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多万千(六)
2018-02-26原成
原成(城)
上期提要:
黎多情和梦恬恬大打出手,黎多情落荒而逃,嚷嚷着要学跆拳道、空手道、散打、太极。黎多情受梦恬恬所托,找周慕云帮忙,结果三番五次碰壁,还好她脸皮够厚……
“嘘!”邵万千竖起手指瞪了后座的大狗一眼,一脸玩味地对黎多情说,“本来它们睡得好好的,你非要拍着仪表盘对我吼,它们对你的敌意源自于你对我的不尊重,你对我客气一点,它们就不会这么凶了。”
多情万分委屈地抹眼泪:“我对你很客气了呀,是你说,晴天下雨,浇王八,你先说我是王八的……”
“我对你不客气没问题的,你对我不客气就不行了。”
多情皱眉,一脸不服气:“为什么?凭什么?”
“因为,我有狗,四条。”他理所当然地撇撇嘴,反手摸了摸身后的狗头。
这个理由是如此牵强,但当下她还能怎么办呢,只有无条件地屈服。
擦头发的纸巾变成了擦鼻涕、眼泪的,她的眼眶鼻头都被擦得红通通的。
他启动汽车,朝市区的方向开去:“你没有我的电话号码吗?找我要提前预约,我不会整天宅在家里无所事事。”
多情往前挪了挪屁股,轻轻哼了一声:“少自作多情了,你哪只眼睛看,看到我是去你家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怀里抱着我的画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这是你的画了?”
黎多情不屑地笑了笑。
他忽然觉得黎多情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在他过去的人生里所遇到的那些人,无论平时多么刺头,在他面前都变得温顺乖巧,因为不会有人比他更刺头,用他小妈青山奈奈的话来讲,他根本不懂女孩子,就随了他那个顽固不灵的爹。
他是不懂女孩子,也不需要懂,他是一个立志要把自己的一生过得风生水起、潇洒自在的人。
而他又十分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女人,就好比陈潇,说她胸太平撑不起衣服,她就去隆胸,说她腿太细,穿裤子像筷子一样丑,她从此以后就只穿裙子。即使身在富贵人家,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可在他面前,她还是会不自觉地低下头,生怕让他有一点不高兴。
青山奈奈说他不会宠女人,这种女人需要宠吗?她们压根也不给他惯着的机会,想惯都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当然了,他自然也不怎么喜欢黎多情这种跟他对着干的,凡事都要跟他据理力争,嘴硬且不讲理,胡搅蛮缠,还爱哭。
可是,偶尔,他会觉得黎多情挺好玩。
顺毛摸不对,逆毛摸也不对,以为是球,踢一脚能踢出去,结果是榴梿,踢一脚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扎人。
“画是你在我家偷的吗?”他突然开口问。
“不!不是!”多情激动地否定,车内空间有限,她的音量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后面的四条大狗就开始熬熬地给她敲警钟,她放低音量,悄悄地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偷,是,是你外甥,给我的。”
“给你干什么?”他问。
“你爸爸说,像小学生画的,拿出去烧掉,我路过,帮忙带走。”说完,她偷偷地暼一眼邵万千的表情,看看他是否因为她诚实地讲出邵海堂的原话而令他恼羞成怒。
可他面上云淡风轻,仿佛多情讲的事情与他毫无瓜葛:“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意图了,找我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啊!”她眨了眨眼,无辜道,“真不是找你啊,是找你外甥——周暮云。”
邵万千不禁皱眉:“怎么?相中我外甥了?”
“我呸!”她正想高调反驳,忽然想起大狗,立马捂住嘴巴,好半天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出,“我这次是有正经事找他!”
“怎么,你以前还有不正经的事找过他?”
多情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你才不正经,你最不正经,老不正经!”
