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虞翔鸣
2018-02-26赵光鸣
□ 赵光鸣
虞翔鸣先生生前书法创作中
我和这本书的作者翔鸣先生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文学结的缘。几十年交往下来成为推心置腹、彼此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对于这位老友的许多事,包括他的人生经历、文学写作、性格特点、生活习性等等是耳熟能详的,唯独他收藏钱币这件事,是我比较隔膜的领域。翔鸣兄大概也是看透我不可能成为他的泉友,平常交往中也不和我交流这方面的信息,他这个世界,对我基本上是关闭的。
这得归咎我对于收藏爱好的一些无知和偏见,由是导致翔鸣兄对我采取避而不谈的态度。数年前,我和他曾到南疆城乡采风数次,每次去,他都要抽时间到维吾尔古董店和巴扎地摊淘宝,主要是寻找古钱,耐心极强,不厌其烦。我因为对此毫无兴趣,看他在地摊上流连忘返,便止不住说些风凉话,我最遭收藏人士反感的一个观点是,没有一个人能活过一棵树,甚至连一个塑料袋也活不过,人生不过几十年,收藏那些破铜烂铁有什么用?这些偏激的话并没有激怒性格刚烈、孤傲清高的翔鸣兄,他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大度地说,你主要是没有入门,真进来了,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现在,亡友的这部煌煌遗作《新疆红钱图谱》就摆在我的桌案上,我每天都要翻读几页,同时浏览全书,态度和心情逐渐变得谦恭和虔诚起来。受翔鸣兄亲属委托,我答应了为他的书写序,却迟迟不敢动笔,从新霞把书稿清样送我到现在,将近两个月,我没有写一个字,却不时地浏览和翻阅它,其目的,一是从翔鸣兄的书中,紧急学习有关新疆红钱的知识;二是借此深入了解他在这个独特领域的探索过程和心路历程,从而一窥他在这个我感到陌生的角落里的精神闪光。应该说,我的这个目的部分地达到,至少,我看清了新疆红钱从叶尔羌钱开始的几个演化阶段,找到了从新疆货币史看新疆社会发展史的新的观察角度,这对于古钱盲的我,是一次重要的补课。在每天的翻阅中,我走进了翔鸣兄乐在其中的这个独特世界,他在后记说他“伏案六载、阅币万千”、“甘苦交织”,其实把他的艰苦和负载远远没有说够,他为新疆红钱所做的这部大书,至少做了数十年的准备,没有强烈的热爱和奉献精神,做不了这样持久坚韧的事。
这是一部真正的工具书,在一般读者看来,通篇古钱,枯燥乏味,但在古钱收藏者眼里,却是一本难得的宝书,其内容和版式比二十多年前出版的杜坚毅、顾佩玉的《新疆红钱大全图说》要丰富和缜密详尽得多,它的文献价值和学术价值会日益彰显,从这个意义说,这本书是研究新疆货币史的一部宝典,是并不过誉的。
翔鸣兄说,我之所以看重这部书,这套钱币,小而言之,是事业、是心愿;大而言之,它们是祖先留给我们的宝贵文化财富,这财富是属于全人类的。我能为收藏保存这些财富尽一份力,是我的荣幸,是上天赐予的慷慨机遇。
清乾隆时期新疆红钱正反面图案
我在翻阅他的这部心血之作时,时常出现他拖着病体,伏案工作的幻觉,听他的这番心声,我想起了另一段震耳发聩的话,“文明的传播是一个艰难曲折、甚至是忍辱负重的过程。”翔鸣兄用他的呕心沥血的付出,验证了一个人文知识分子的崇高境界和情怀。
我对不久前才辞世的这位老朋友,充满了怀念和惋惜之情,他是个有着非凡的精神高度和气质的人,无论是当作家、当编辑、当朋友,他都要力争达到最好,即使面对死亡,他也要力保尊严和清高,以果断坚毅的方式飘然离去,绝不拖泥带水。他是一位真正的高士,我由衷地赞美他。
他的这部遗作,会成为他的一座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