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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故乡将你一次次送别

2018-02-27张秀芝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2018年2期
关键词:大巴车田地排队

张秀芝

长假就要结束了,带着年幼孩子一同回娘家的我,不得不返程。

在老家小镇上坐直达我所在城市的大巴车,需要近8个小时,且每天只有一趟。如坐不上,则只能等第二天。

早上六点十分发车,父亲五点就将给我准备好的菜籽油、蔬菜、芝麻、黄豆等自家田地里产的无公害食品,挑到镇上,然后站在凉意十足的晨风中,等待大巴车的到来。

他在替我排队,好让我和孩子不用着急赶路。

一个多小时后,我抱着孩子来到车站,刚歇下脚,大巴车便来了。车子还未完全停稳,众多排队的人便一哄而上,完全不按事先排队的顺序,谁挤上车,谁就能在今天走掉。

父亲一看,慌了,迅速放下手中的蛇皮袋,也开始朝车上挤。可他年纪大了,身体又很瘦弱单薄,怎么可能挤得过那些比他年轻的人呢?他们可都是年富力强的外出打工仔呀,可他显然不服气,他是排第一个的,没理由上不去!

父亲使出浑身力气,铆足劲,朝上挤。他被人来回推搡着,好几次,眼看着就要上去了,可又被旁边的人挤了下来。眼看着上去的人越来越多,父亲着急不已。多亏后来,后面有一个人使劲推了他一把,父亲才趁势上去!

看到车上还剩四五个空位子,父亲长出了一口气,立即占到了两个。我上来时,看到父亲正在一边脱外衣,一边擦额头上的汗。

几分钟后,便要发车了,父亲得要下去了。临下车前,他塞给我一个红包,说是给孩子的,并交代道:“明年国庆节还带孩子回来呀。”我点了点头,心里酸酸的。

多年前,我在县城上高中时,父亲便不顾我的反对,非要一次次地将我送到镇上的车站,并把肩挑上的咸鸭蛋、芝麻糊、腌豆角给我。将我送上车后,他就会拿上扁担,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什么也不会交代,父亲一贯都是内敛、沉默的。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要去更远的省城读书,心中便多出了份对家的不舍,可父亲同样也只将我送到镇上的车站,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回家干农活了,不留给我一丝依依不舍的感觉。

再后来,我远离故乡,在一个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安家落户,我和丈夫的薪水都不高,只能湊合住在一个7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可能是这个原因,父亲一直不愿意来我这里,只在我结婚时来过一次。婚礼一结束,他便跟同来的亲戚们一起坐火车回家了,没给我单独送别他的机会。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她总让我在老家找个稳定的工作,离家近一些,这样他们老了、病了时,好有个人照顾。母亲每次说起这事时,父亲总是不赞同:“孩子能飞多远就飞多远吧,做父母的可不能拖累她!”

后来母亲卧床生病多日,照顾她的重担便落到父亲的肩上。父亲怕我分心,总是在电话里说,你就安心工作吧,你妈有我照顾呢。母亲去世后,老家偌大的老房子里便只有父亲一人。他不愿意来城里跟我们一起住,固执地说自己还年轻,可实际上他已经是一个70多岁的老人了。

我每年也只能有一两次机会回家看他,而他呢,总是在田地山林里忙这忙那,忙着给我准备走时要带的各种他种植出来的土特产。我如推辞不要,说带不了,他便会说,我给你送到车站,爸爸也没什么好东西可给你,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就算是个回忆吧,别忘了老家。然后,每次我离开时,他都会挑上许多东西,将我送到车站。

我想我跟父亲,所谓父女一场,到了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年见上几次,然后由他赠我些田地里的土特产,并一次次地将我送别,与我远离。一想到这里,我的泪水便不由自主地盈满了眼眶。

(归雁生摘自《合肥日报》 图/锦跃)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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