恰逢十字路口,绿灯最后两秒,他平稳地开过去,正要反驳她时,右后方突然蹿出来一辆速度极快的三轮车抢到他的前面,他不得不急刹减速,而此时十字路口的右方,一辆失控的泥头车按着喇叭一路疯狂地冲过来。
它先是撞上一辆停在红灯下的面包车,顶着面包车朝他的大G撞过来。这时间极短,根本来不及完全躲避,他一只手猛打方向盘,尽可能多地让车的前半部分被撞,一只手挡在黎多情的胸前,将她一把按回座椅。
砰,在他的手臂被她死命抱住的同时,后车门被重重地撞上,他的头部撞到身侧车窗,随后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黎多情和邵万千这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必定是有毒的,各自生活都好好的,只要凑到一起,必有一方受伤
这回更甚,是两败俱伤。
多情是被白以飒和姨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吵醒的。
由于白以飒和姨妈赶来得太过及时,导致她无法休息好。
多情心里有些忐忑,这两人哭得仿佛她已经过世了一样,她是死了在这飘着呢,还是缺胳膊断腿快死了?
她自己也不确定,毕竟车祸猛于虎,她又是如此娇嫩。
正想试着动一动,她就听到病房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踢开,现在就算她动,姨妈和白以飒也看不到,更不会欣喜若狂,只顾着看踹门的人了。
硬闯进来的人是梦恬恬,她不走寻常路,也不爱敲门,她不爱说人话,也向来不说人话。
所以,她进来以后,没有先看一眼这个生死未卜的姐姐,而是劈头就问:“死了吗?能赔多少钱?”
“死你个头!”白以飒一个箭步从椅子上跳起来,扑到梦恬恬的身上。
以飒的战斗力并不像多情那样弱,毕竟家里条件好,手上多多少少有点护身功夫。
姨妈本来是想抽梦恬恬的,无奈她筋骨老化,没有年轻人那么迅猛,就慢了一步,这一步,又逆转了她的立场,她看到自己的女儿挨揍了啊!
梦恬恬再不好,只能她打,不能让别人打!
于是,剛刚还跟以飒抱头痛哭的姨妈立马跟以飒反目成仇了,扑上去连拉带拽地拼命护着自己的闺女。
这样,梦恬恬就有了明显的优势。
这就是半身不遂也要把多情急得痊愈了,她全身发力,手脚并用,一个诈尸式的鲤鱼打挺坐好,然后从床上蹦了下来,一把拽掉扎在手背上的针头。
此刻的黎多情四肢血脉通畅,连指甲都完好无损,唯独有一点头晕,但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旦情绪上来了,还真是自己也无法控制,她毅然决然地加入了这场殊死搏斗。
可黎多情就是只弱鸡,都不等摸到梦恬恬的头发,就被她一脚踹在肚子上,惊呼一声坐在地上。
年轻人不要怕输,黎多情继而愤慨地崛起,再一次扑上来。
一个大难不死的病号,刚一醒来就挨打,这肯定是无法原谅了,白以飒发誓,要跟梦恬恬这个白眼狼拼个你死我活:“我今天就替你家里人教育教育你,什么叫尊老爱幼!”
“我女儿轮不到你教育!我生的,我自己教育!”
