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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如有意

2018-02-26檐萧

花火B 2018年11期
关键词:南风画室画板

檐萧

作者有话说:我有几个好朋友,每天都在互怼,日常生活就是相爱相杀,但丧气的时候又会被鼓励到,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里女主和朋友的设定。希望你们喜欢。

所有的悸动都关于你,爱是来日方长的秘密。

01

傍晚,画室里只剩下我和初夏。

我跟她时常暗暗较量,彼此最见不得对方用功的时间比自己长。但我今天留在画室,并非要跟她较劲儿,而是有个想象想实现。

我没料到,魏南风偏偏这个时候来找碴。

大门嘎吱一下被推开,男生吊儿郎当地靠着门沿儿,问:“你就是那个号称灵魂画手界的扛把子?”

若搁在平常,初夏一定会跳出来跟我争一争这个虚名,但此刻大敌当前,她迅速藏到了我的身后,加上重重的画板的阻挡,魏南风只看见了我。

我虚心应下:“也、也就一般吧,有、有事吗?”

不怪我心虚结巴,我校有传言:魏南风,惹不得,见到一定要敬而远之。

“出来说话。”魏南风发号施令,语气跟宫斗剧里贵妃娘娘喊新秀女“抬起头来说话”时一样。

我不敢不从,刚站起身,又听魏南风道:“把你面前的画纸也带上。”

我耷拉着脑袋,双手老实地举着画纸,在距离魏南风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了。

这个不学无术的主眼神儿也不怎么样,隔这么远,他看到这幅画,竟然说:“果然是你!”

“我?怎么了?”我不是很懂。

他似笑非笑:“被我抓到,你最好就招了吧!说,你是不是画过我?”

我心下一咯噔。難道我以他为原型,画的那个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表情包被他本人看到了?

我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坦白:“就一次。”

可能没想到我这么没骨气,魏南风愣了两秒,换上了不屑:“算你识相,今天我有事,明天放学后,你去操场等我!”

“去干吗?念在我是初犯的分上,能放过我吗?”我哭丧着脸问。

魏南风不耐烦地丢下一句“让你去就去”,转身就走。

回到画室,初夏立马好奇地迎上来,问:“他来干吗?”

我想骗她说“魏南风让你明天带着这幅画去操场”,可一抬头,差点儿笑出声。

初夏手忙脚乱地捂住刘海,愤愤地瞪我:“笑什么笑!你还好意思笑!”

是、是、是,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误。

平日我们动笔前都习惯做些琐事缓冲缓冲,今天我无聊,拿起剪刀剪起了头发的分叉。初夏看到后,问我的刘海是不是也是自己剪的,待我一点头,她便吵吵嚷嚷地让我也帮她剪一剪。

我和初夏的关系很奇妙,平时放在一起被比较时会商业互吹,但私下里,总处于无休止的斗嘴争论中。而此刻正处于两种境况的中间地带,所以,我没多想,仗着身经百战,拿起剪刀就动手了。

但对自己下手,和对别人下手是两码事。在我初初察觉情况不对时,本着还可以拯救一下的想法,又勇敢地给了一剪刀,然后我不得不承认,现实可能有些残酷。

初夏见我停顿,狐疑地举起小镜子一瞄,瞬间气炸了,开始发疯扬言要杀了我。哪知话音刚落,魏南风忽然跑来敲门,我只好出去应付。

我昧着良心继续哄骗初夏:“他让你明天去操场。”

初夏冷哼一声:“他喊的是你吧,我才不去。”

“我也不去,除非你承认我是这个画室的扛把子。”我坚持道。

“那你剪坏了我的刘海,打算怎么赔?”初夏问。

我绝不服输,道:“你可以把我的也剪坏。”

她被我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气呼呼地看着我。最后我俩谁也没法说服谁,于是隔天放学,谁都没去操场。

