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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派帝国特惠思想和张伯伦关税改革运动

2018-02-20

学海 2018年2期
关键词:张伯伦特惠学派

 

在以往对于张伯伦关税改革思想的研究中,诸多史家都会提到其关税改革思想借鉴了同一时期英国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学说。但是,对于两者之间更加具体的联系和影响则很少被人提及,这就为笔者对这一问题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留下了空间。

1903年5月,张伯伦发表《伯明翰宣言》,主张英国必须改变现有的自由贸易制度,以帝国为单位设立关税,共同对抗来自外部的压力,史称关税改革运动。在接下来的演讲中,张伯伦提出了自己的改革构想,即对来自帝国外的小麦、玉米等谷物类产品按照每夸脱1-2先令征收从量关税;对肉类、奶制品、鱼类等其他形式的农产品按照进口价格的5%-10%征税;对于来自保护性国家的工业品按照进口价格的10%征税,其通过征收关税来保护英国工业的意味非常明显。①张伯伦指出,虽然在19世纪的大多数时间内,自由贸易政策对于英国经济和贸易的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但现在英国人需要探讨的却是“在工业保护和向他国倾销变得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是否需要对已经存在了半个多世纪的自由贸易政策做出一些修改”。②虽然在《伯明翰宣言》中,张伯伦强调自己“仅仅是希望这个问题能够得到更多的关注并引发讨论”,③但接下来的情况依然让他感到措手不及。

5月28日,议会专门就帝国特惠问题进行讨论,张伯伦没有拿出具体的特惠方案,但他觉得这种互惠应该是“对部分的食品或是部分的原材料征税,抑或是对二者同时征税。”④张伯伦认为:“对食品征税其实是用间接税来代替直接税,这只会给工人的生活增加轻微的负担,但是同时,工人的工资将有大幅度的提升。”⑤接着,张伯伦在谈到农业和工业时指出:“我们必须为农业做些事情,倾销(以大幅低于市场价格甚至低于成本的价格对外销售商品)对英国工业的打击也必须引起注意。”⑥针对张伯伦的发言,查尔斯·迪尔克首先提出质疑,他认为无论是对食品还是原材料征税都会给英国经济增加困难,而自治领无论是在人口还是贸易中的价值都无法同印度和国外市场相提并论。⑦首相鲍尔弗则表示“特惠制能加强帝国联合的说法,也许并不可信。⑧食品税问题是这次会议讨论的关键,对于张伯伦的各种说辞,其反对者指出:“如果想给帝国以特惠,那么请给食品加税。”⑨在接下来的六月和七月,议会就特惠问题先后组织了不少于50场辩论,而讨论的重点也从食品税扩大到无形贸易、倾销、帝国问题等。议员罗伯特·曼斯菲尔德指出,在帝国特惠的情况下,提高工资的可能性只存在于诸如农业和钢铁业等备受打击的行业;⑩温斯顿·丘吉尔则认为利用降低糖、茶、咖啡等税率来抵消谷物等税种影响的办法,可能对富人更加有利。在其后的午餐时间,自由党领袖坎贝尔强调1200万的人口生活在贫困之下的事实是不容忽视的,任何增加生活负担的行为都将激化阶级矛盾。而威廉·霍兰则直接询问贸易大臣是否有数据可以表明来自国外的倾销已经使英国的工业面临危机。各种质疑和嘲讽纷至沓来,正如埃默里后来评价的那样,“张伯伦已经被其反对者玩弄于股掌之间”。在他看来,政府干预实质上是阻碍了商品和财富的正常流动,其结果必然会使国民财富的总额受到损失。一旦消费者被允许去获取最具性价比的产品,那么母国仅仅是垄断了殖民地的财政支出和军费。由于帝国特惠和自由贸易理论之间巨大的差异和不可调和性,张伯伦的思想鼓动步履维艰。埃默里回忆说:“他(张伯伦)迫切需要有威望的经济学家,能够提供一种新的理论来解释,为什么食品税不会增加谷物的价格、为什么帝国特惠会增加英国的对外贸易、进而增加工人的工资”。于是,寻求能够与自由贸易向抗衡的理论以及有声望的经济学家的支持,就成了张伯伦接下来最为关注的问题。

