝泉身体硬朗，干净利落，有涵养，周洪昌非常满意，两人当场签订了互助养老合同。次日晚上7点，杨宝泉赶到周洪昌家，两位老人牵着宠物犬，在小区里遛弯。临睡前，杨宝泉还教周洪昌做床上保健操。有时杨宝泉还主动做些家务，周洪昌要额外给他付费，被他拒绝了：“能替老哥做点事，我也开心。”第二天早晨，杨宝泉吃过早餐后回自己家，傍晚再来。两位老人善良宽容，相处融洽。

杨宝泉的家距周洪昌的家只有五站地。有时杨宝泉出去听健康讲座，回来晚了，女婿袁贵涛就开车将岳父送到周洪昌家。45岁的袁贵涛是山西临汾人，在潘家园旧货市场卖文玩。周洪昌给了岳父一份额外收入，袁贵涛很尊重他，遇到周洪昌做体力活，他就主动帮忙。

周洪昌对杨宝泉毫不设防，将存款数额如实告诉他。杨宝泉骄傲地告诉女儿女婿：“周大哥从不将我当外人。昨天下午，我陪他去银行取钱，他告诉我卡里有18万元。他眼花，记性不好，让我将密码抄在了银行卡背面。”

袁贵涛带着儿子，杨婕带着女儿，这个重组家庭最初还算和睦。但2014年9月，袁贵涛送儿子赴澳大利亚上高中，每年费用二三十万元。杨婕极度不平衡，女儿初中毕业后，杨婕提出让女儿去加拿大留学。为不激化矛盾，袁贵涛同意了。两个孩子同时留学，带给袁贵涛巨大经济压力。雪上加霜的是，受电商冲击，袁贵涛文玩店的生意每况愈下。女儿过得不如意，杨宝泉的心情也糟透了，周洪昌好言安慰他，并于2016年12月，将他每月工资涨到1800元。

一场谋杀伤了多少人

杨宝泉将周洪昌每月支付的工资，全部补贴女儿女婿，但依然是杯水车薪。为省钱，袁贵涛戒烟戒酒，每月只给杨婕700元生活费。两人每天为了钱争吵，袁贵涛身心俱疲。

2017年10月16日，袁贵涛接到儿子的电话，19岁的儿子擅自买了一辆二手车带同学兜风，将一个同学的左腿撞成骨折。经警方调解，他要支付对方14万元人民币。儿子在电话里哭诉：“若拿不出赔偿金，我将遭受监禁。”

袁贵涛借遍了亲友，只借到3万元。儿子隔两个小时就打一次电话要钱，袁贵涛走投无路之际，突然想起岳父说过，周洪昌有18万元存款。他起了歹心。

杨宝泉有周洪昌家的房门钥匙，袁贵涛偷偷配了一把。他还从岳父那里，探听到周洪昌的作息时间。10月22日下午4时，趁周洪昌下楼散步，他进了周家。他将网购的剧毒粉末，掺入周洪昌的降糖胶囊里，然后在衣柜、抽屉里翻找银行卡，可没找到。担心周洪昌突然回家，袁贵涛赶紧逃离。

lO月24日，袁贵涛从岳父那里探听到，周洪昌平时将银行卡放在枕头底下。这天下午4时，他再次偷偷溜进周家，果然找到了银行卡。因密码就写在银行卡的背面，袁贵涛通过自动取款机，分多次将钱转到了一张新办的银行卡上。

10月26日早晨，杨宝泉烧好水叫周洪昌起床，连叫了几声，对方都毫无反应。此时的周洪昌头歪在枕头上，嘴角残留呕吐物，已没有了呼吸。杨宝泉颤抖着给周烁打了电话，又叫来了女婿。袁贵涛趁杨宝泉不注意，把银行卡放回周洪昌枕头下，还偷偷将周洪昌吃剩的降糖胶囊全部扔到了楼下。得知周烁要两天后才到达北京，袁贵涛与杨宝泉一起将周洪昌的遗体送往殡仪馆。

周烁回来后，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意外发现父亲银行卡上的18万元，在去世前被人转走了。周烁越想越蹊跷，当即向朝阳公安分局报警。

经过调取银行ATM机监控视频，警方发现，一个戴摩托车头盔的神秘男子，转走了周洪昌的钱。警方一路追查神秘男子，一路对周洪昌进行尸检。

尸检结果表明，周洪昌是中毒身亡。杨宝泉和袁贵涛由此进入警方视线。当天傍晚，袁贵涛供述了犯罪事实。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以案说法]

杨宝泉悲痛不已，后悔不该将周洪昌的信息透露给女婿。周烁更是痛心懊悔：如果自己能妥善安置父亲的晚年，父亲怎会无辜殒命？同时，此案也呼吁社会，进一步完善养老保障制度，让老人们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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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张秀格gegepretty@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