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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东北来

2018-02-22吉喆

军工文化 2018年12期
关键词:北安兵工延安

吉喆

对一个地方的在意、眷顾或者念想,总是有些机缘的。

我从东北来——这句话,曾经十分令人遐想。我所在的企业在西安,小时候听大人们交谈,那些说着和我平常听到的不一样的方言的叔叔伯伯阿姨大妈,口音中透着的,是来自远方的自信与自豪。他们是厂子里最早吃过苦的那一辈人,他们是从东北来到西北的兵工拓荒者和创设者。

所以,想去东北的念想就这样生长起来。

后来上了学上了班,对东北的认知渐渐的多了。不仅仅白山黑水的风光、不仅仅炕头烟袋的青烟,更为吸引我的,是我必须去东北看看了才会有的知道。

一路下来,能说想说的很多,最想说的是两个人和这两个人带来的遐想。

一个名不见经传,另一个大名鼎鼎。

没名气,是因为他是一名普通的兵工厂的离休干部,八月份刚过了九十岁生日。

他所在的工厂叫庆华工具厂,一个和我所在企业一样名字的造枪的兵工厂,地处黑龙汀北安,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从兵工行业划离。现在厂子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当地政府利用厂房场地修建的一座军工遗址博物馆,和一群没有了企业,还在企业旧址旁生息的曾经的兵工人。

上世纪五十年代风靡全同的“两参一改三结合”的企业管理经验,就是在齐齐哈尔、北安这块土地上,由三家名字里带“华”字的兵工厂的职工创造总结而来,又称作“三华经验”。后来,作为核心内容被毛泽东写入《鞍钢宪法》,成为指导社会主义企业管理的“大法”。再后来,据说在西方管理学家眼里,这个“大法”,正是我们后来从西方引入的全面质量、团队合作、持续改进等管理理念的精髓所在。

从齐齐哈尔到北安,半天时间驱车三百多公里,我们见到了这位九十岁的老人——当年“三华经验”形成推广的亲历者。

老人穿了一件浅红色的衬衣,看上去很新,想必是些许的刻意。进到博物馆,老人的步子更慢了,但并不听从我们让他歇歇再走的劝说。那段百十来米长的行走中,老人的坚持,仿佛让时间一下子变得冗长起来。

在一处展墙上,写着八个字:北国枪城,塞北延安。这对于正执迷于延安时期兵工事业与人民兵工精神关系辨析的我来说,神情不禁为之一亮。这句话大致取自三个缘由:北安是抗战时期东北抗联第三路军的指挥中心和后方基地;北安是1946年到1949年间东北军政大学总校所在地;抗战胜利后,延安干部团挺进东北,其中的195人辗转七十余天行进八千里到达北安,于1945年11月建立了全国第一个完整的省级人民民主政权,迎来新中国的第一缕曙光。

因为庆华的名字,我知道了北安,因为来到北安,我知道了与延安的渊源。那么,北国枪城,就是新中国第一个制式化造枪厂,以九百多万支枪的制造量,使这里成为“共和国枪械的摇篮”;塞北延安,则一定是红色基因深植北疆这块黑土地所蕴育的沃野和创业者的精神家园。

北安的功名远远超过想象;比如这里有全国解放区第一个铁路局、新中国第一个机械农场,比如印在第三套一元人民币上的人物,原型就是在北安成长起来的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梁军,等等。

北国枪城,塞北延安一一北安。

庆华的工厂不再了,北安把庆华的名字铭刻成了一种永久;北安的城依在,庆华人也许无论在哪里也都会是北安最深情的守望者。这其间的往往来来,是感念还是感恩,是挽留还是眷恋,是回望还是远眺,未必说得清楚。

一如这位老人的这段行走。

这位老人叫夏延年。过些时候,可能会忘记了他的名字,但他的行走、他的庆华、他的北安,或者北安的他、庆华的他、行走的他,以及他对兵工的情怀,想必是永远的记下了。

是的,我從东北来。

那个大名鼎鼎的人,也这样说过。

1955年9月28日下午3时,北京,全国青年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大会上,有一个人握着接见会议代表的毛泽东主席的手,说:我从东北来、我从沈阳来、我在兵工厂工作。

这个人,就是尉凤英,原东北机器厂的一名冲压工。

回想第一次接受毛主席接见,尉凤英仍然对当年按姓氏笔划排队等候接见时,埋怨自己的“尉”姓笔划多排在最后面的焦急心情记忆犹新。尉凤英说,主席进来后,我就使劲拍手,拍得手都红了,还觉得拍得不够响。

这双手一定拍的响。因为这双手创造过奇迹。

尉凤英是一名普通的冲压女工,但好钻研肯出力爱工厂胜过爱自己。1953年到1965年,个人技术革新177项;用434天完成一五时期的工作计划;用四个月完成第二个五年计划的工作量,被同事们称作“从来不走,总是在跑的铁姑娘”。1965年4月被党中央命名为”毛主席的好工人”。先后13次受到毛主席的接见。1965年5月9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向毛主席的好工人尉凤英学习》。一名工人获如此殊荣,在全国劳动模范中是不多见的。

——我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我甚至没有参加过两个孩子的家长会。

这是我见到尉老时的亲耳所听。事迹材料上说:“按当时规定,哺乳期女职工一天可以给孩子喂两次奶。可尉凤英一算,一天两小时,一年就要少干两个月活儿,那怎么行!她就和婆母商量,让婆母给孩子喂牛奶。尉凤英有两个孩子,都是婆母喂牛奶长大的”。

我想尉老的这种内疚,是真的。

此来沈阳,我本就带着求证几个关于尉老的家庭故事的目的,但因为有些伤感,怕伤了老人的心,自觉不好直接询问。于是采访当间儿,以侧面求证的方式,我和大姐拉起了话。

得知那些写在网络上的故事是真的。这故事讲的是尉老的三件人生“憾事”——四年的恋爱长跑顾不上花前月下,冷落了支持她的后来的爱人;前脚下夜班后脚就办婚礼,和祝福的工友们合了影,却连一张两个人的结婚照都没有留下;还有那个名字都取好了,却因忙于工作,没有让他或她出生成人的第三个孩子……

我或站或坐在尉老身旁,其实更多的感念,是她的名望之下的平常和亲呢。八十五岁的尉老,精神矍铄、思路清晰、乐于唠嗑。只是长了骨刺,影响她利索地走道儿。那天,我不止一次地握着尉老的手。这双手何止是握过领袖之手的珍贵,更是对新生共和同创造奉献的伟大时代的用心掌握。

尉老的手,温厚而有力。我无法回放这双手当年创造革新奇迹轻拈重敲的挥舞风姿,但我却真切地从中感受着一袭温暖、一份享有、一种传递。

说到毛主席,尉老的眼圈红了。辽沈集团的同仁告诉我,尉老只要说到毛主席就会动容的,而且她每年过两个生日,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毛主席的,都是吃一碗长寿面。

我突然想到,采访尉老的那天,是公历九月九号。

沈阳是东北之行的最后一站。

在沈阳火车站熙攘的人流中,我有一些不舍、一丝恍然,似乎是匆忙赶路遗漏了什么,明明觉得却又想不起来。

就这样,我从东北匆匆归来。

我从东北来——品读这五个字,仿佛纵横着时空的幻化。总是很容易想起这两位老者,比起他们,似乎又总觉得自己慢了半步。但好在,我想着,也跟着。

如此一想,虽不能释怀,却已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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