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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有了不得的扶贫功能

2018-02-26周其仁

上海企业 2018年2期
关键词:国务北京城大都市

周其仁

天下所有城市,在集聚所谓高端精英的同时,也一定吸引“低端产业人口”。个中道理,我在《城鄉中国》里做过讨论。基本原理,是人口集聚势必带来分工深化,从而产生在密度不足地方所不可能出现的收入机会。举一个例,捡饮料瓶这门活路,对体力、文化和技能都没有很高要求,城乡很多人包括体格还行的老人家,都做得来。但在人口很少的乡村或小地方,一天捡不到几只饮料罐,就谈不到养家糊口。唯独到了大都市,也是捡饮料瓶,搞得好可以发家致富。

当然,老人家拾荒、年轻民工做无需技能的活路,的确不够理想。问题是现实约束,总还有许多人,既不可能靠高技术谋生,也做不到靠社会保障老有所养。这是“低端产业”虽不中听、却十分“中用”的原因。其实何止捡饮料瓶这一项,推而广之,举凡门卫、搬运、送货、保洁、家政、洗脚、收破烂、修理以及其他林林总总,一个城市能容得下的活路,多到不容易相信。我们不妨思考,倘若没有大都市,同样有能力干这些活的人口,能不能如此创收?这是说,都市有了不得的扶贫功能。

最突出的挑战,是在北京城迅速膨胀的同时,中国的国际地位显著提升,国事国务活动空前频繁。实际上,北京的首都职能与其一般城市的管理职能,发生了严重冲突。一座北京城,两头不满意。个人之见,对首都核心区而言,外来人口、更不消说所谓“低端产业人口”,并不构成实质妨碍。因为在观察上,并没有多少外来务工人员挤在承担国事国务活动的首都核心区。在这个范围里,占据着大量空间、却并不承担首都核心功能的衙门和大公司,才是症结所在。对症下药实施搬迁,确保首都区真正用于国务国事活动,应该大有可为。

至于首都区以外的北京城,方方面面也要改善、更新和升级。不过也不必一切高大上,道理就在于北京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政治中心,同时也是国民收入再分配中心。需求集聚,分工深化,势必提供别处难以比拟的收入机会。应该把集聚在京城自食其力、提供各种服务谋生的人口,看作是送进城门里来的扶贫,为什么要一推了之呢?2020年全国扶贫“一个不能少”,本来就是一项艰巨任务。在当下这个节点,倘若一批城市跟着北京搞开了清退、腾退农民工,出现一批新的致贫人口,他们又来不及列入精准扶贫的名册之中,那可如何是好?

更深层次的问题是权利发育和守信习惯的培养。京郊工业大院和城内沿街商业,多少年前是政府鼓励提倡的。发生新问题固然要面对、要解决,但请一定顾及前因后果,因为对老百姓来说,不论这一届还是上一届,都是共产党政府,也只有一个共产党政府,不可以新官不理旧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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