02

之后的某天课间,我提着塑料桶去换水,在过道意外地和魏南风狭路相逢。

趁着他背对着我跟旁人说话的空当,我扒拉着头发挡住半张脸,小心地从他的身边掠过。正庆幸没被发现,我却听到了别人的议论,说他在挨个儿排查画室。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找我算账来了。我磨磨蹭蹭地在外头晃悠,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转身回教室。

我侥幸地踩着铃声拐到走廊,眼看胜利在望,却不提防忽然跟人闷头撞上。

准确来说,是我一头撞上魏南风的胸口,他一个踉跄,被我从门外撞到门框上。他们班的同学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一秒后,哄堂大笑。

“对不起、对不起。”发现撞的是他,我吓得心肝一颤,道完歉就一溜烟儿钻进教室。

一整节课,我精神高度集中,时刻关注着窗外有没有可疑的身影出没,甚至下课后同桌拉着我奔向小超市,我也一步三回头,看走廊有没有魏南风的身影。

我承认是我大意了,我对我的外貌寄予了厚望,以为它并不出众,也没有显著特征,远不至于让魏南风过目不忘。但我忘了,魏南风不认识我,不代表他们班的同学不认得我。

那天,魏南风回到教室后,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问同桌:“撞我那个女生,好像有些眼熟,你认识吗?”

同桌点点头:“林越,据说画画不错。”

一句话,让魏南风成功记起我。偏偏我还天真地以为躲过一劫就算万事大吉,还准备放学后买杯奶茶压压惊,结果,放学后,我一抬眼,就看见魏南风黑着脸站在我们班教室的门口。

人潮涌动,我算了下拔腿就跑浑水摸鱼溜走的可能性后,乖乖地站在门口没动,笑得谄媚而不自知。

魏南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怎么不跑啊?”

我舔了下嘴唇,诚恳地认错:“之前不是我故意放你鸽子的,那天我被老师留校了,完事儿赶到操场发现已经没人了。”

“哦?”魏南风歪头,一副“我就静静地听你编”的样子。

反派死于话多。我选择闭嘴。

魏南风给了个冷峻的眼神,示意我跟他走,我赶紧抱住走廊栏杆不撒手:“有恩怨就地解决不好吗?”

他似乎是笑了,懒洋洋地伸手揪住我的衣领:“哪儿那么多废话?”

我就那样毫无形象、一路哇哇乱叫地被他抓到了篮球社。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魏南风丢给我一沓资料,说:“你不是画画很厉害吗,来,帮我把篮球社的形象、人物设计重新设计一遍,要英勇威武一些。”

干吗不早说,害我白担心一路。我理了理被扯得变形的校服领口,脑子一抽,嘴欠地说:“我稿酬很高的。”

“你说什么?”魏南风的眼神里带了杀气。

他不经意地揉揉胸口,笑得不怀好意:“还疼。”

我咧嘴露出了白晃晃的牙,大声道:“我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魏南风满意了,懒洋洋地瘫在座位上,双腿跷起,放到桌上晃啊晃的,一脸春风得意。我一边看着资料,一边腹诽:垃圾,威胁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有什么好得意的?!

“暗地里编排我什么呢?”他忽然问。

“没,我带回去看行吗?也不是说画就能马上画好的。”我连忙赔上一个笑脸。

魏南风反问:“那要多久?”

“很快,我找同学帮忙。”

魏南风点头,在我抬脚想跑时,不急不缓地提醒道:“这可是关乎我们篮球队的名誉,你要是敢乱来……”

“我懂,再见!”说完,我迅速转身,落荒而逃。

03

我把篮球社的任务分给了初夏一半。她的刘海已经长长了,重新修剪过一遍,又恢复成了美貌少女。初夏也知道关于魏南风的传言,所以每天放学后,我俩齐齐坐到画室给魏南风画图。

快完工时,初夏忽然问:“魏南风是不是因为篮球社需要画手,才找上门的?”