“你别拦着她,姨妈!让以飒教育……欸欸,你别,别扯我的头发。梦恬恬,你给我松开!”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闹翻天。
就在四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病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这一次,是被人礼貌地打开。
周暮云和他的外婆,也就是邵海堂的续弦青山奈奈,一同来看望多情,毕竟黎多情是在自己家里人的车上出了车祸,他们来看看这边安排得是否妥当。
可是,入眼的一幕,着实令他们有些吃惊……白以飒扯着一个陌生女孩的衣襟,女孩扯着白以飒和黎多情两人的头发,陌生的中年妇女掐着白以飒的脖子,黎多情抱着妇女的腰,一条腿还在空中拼命地朝着陌生女孩的方向踢啊踢。
这就是女人的战争,打得毫无秩序和章法可言。
周暮云扶着门把手愣了几秒,反手将门关上,与青山奈奈两步迈到她们的身边,伸手去拉架,他出声怒喝:“你们对受伤的人还有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
被揪着头发的白以飒听到这个声音后,宛如被人当头一棒,立刻从战斗的激情中清醒。
她松了手,但梦恬恬不肯松,于是周暮云便打算强行将梦恬恬拉开。
在姨妈看来,这不过是又来了一个帮忙欺负梦恬恬的,她低着头,猛地朝他的胸口冲上去,准备用脑袋直接把他撞得吐血,然而,这一下,被白以飒挡住了。
白以飒挡得结结实实,咬牙切齿地揉着自己的胸部,疼得直哼唧,幸好这是真材实料,这要是假的,姨妈非得给她撞爆了不可。
周暮云并不想加入这场混战,他长手长脚地将四个人拉开,拉成一个宽阔的正方形,谁的胳膊、腿也挨不到谁,自己则站在中间,跟老师一样,用眼神向每一个人传达着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你,回去躺下。”他先看着黎多情,下巴朝病床一扬。
多情倔强地噘起嘴巴,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暮云上前推了她一把,强行将她按回床上,并强行在这个季节、这个天气里,给她盖上了棉被:“你的脑袋是不是不想要了,缝了针的,你不知道吗?”
多情倔强的小表情立马切换成惊恐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捧住自己的头说:“我,不知道啊,也没人告诉我啊,我一醒过来就,就开始跟她们打架了,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感觉很疼……”
他拉下黎多情的手腕,看到她头上的纱布渗出红色,手腕上也出现了抓痕时,不禁皱了皱眉:“疼就不要再动,重新缝一次,更痛。”
“外婆,去和医生说明一下情况,她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他转头对青山奈奈交代到。
青山奈奈虽然是他的外婆,但并不是老太婆,她和邵万千同岁,是邵海堂晚年梅开二度娶的小老婆,貌美且富有,家里人一直非常认可且喜欢她。她精明能干,性格讨喜,更是因为她对邵海堂是真爱。
一个身价几十亿的富婆非要嫁给一个除了会畫画,什么都不会干还特别大男子主义的倔老头,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由于生活优渥,青山奈奈从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样混乱的场面,她胸前紧紧抱着精致的白色手包,吓得花容失色,连忙点头:“好的,好的。”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么粗鲁,这个女孩子这么粗鲁,她身边的人都这么粗鲁,太粗鲁了,简直粗鲁得可怕……”
周暮云看向另一边的白以飒,见她头发凌乱,眼角也被抓破了,衣服被扯得七扭八歪,手忙脚乱地整理着。
他叹了口气,对着梦恬恬扬了扬下巴:“你是梦恬恬吧?跟我出来一趟。”
“你谁啊?”梦恬恬不屑一顾道。
周暮云单手插进口袋,皱眉道:“不是你托你姐姐找我的吗?我就是你要见的周暮云。”
姨妈担心女儿,跟着一起出去,病房里就剩多情跟以飒两个人。
以飒站在离多情挺远的地方,默默地看了她很久,才有些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就是很普通的叹息,可多情还是听出了一丝认命的成分,就是很普通的对视,她还是看到了以飒眼里,那一点点无奈。
换作平常,以飒一定会扑到她身边开启单口相声模式,以飒突然变得安静,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她刚叫了一声以飒,青山奈奈就带着医生回来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给她检查,拆纱布,清理消毒,再包纱布,以飒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
周暮云进来后,驻足在以飒两米远的地方打量以飒:“你这里被抓坏了,等会儿让护士给你处理一下。”
不同往日面对他时那般拘谨无措,以飒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这从小跟我哥在男人堆里混大的,皮糙肉厚,破这点皮不用上药,你去看多情吧,我出去透透风。”
她不给周暮云说话的机会,直接跑了出去。
医生给多情处理好伤口,帮她重新扎针,最后好一番批评教育,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青山奈奈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端正得跟首相夫人似的:“黎小姐,看到你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感到很欣慰。关于这场事故,住院的费用,你不用担心,一部分是肇事司机承担,升级病房和服务的费用,由我们承担。你主要以休养为主,想出院的时候,通知我们一声,不想出院的话,就一直住着。”她微笑着说完,仿佛在进行某种必须进行的仪式一样,礼貌地对多情点了点头。
黎多情很不好意思,刚要坐起来回她一个礼,被周暮云及时按回去:“你别动。”
青山奈奈继续微笑道:“我先告辞,祝你早日康复。”
“哦,那个,阿姨,不对,奶奶再见!”
