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行下效”误用了吗？

《语文月刊》2015年第4期刊登了一篇题目为《“上行下效”需慎用》的文章，作者韩延明老师认为《人民日报》上一篇文章中的“上行下效”一词用错了。而事实并非如此。

摘录原文如下：《人民日报》2013年1月17日发表一篇题为《“一把手”要带头》的评论,文中写道:“‘己身不正,焉能正人’,朴素的道理告诉我们,转变作风要善于释放上行下效的正能量,发挥‘一把手’的表率作用。”这里的成语“上行下效”无疑属于误用。……从感情色彩上辨析，“上行下效”属于贬义词。由此看来，《人民日报》所用“上行下效?”一例，错将贬义词用在褒义的语境中，属于贬义词褒用，是成语误用的常见类型之一，这种误用在成语使用中频率很高，不可小视。

长期以来，人们一直把“上行下效”一词看成是贬义词，如《汉语成语词典》：上面的人怎样做，下面的人就跟着怎样做。多用于贬义。（上海教育出版社）《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上面或上辈的人怎样做，下面的人就学着怎样做（多指不好的事）。（商务印书馆）其他工具书的解释基本相同。人们习惯把“上行下效”用于贬义场合。但语言是发展变化的，很多词语在日常应用中，语义用法都会发生变化，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在语言实践中，“上行下效”一词的用法已慢慢发生了变化。该词的贬义色彩有淡化的倾向，逐渐向中性词转化，而且这一用法逐步被人们认可。下面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中选取几个语例：

（1）10多年来，各级领导发给他的奖金，他都入到了集体的帐上，或作为招待，或作为奖金分给大家。作为一名共产党员、窦店村的带头人，老仉真正做到了只讲奉献，不讲索取。上行下效，在老仉的带动下，村里各企业、各农场的领导也同样把村总支奖给个人的钱，交给了集体，奖给了下边的干部群众。（《人民日报》1994 年）

（2）秦振华要求市委、市政府每年都要为群众办好10件事，解决民众最关心的问题。上行下效，每个镇、每个村也都按这个要求做了。4年来，张家港市已健全和完善了社会服务和保障体系：幼有所教，病有所医，残有所安，老有所养。（《人民日报》1995年）

（3）江泽民、李鹏、朱镕基、李瑞环等党中央、国务院的领导同志在危急关头亲临一线视察、慰问，亲自指挥。上行下效，沿江各省省委书记、省长和参加抗洪抢险的各大军区司令、政委，武警部队司令、政委哪一个不在第一线指挥！（《人民日报》1998年）

（4）我们办医院是干什么的？这个问题不解决好，就会漏洞百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医德的核心。领导干部带头实践这一条，自然会上行下效，形成好的风气。（《人民日报》2000年）

（5）改革开放后，省城里的很多围墙，似乎在一夜之间悄然失去，取而代之的是色彩缤纷的货铺门店、饭馆、发廊。上行下效，一时间破墙开店的风潮，席卷大小城镇、机关单位。千百年的围墙被打破了，拆除了。（《人民日报》2000年）

不难看出，以上五例中的“上行下效”一词都没有贬义色彩，使用都是准确恰当的。

2016年9月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注意到了“上行下效”一词用法的变化，已经对该词的解释和用法作了调整：删除了“多指不好的事”，同时增补了一个例句：领导带头遵纪守法，就会产生～的积极效果。语义的调整和补充的例句告诉我们，“上行下效”一词的用法已经有了变化，已不单单用于贬义，也可以用于中性的场合。

当然，“上行下效”仍然可以用于贬义，指不好的事。看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现代汉语语料库中的两个语例：

（6）来到嘉禾采访，走到哪里都可以感觉到“高考舞弊案”的震撼。许多群众对记者说，高考舞弊事件不是偶然的，县里作假的事太多了。有些领导为了造政绩公开作假，上行下效，把风气弄坏了。（《人民日报》2000年）

（7）演员对这种戏历来是抵制的，早已停演，而康生、江青倚仗“中央首长”的权势非看不可，结果上行下效，致使一些坏戏、鬼戏在各地舞台上泛滥，形成空前的混乱局面。（《作家文摘》1997年）

我们再看，韩老师在文中引用的三个认为误用“上行下效”的例子：

（1）此番八项规定的公布，反映了执政者立足长远利益，重视顶层设计，希望从“正人先正己”出发，达到“上行下效”的结果。（2012年12月6日 人民网·海外网）

（2）中央发文制定新规，高层领导率先垂范，各级部门上行下效。一时之间，改文风、会风的“新风”吹遍各个角落。（2012年12月24日 中国新闻网）

（3）有媒体报道，我国每年在餐桌上浪费的粮食数量巨大，“舌尖上的剩宴”触目惊心……遏制“舌尖上的浪费”还需“上行下效”。（2013年1月23日 民主与法制网）

不难看出，上面三句中“上行下效”的使用都是正确的。韩老师认为“上行下效”只能用在贬义的语境中，否则就是误用。这种说法显然是不准确的。

现在许多人不了解“上行下效”用法的新变化，仍把“上行下效”看作是单纯的贬义词，显然是不合适的，也是不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