我被这几日的工作量累垮,闻言,用手背揉揉困乏的眼睛,愤愤地放狠话:“魏南风欺人太甚,再来找碴儿,我要打爆他的头!”

中途,初夏用眼神拼命制止我,我在气头上,没看到,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有人不疾不徐地接话道:“我来送人头了,什么时候方便动手?”

我没出息地往画板前缩了缩,没敢吭声,全身都写满了胆小怕事。

魏南风一步步靠近,故意在我的身旁停顿。我讪笑着抬头,发现他的目光已经从我的画板,移到了初夏那儿。

“辛苦了,画得挺好,完稿后,可以直接去操场找我。”漫长的几分钟后,他缓缓道。柔和的语气跟平日大相径庭。

我惊诧地应一声,心里祈祷他赶紧走。偏偏他磨磨蹭蹭,似有些犹豫不决。

他终于离开后,初夏轻声说:“我怎么觉得,魏南风也沒你说得那么蛮不讲理?”

我也纳闷,“辛苦了”这三个字简直像幻听。想起他刚才看初夏时的欲言又止,我脑海中有个大胆的念头闪过,微微摇头,只说:“可能他今天吃错药了。”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过了十几分钟,有个大男生拎着两杯奶茶、两块千层蛋糕找过来,说是魏南风让他送过来的。

初夏意外地接过,说算魏南风有心。

我咬着奶茶吸管,那个念头再次在脑海闪过:会不会,魏南风见初夏貌美,动了恻隐之心?

隔天放学,我和初夏抱着几张画稿去操场。魏南风原本在打球,看到我俩,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在短袖上蹭了蹭手上的灰,才伸手接过画稿。

纸张随风不停翻动,哗啦啦的,散漫又好听。魏南风从头翻到尾,拿出几张,问:“林越,这几张是不是你画的?”

我歪头一看,还真是。我不解地问:“怎么了?”

难道我没有夸大你的美貌,你觉得不行?

果然,魏南风说:“有些地方可能要改一下,回头跟你细说。”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我连忙追问,怕多待一秒会忍不住打他。

魏南风挑眉,故意跟我作对:“急什么?没看过我们打球,怎么能画出精髓。这几天放学,你就来操场替我们看包吧。”

我恨不得跳起来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凭什么?!”

魏南风掀起眼皮儿扫我一眼,慢悠悠地道:“凭我们篮球社财大气粗、号召力强,如果你驻场,以后画画的材料钱自有人替你们出。”

众所周知,篮球社有诸多粉丝,魏南风的家世也不错,确实当得起一句“财大气粗”。但我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是的。

我脸上瞬间堆起笑意:“我不走,我明天还来。”

魏南风嗤笑一声,转身跑回球场。他穿的宽松白色T恤,步履间灌了风,背影都很洒脱。

初夏看着球场上那道耀眼的身影,笑意盈盈地说:“魏南风还挺好看的。”

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她夸人了。我觉得她说得对,但还是嘴硬地挣扎:“都是同学衬托得好。”

打从那天起,我正式成为篮球场上的一名“看包员”,除了负责替人看包外,还要在魏南风忘了买水、想吃冰棒、想喝冰可乐时替他跑腿。又一次,我正画着画,他从球场跑过来,瞄了一眼,打断我说:“帮我倒水。”

我忙着看另一位小哥哥,不情不愿地说:“别洗了,反正待会儿还会脏。”

魏南风恶劣地把冰水贴上我的脸,猝不及防,冻得我一哆嗦,猛地在画稿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我气急败坏地吼:“魏南风!”