周暮云坐下来,有些不解:“为什么叫她奶奶?”
“不然呢?”多情眼睛瞪得老大,她一直以为邵万千这个貌美又年轻的老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按着常理,她也应该不是省油的灯,可事实恰恰相反,她懂礼貌、有教养,不会像传说中的富家太太那么刁钻跋扈,“我不叫她奶奶,难道叫她阿姨吗?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长辈?”
“我叫她外婆,你应该随我叫,人是我带来的,为什么站在我舅舅那边叫人?”他又问。
多情眨眨眼,假装听不懂这乱七八糟的辈分,指着门口说道:“那个以飒,以飒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我一个工人阶级家庭的小孩,从小就皮糙肉厚的,这点伤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
她见周暮云一动不动,便抖了抖自己的脚:“你怎么不动呢?她是你好朋友的妹妹,亲妹妹……”
周暮云板着脸站起来,帮她把床头的矿泉水拧开,再轻轻盖上盖子,放在一旁:“我不是你们两个的什么人,你们没有资格把我推来推去。”
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地对视着,如果说刚刚以飒的眼神是欲言又止,那他的眼睛写满的就是呼之欲出。
多情忽然开始害怕,害怕周暮云会说出什么她想听到又不敢听到的事。
她自觉聪明地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舅舅呢?他伤得严重吗?应该不会重的,不是说什么遗千年吗!”
周慕云没有立刻回答,直到眼底的暗涌慢慢恢复到平日的冷清:“他被撞傻了。”
多情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叫被撞傻了?你骗人的吧?他要真的被撞傻了,你们还有工夫来看我,肯定要举家来口诛笔伐声讨我……”
周慕云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平安就好,傻不傻也不是很重要。”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
“我现在不想回答问题。”他说,“下次再问。”
多情十分干脆地朝他摆摆手:“行,下次问,哎呀,我这个药好像有催眠的作用。”她打了个好不斯文的哈气,拉高自己的被子,示意自己要当一名尽职尽责的伤患,准备睡觉了。
周慕云在离开之前,顺手帮她把病房的灯关上:“你姨妈和你妹妹已经回家了,你饿吗?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不、不、不,不吃。”她挥手,“晚安。”
“晚安。”
病房恢复安静,空荡荡得仿佛刚刚不过是她稀里糊涂地做了一场梦。等走廊的感应灯也暗下来后,她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走到窗户边,躲在窗帘后面向楼下张望。
这个时间,住院部的出入车辆并不多,饶是只有两三辆,她也还是认不出哪辆是周慕云的,她只研究过他的人长得与众不同,没研究过他的车。
她突然注意到远处路灯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望着她病房的方向,那个穿着白色连体裤、背着红色包包的女孩子,那就是她永远的小哪吒白以飒啊。
她试着推了推窗户,可窗户是打不开的,只能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而在路灯之下显得落寞又孤独、浑身上下充斥着与其不符的落寞气质的白以飒,已经慢悠悠地走出她的视线。
幽暗的走廊里,周慕云靠在冷冰冰的墙上,轻轻一偏头,就看到以飒站在月光下单薄的背影,她站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走出医院的时候,踩的便是刚刚照过她的月光。
黎多情记得自己看过一本鸡汤类的书,名字乱七八糟的,她记不住,只是对其中一句印象很深——不知如何结束的故事,就不要去开始。
鸡汤嘛,多半是废话,但是,偶尔总会让人产生那么一点共鸣。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心思和鸡汤共鸣了,满腔都是怨气,她想知道姨妈和以飒来医院的时候是不是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带脑子呢,还是她们就认定了自己出车祸就一定会死呢?如果都不是,那她们来的时候,为啥不想到她一个走到哪里都要推着输液瓶的人,需要有人买点果篮、盒饭什么的呢?
她在床头的柜子里翻了翻,没看到自己的包,也没看到手机,这就意味着,她连去楼下买小食品的钱都没有。
刚刚周慕云问自己饿不饿的时候,她为什么要装作一副“妖怪速速退去,咱俩从此山水不相逢吧”的鬼样子,说实话就好了,实话就是饿,饿了就会胃疼,胃疼心情就会低落,心情低落就会忍不住流眼泪。
不用做一个假装坚强的人,打架失败了哭,受到委屈了哭,来“大姨妈”不开心了哭,考试没有一百分哭,反正任何时候想哭就哭,不打扰别人,不麻煩别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以飒说过,想哭的时候不能憋着,因为肚子是用来装美食的,不是用来装眼泪的。
实在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她就推着自己的输液瓶去了护士站,以自己是邵万千女儿的名义问到了他的病房,奔那去了。
她与邵万千的病房刚好在走廊的两端,她这一路走过去,沿途的感应灯一盏一盏亮起,她越走越觉得有气势,不禁自己嘟囔了两声:“跟接驾似的……”
触景方会生情,在过去的几年里,其实她并不是常常会想起姜芷,因为姜芷这个妈本身没什么作为,鲜有于她母女情深的回忆让她茶余饭后掏出来琢磨琢磨,可最近,因为邵万千的关系,她又要经常想起姜芷了。
多情越想越觉得姜芷身为人母,一点当妈的样子都没有,可姜芷还是养育了自己,没有打过她、骂过她,让她吃饱了肚子穿上了好看的衣裳,没让她劈过柴、挑过水。她虽然没有以飒生活得那么富裕,但也多亏了这个不着调的姜芷,才得以生得细皮嫩肉,还能用墨水将这个世界描绘一二。
所以,她惦记姜芷。
如果姜芷愿意回来就好了……
邵万千的病房门半敞开着,里面昏昏暗暗的,没有开灯,只有走廊冷白的灯光照进去,撑起一片光明。
这哪里像病房,高端得不得了,环境配置比她住的高太多了。
病床上空荡荡的,被子掉落在地上一半,床头柜子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含苞的鲜花,还摆着一个没拆开的精致果篮,另外还有个不锈钢保温饭桶。
多情也不知道用饭桶来形容这个饭盒准不准确,但她小时候也用过跟这个差不多的保温饭盒,两层而已,这个应该会有很多层吧。她想。
她在门口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都没有人应,便径直走进去。因为房间里太安静,她也不好意思太大声,悄悄地压低嗓子叫了一声:“邵叔叔?”
她翻过放在床头的卡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邵万千”三个字,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她碰了碰果篮的包装袋,哗啦哗啦的声响听起来有些刺耳,她借着走廊照进来的惨淡光线一样一样地辨认,发现里面居然有濒临成熟的牛油果和新鲜的车厘子,大款果然是不一样的,出手都是大手笔。
她一只手按在那个保温桶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经过片刻的思想挣扎后,她决定先一探究竟。
“哇……”打开盖子后,她忍不住感叹,“鸡煲翅!这个香味真是……”
——令人目眩神迷啊!
她拿出最上面的一层,看到第二层,又开始没见过世面地感叹起来:“哇……吊烧排骨……”还有焦香的味道呢!
拿走第二层,她终于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小白菜?这是……鱼子?”
拿走第三层,看到了最后一层,她肚子里的咕噜声在房间里开始荡气回肠了:“干贝菜心山药粥,青山酒家的味道!”
她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有点出息,连续咽了好几次口水,她把保温桶里的菜品一层一层地放回去,大义凛然地转移视线,看向别处:“我不饿!我叫黎不饿!”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可她不敢吃,她不知道邵万千是否吃过东西了,万一一会儿他回来了要吃东西怎么办呢?