落日余晖中,他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帮我倒水。”

于是,继“看包员”后,我又兼职当了回水龙头。

魏南风洗完手,又低头洗脸,半湿的头发在我眼皮儿底下晃悠,我恶向胆边生,记仇地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尽数洒到他的头上。

水还有些冰,魏南风咝的一声,抬头瞪我。

我早机智地拎起画板,一溜烟儿跑出老远:“让你欺负我。”

04

自此,魏南风变本加厉,对我越发挑剔。其恶劣程度,如同传说中的甲方说要五彩斑斓的黑一样。又一次,他要我把某处的色调修改成之前那版,我愤愤地摔了笔,恶狠狠地说:“你行,你来。”

画笔骨碌滚到了桌下,魏南风见我满脸不高兴,弯腰把笔捡起来,慢悠悠地说:“我本来想说,改完这处,大功告成,就带你去吃烤串的。”

我冷哼一声,表示不服:“你故意的。”

魏南风抓着我的手腕,把画笔硬塞到我的手里,诚恳道:“真没有,我是处女座。”

“就这一处?”我狐疑地问。

他点点头。我鬼迷心窍就信了他,一改又改了大半个小时。好在他没食言,答应带我去吃烤串。

离开篮球社时,魏南风忽然说:“把那个谁,你的朋友初夏,也喊过来吧,她也帮了忙。”

七八分钟后,初夏赶来跟我们会合。中途,我接到朋友的电话,跟她说了几句话,再抬头,发现被两人落在了身后。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不知初夏说了什么,魏南风扭头看她,飞扬的眼角里藏着浓稠的笑意。

虽然我见魏南风的次数比初夏多,但他这副面孔,我实在陌生,意识到什么后,我低头假装玩手机,没有再上前。

到了烧烤店,我识趣地闷头吃肉,魏南风跟初夏说着话,时不时手贱地从我手里夺食。

前半场我都让着他,毕竟埋单的是大爷,但最后一串重辣烤鸡爪,他都要跟我抢,我怎么舍得,所以,被他夺走之前,我处心积虑地咬了一口,恶心他,顺便占为己有。

魏南风见抢不过,哼笑一声松开手,扭头问初夏:“你还想吃什么?我们再加。”

“我们”两字,他特意咬了重音,根本就是故意跟我作对。我哼笑一声,心想:吃肉想撇开我,门儿都没有。

吃饱喝足,我瘫在座位上发呆,偏偏魏南风见不得我清闲,又指使我去给他买养乐多。看在肉的分上,我跑去街对面的超市买了几瓶,又在街边儿磨蹭了一会儿才抬腿往回走。

大概天意觉得我的出现不合时宜,所以,我在餐馆绕了半圈,最后还是魏南风先冲我招了招手,我才顺利回到座位。

将养乐多瓜分完毕后,我们分道扬镳。

和初夏结伴回家的路上,她反常地低头玩手机,我也只好心不在焉地打游戏。大概某处失意,游戏场就得意,菜鸟如我,竟然也有赢了全场的时候。

大获全胜后,我截了张图,然后得意扬扬地将页面递给初夏看,但她太入神,没接收到我的信号。

我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原以为她在看小说,没想到手机屏幕竟然显示是聊天页面。我知道,我应该到此为止,不应再继续窥探,但认出上方的用户名是魏南风的之后,我不受控制一般将他们的对话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

屏幕上,初夏问魏南风:“之前你找来画室,是不是因为校网上那几张神似你的Q版表情包?”

魏南风嗯了一声。

初夏又问:“你当时是为了抓到罪魁祸首,还是想给篮球社找帮工?”

“其实那天我也在,被林越剪坏了刘海,所以见到你躲了起来。”

魏南风回复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刚开始我以为那些画是林越画的,后来发现是你,也还挺有趣的。”

怪不得他当时欲言又止。

初夏笑意盈盈地盯着这句,似乎在琢磨怎么回复。见她似有抬头的趋势,我匆忙扭头看向窗外。他们什么时候成为好友的,我已不得而知。或许在去烧烤店的路上,又或许是我去买养乐多的时候,反正我不在场就是了。

窗外的街景仓皇倒退,我借着光影,捋了捋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跟魏南风不会有半毛钱的关系,而他看到自己被画成表情包时的恼火,在知道出自初夏之手后,又改口说,挺有趣的。

我托着下巴想,可能以后放学,我不用再去操场看包了,反正罪魁祸首不是我,被偏爱的也不是我。

05

我缺席的第三天,魏南风站在我们班的教室门口,恶声恶气地问:“林越,你怎么回事,都几天没来值班了?”

大概认识他久了,忽视了传言,也忘了他的威名,我理直气壮道:“我要写作业、画画,你又不给我发工钱,我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魏南风臭着脸看我,我有些心虚,但还是愤愤地瞪了回去。

初夏见我们剑拔弩张,主动站出来说:“林越有事,我替她去吧,刚好找找灵感。”

魏南风的视线转向初夏,语气一下子变得缓和:“也不用,你隨时想过去都可以。”

他说完,有路过的男生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快点儿。

魏南风应了一声,又回头愤愤地瞪了一眼我,才转身离开。

魏南风走后,初夏疑惑地问:“你怎了?”

我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委委屈屈地控诉:“他欺人太甚。”我尽职尽责地看了那么多天的包,到了这儿,又说也不用看,那他当我是什么?

初夏收拾起书包,说:“他虽然挑剔,可我发现你最后那版图真的有了很大的进步。”

我没吭声。初夏又问:“你真的不去操场了吗?我觉得在开阔的地方画画,比画室里舒服,而且还可以借鉴他们运动时的姿势。”

我摇摇头,说坚决不去,离他越远越好。

一天、两天、三天,初夏接了我的班,每天放学去操场。反观我,这几天一句话也没有跟魏南风说。偶尔他从窗外路过,面无表情的侧脸转瞬即逝。往往这时,我才会猛然发觉,他这副样子才更像传言中的惹不得的人。

而我,是小透明画手,半吊子的成绩,跟他完全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一连几日,我都莫名沮丧,提不起精神。直到我们班长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出一期黑板报。

我挠了挠头:“我们班似乎一向有专人负责?”

班长深明大义地说:“她们集体表示想偷懒一次。”

我也需要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于是随口答应。之后一连几天,每天放学后,我跟班长留在教室,他负责排版设计,我负责他说什么就画什么,最后才选出一幅满意的画搬上黑板。

我踩着桌子画高处的图案时,扭头看见操场,忽然想起前几日看到的场景。

那天放学,我不死心地悄悄溜到操场,扒着墙头看到初夏和魏南风并排坐在一起,一个低头画画,一个笑着看画。大概好看的画面都有神奇的魔力,于是,现在我又伸长脖子去看。其实站在教室,想要穿过层层障碍,看清操场上的人物并非易事,偏偏我抑制不住地想要窥探到更多画面,好让自己认清现实。

一心二用的后果是,我画另一边时忘了跳下来挪凳子,一脚踩空时的失重感,像在梦中从高处坠落。不同的是,这次我没有猛然惊醒,而是跌在一方柔软中。

我心怀侥幸,迟迟没动,直到……

“林越同学,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断气了。”班长在身下吸着气,咬着牙。

我顿时惊醒,连忙滚到一边儿,翻翻他的手肘,又看看袖口:“对不住啊,你没事儿吧?”

“我没……”班长扶着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忽然,他手下一空,我被人从身后拦腰拖走。

“疼、疼、疼。”我嚷着。

魏南风把我拐到楼道才放开,他颐指气使:“你明天跟我去操场看包。”

“不去,你自己说不用看的。”我干脆地拒绝。

“反正我明天会来拖你。”他理直气壮。

凭什么?!错把我当成初夏的是他,之后一句解释都没有的是他,该打球打球,该玩玩儿,丝毫不受影响的还是他,凭什么还要再来欺负我?

“谁去谁是狗!”我不满地叫嚣,“反正还有初夏在,反正你刚开始要找的也是她。”

几秒后,魏南风皱着眉凑近一步,像不可置信一般:“你是猪吧?”