好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她决定,先吃为敬!
吃饱了才能恢复得快,恢复得快才能出院快,出院了,她就不用当他的负担了,他也不用因为带着自己出车祸而内疚了。
如果他不内疚的话,那她就吃得更心安理得了,明明就是他让自己上车,然后出车祸的,本来她淋雨淋得好好的,他必须内疚!
所以,这些食物,她必须吃。黎多情发誓,这是她长这么大吃过的最纠结的一顿饭,思想斗争堪比当年报考大学的时候,曾因为到底是上清华还是上北大而纠结到掉头发,分数出来以后,证明她想得着实有点多,无论清华和北大,她都离得十万八千里。
她将头伸出病房向走廊看了看,没有找到邵万千归来的身影,便独自坐在他的病床上,享用起他的高级病号饭。
如果她可以每天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相信她今日的魔鬼身材怕是保不住的,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找到一部家长里短的电视剧来消磨时间,心情突然变好起来。
原来,她是如此容易满足的一个人,她左手捧着粥,右手抓着排骨,左腿盘起,右腿一晃一晃地荡在床边,时不时地随着电视里的对白傻笑两声。
一点征兆也没有,病房门口突然站着一个长头发女人,多情啊了一声,差点把怀里的粥打翻,她紧张地发问:“你找谁啊?!”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偷吃别人的东西?”长发女人将一排开关按下,病房顿时明亮起来。
多情没有见过这个人,看她一身打扮,也不像是邵万千他们那个阶层的,似乎是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天生的倔强,令她看起来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漂亮,说话的声音也是透着一股倔强,听起来脆生生的。
“我没偷吃啊!”多情的小腿不荡了,紧紧贴在床沿,一脸戒备地看着她,说,“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吃。”
“哪里光明?你连灯都不敢开!”
多情咬了咬后槽牙,心想,不开灯吃东西也不能叫偷吧?谁家偷东西还坐在主人屋里面消化的?
“我吃你家粮食了?你管那么宽?”
“呵呵,”女孩子皮笑肉不笑地晃了一下头,“还真是,这饭就是我送来给邵万千的,你吃的就是我的粮食。”
这就令人十分尴尬了,她总不能孩子气地说吐出来还给人家,无论如何,她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台阶让自己下来。
脑子不够用,运气拿来凑,她正斟酌到底应该用什么姿态把这个被自己吃得见底的保温桶放回去,就听到走廊上由远及近地传来熟悉的男声。
邵万千一路讲着电话,嘴里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脑袋缠着一圈圈白布,他没有穿医院的病号服,而是一身素色居家睡衣,胸前的扣子只系到腹部,敞着衣襟,痞里痞气地晃进来。
看到病房內的两个女孩,他明显愣了一瞬,接着又恢复他那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晃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来。
“欸欸,我的脚!”多情皱着眉往回收腿。
邵万千扫视了一眼她油汪汪的小嘴和油汪汪的小手,面无表情道:“往里点。”
多情努努嘴,没有顶嘴,乖乖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邵万千从枕头下面摸出打火机,径自点燃嘴里的香烟,把刚刚买来的烟盒往床头上一扔,冷冷地望着站在病房中央的女孩:“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我偏不!”女孩态度坚决。
“死缠烂打如果有用,那世界上就没有单恋这一说了,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没皮没脸的,就算把我剁碎了,也不够分。”袅袅烟雾弥漫在他面前,他漫不经心地拿起旁边的不锈钢小碗,看了一眼里面的小白菜,又咣当一声扔回去,“谢谢你的饭,还有果篮和鲜花,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给你封个大红包。”多情下意识地把沾着排骨汁的手指放进嘴里,漆黑的眼珠像两颗灵活的玻璃球,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按着邵万千的说辞来推断,这应该是他另一个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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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邵万千的前女友?黎多情这个小可爱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邵万千征(bi)服(feng)?!坐等书11月上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