“你跟初夏的画风差别那么大,除非眼瞎了才看不出来,既然我不瞎,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还要接近你,想见你?

有一丝甜蜜同气息进入胸腔,我却依然坚持说:“那我也不去。”

“你给我等着。”魏南风恼羞成怒,愤愤地转身走开。

06

我一直担忧魏南风要怎么整我,小心提防了几天,发现无风也无雨。

傍晚,我做完题,扭头看向初夏。她这几天一直很忙,几分钟前,我凑过去想看她在干吗,她却鬼鬼祟祟地一把捂住画板,说还不到时候,不能给我看。

我不小心瞄到一角,看到有个篮球,猜到大概是什么后,若无其事地去走廊放风。

班长发现,非拉着我,要给我讲题。因为上次的黑板报获得年级第二名,所以,我意外得到班长的另眼相待,作为把分数看得比命重的学霸,他看不惯我成绩上不去,还不愁的无畏,逮着我就要给我补习。

某天课间,我把这个要命的事件告诉初夏,让她帮我打掩护,放学后我想去看场电影。但她听后,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我的肩,说:“我记得你以前总盯着班长,说,如果有他这样好看又厉害的学霸盯着你学习,你一定可以逆袭,现在如愿了,要珍惜。”

我哭丧着脸表示:“以前的想法配不上现在的我。”

初夏笑笑,然后绝情地拒绝了我。

我有些后悔,还不如去操场画画自在,扭头看向窗外,又觉得,纵然操场再大,篮球场边上也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长为了辅导我,特意跟我同桌换了座位。放学倒计时,我的心思跑到了天边,理所当然,一道题又做错了。

班长耐心地跟我讲解,即便放了学,也要拖堂,我心不在焉地提议道:“劳逸结合,要不,我们明天再讲?”

他当机立断:“行,等你写完这道。”

我眼泪汪汪地看一眼窗外,想说“莫辜负这大好时光”,扭头发现魏南风站在我们班教室门口。四目相对,他顿了顿,走进来,吊儿郎当地说:“这么用功?不如加我一个。”

班长震惊地看着魏南风,可能觉得这是他听过的年度最玄幻的笑话,他三两笔给我写下答案后,催我赶快回家。

“你跟着我干吗?”走出校门,我回头,发现魏南风还跟在身后。

他找碴道:“现在嫌我碍事了?你眼泪汪汪向我求救时怎么不嫌弃?”

我下意识想反驳“我什么时候求救了”,细想又觉得可能是我不自觉流露出的想法,于是妥协道:“那我给你买奶茶。”

几分钟后,魏南风看着远处,没头没尾地轻声说:“我比你们班长好看,也有耐心,你不要喜欢他了。”

一定是我忘了讲,奶茶要半勺糖,所以这杯才甜得过分。

“但班长学习好啊。”我下意识地反驳,见魏南风脸色不对,又连忙小声补充,“没有,我没喜欢他。”

魏南风移动脚步,弯腰凑到我的面前,执着地问:“那我呢?”

我仓皇低头,假装没有看出他的小心翼翼。我本想喝口奶茶压压惊,却不小心吞下了一颗珍珠。咳嗽两声后,我拐弯抹角地说:“初夏说你很好看,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还有呢?”他追问。

“初夏也很好看。”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语气里似有自嘲,也似有失落,“知道了。”

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了喉咙,我想解释,却做不到。几秒后,我缓缓抬头,看着魏南风的背影一步步没入黑暗,直至不见。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魏南风没有再来找我。他依旧耀眼,依旧众星捧月,好像天高海阔,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有时候,我们在走廊擦肩而过,我甚至会怀疑,之前种种大概都是幻境。也是我咎由自取,他三番五次示好,都被我用那么生硬的话题转移,换成我,我也会恼的。

所以,我想,大概我们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07

我跟初夏亦敌亦友。被放在一起比较时,我们会商业互吹;搁下画笔,我们口是心非,借着无休止的争论,掩藏明目张胆的关心。

几个月后,初夏出行回来,整天抱着手机傻笑。我忍不住戳穿她后,她意外地坦白,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小哥哥,给了她很多帮助,他們相互留了联系方式,还相约大学见。

她大概是很喜欢那个小哥哥,所以连丝毫端倪都藏不住。

我犹豫再三,还是追问:“那魏南风呢?”

初夏狐疑地问:“魏南风怎么了?”

一番详谈后,我才知道,初夏根本没有喜欢过魏南风。因为我总是跟她抱怨魏南风的不好,连画他时都故意搞怪画丑,所以,她一直以为我受魏南风压迫欺负,而真的讨厌他。

初夏跟我说觉得他好看,是试探,见我面露不屑后,她觉得是因为她画的表情包给我惹了麻烦,所以趁吃饭时,主动跟魏南风坦白,然后替我揽下他那边儿的瑣事。就连我看到的她之前画的篮球图,里面都是整个队伍,而并非只有魏南风。

还是阴差阳错——

初夏以为她是在帮我。我却以为她喜欢魏南风,所以才主动远离,两次拒绝。

我一直没有跟人讲过,初夏对我来说,算是某种精神支柱。我做事向来都是三分热度,直到学画画时遇到她。虽然我们时常拌嘴,也较着劲儿比试,但无论我笔下的画有多荒诞,多没规矩,哪怕是被老师批评,她都可以看出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因为她的存在,我才会坚持下来。可我好面子,不想被人看穿,所以时常故意跟她作对。

我将这些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如数讲给初夏听。我知道可能她早就看穿了我,只是没有揭穿。她担忧地问:“那你还要不要去找魏南风?”

我摇了摇头,在初夏紧接着一句“都怪我”后,说:“我想,他还会再来找我的。”

初夏撇嘴,狐疑地说:“我才不信,他那种人,从来没碰过壁,偏偏在你这连碰两次,肯定这辈子都不想见你了。”

我说:“那我就去认个错。”

之后那段时间,每隔三五天,我都会画几幅漫画发到校网,漫画连在一块,说的是某年某日,篮球社的社长抓了一个小画手当壮丁,小画手伺机报复,作恶捣乱,而社长大人宽宏大量,接连宽恕,然而有次还是被惹毛了,不理小画手了。小画手痛定思痛,决定跟社长大人道歉,并很有诚意地准备了西瓜、奶茶、小龙虾。

画完后的第三天,我郁闷地问初夏:“魏南风到底是不打算再理我了,还是压根儿没看到?”

初夏停笔,有理有据地分析道:“你画得挺萌,传播度很广,这半个多月下来,帖子下边还有隔壁学校的学生留下的评论。”

我沮丧地抱住画板,想去找人,又纠结万一早就被忘记,倘若不去,又觉得不是很甘心。

过了几十分钟,我听到身后有人敲了敲门。这几天,我的期待尽数落空,所以,这次我没有回头。

几秒后,来人慢悠悠地说:“那个灵魂画手界的扛把子出来一下。”

听到的瞬间,我一下跳起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

魏南风看到我,嗤笑一声,抬手拍了下我的额头。我莫名其妙地捂住,松开发现手上沾了颜料。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壮着胆,抬手把颜料抹到了他的脸颊,然后画出两道萌萌的胡须。

魏南风啧了一声,任我作为,没有动,也没有退后:“你诓我的吧?说好的西瓜、奶茶、小龙虾呢,不会是要拿笔画给我吧?”

我认真道:“我不是写实派,我画的都是美梦。”

魏南风若有所思地往画室瞄了一眼,发现我的画板上是他的画像后,抿着唇忍着笑,嘴硬地说:“我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讨好的。”

我拽住他的衣袖往楼道拖:“来日方长,我请你喝奶茶。”

所有的悸动都关于你,爱是来日方长的秘密。

编辑/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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