当张伯伦努力为自己的改革运动寻求理论支持的时候,一些英国经济学家也正在为自己的理论无法获得广泛的传播而苦恼。19世纪末美国和德国通过工业保护主义迅速崛起的事实和当时愈演愈烈的关税战使这些经济学家意识到,英国的工业发展已经不可避免地和帝国联系在一起了。因此,英国必须通过设立关税来尽可能地控制本国和自治领市场。由于广泛地借鉴了同一时期来自德国历史学派的经济理论和深厚的经济史学功底,他们被后来的人称为英国的“历史学派”。该学派主要代表人物有威廉·阿什利、威廉·萨缪尔·休因斯、威廉·坎宁安、耶米利·普莱斯等。阿什利是该学派最有影响的人物。他早年在牛津大学学习宪政史和政治经济学,1888-1902年先后在多伦多大学和哈佛大学讲授经济史。其间,他加入了帝国同盟会。他认为加拿大的年轻一代普遍对母国感情淡薄,因此英国必须重视同自治领之间的联系。返回英格兰后,他出任新成立的伯明翰大学商学院首任院长。该学派的另一代表人物休因斯早年亦在牛津大学专注于经济史研究,1895年被任命为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院长并教授经济史。休因斯认为,“人类的经济发展将再一次走向保护,当务之急是建立一个大帝国。”在张伯伦开展关税改革运动后,他辞去了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院长的职务,开始担任张伯伦关税改革委员会的秘书长一职。由于同张伯伦在关税改革运动中宣传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随后的两者联合也就成了比较自然地事情。

《伯明翰宣言》的次日,阿什利致信张伯伦,他写道:“我对于帝国特惠的构想由来以久,并收集和编写了不少与此相关的文章。”两天后,在给阿什利的回信中,张伯伦表示,“现在需要系统而科学的论证来批驳自由贸易理论……我希望你可以顶住各种舆论的指责和压力,来跟我共同战斗。”6月初,在下院张伯伦的专属办公室,海因斯见到了张伯伦。张伯伦说:“德文公爵(Duke of Devonshire, Spencer Cavendish)说‘张伯伦,你的关税改革计划听起来很好,可是却没有一个经济学家支持你’,我要告诉他,这不是事实”。他接着说:“现在,太多的数据和理论都是赞美自由贸易的,而这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曲解了自由贸易先驱的本意或夸大了自由贸易的作用,我需要有人可以站在公正的立场来分析解读这些数据,告诉公众真相。”此后,历史学派的主要成员都先后加入了关税改革运动。

20世纪初,由于自由贸易理论在英国经济学界的统治地位,主张工业保护主义理论的学说在英国并不多见,而其中跟帝国特惠相关的主张更少。因此,对于历史学派而言,首要任务就是要建构一种适用于英国的工业保护主义理论。1903年6月到8月间,休因斯先后以一个经济学家做署名,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16篇,总计4万字的文章来论述自己的关税改革思想。接下来,阿什利的《关税问题》第一版、第二版和他的《德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和发展》也相继出版。这三部作品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特别是《关税问题》被认为是这一时期有关保护主义的最佳作品。1905年,历史学派的另一重量级人物坎宁安的《自由贸易的兴起和衰落》也与读者见面。在这几部著作中,历史学派从英国工业和贸易现状、无形贸易的前景、工业保护主义、帝国市场的潜力、帝国特惠的必要性和食品税问题等多个方面来进行论述,形成了一套颇具英国特色的帝国特惠思想。历史学派认为,在当前的情况下,英国的农业和工业都在不同程度上出现了危机,而自由贸易政策就是造成上述局面的根源。自由贸易政策对外不能帮助英国的商品扩大销路,对内也无法为英国的国内市场提供必要的保护,已经沦为彻底的自由进口。在失去工业最强者的身份后,仍然笃信自由贸易会带来更多的财富,那么英国必将走上荷兰的旧路。历史学派指出,工业生产能力可以通过后天获得,这就决定了保护主义必然是未来国际贸易间发展的趋势。在保护主义盛行的情况下,工业的发展取决于国内市场的规模,谁拥有了最大的市场,谁就可以在未来的竞争中占据制高点。因此,英国必须同自治领建立关税上的特惠。

除了从整体上阐述建立帝国特惠的必要性,历史学派还从工业保护主义的角度重新演绎和解释了食品税、倾销、无形贸易等问题,从理论上赋予了关税改革正当性。根据自由贸易理论,每夸脱2先令的小麦税要由英国的消费者来承担。然而,历史学派宣称,税收和谷物之间不存在明显的联系。从19世纪中叶到70年代的前半段,谷物的价格一直维持在57先令上下。从外部市场的供给来看,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农产品产量过剩的时期,而英国是国际市场上小麦等农产品的最大买家,无论是沙俄、印度还是阿根廷都希望可以在英国的谷物市场上同美国展开竞争,这就决定了谷物价格的上涨将由卖方承担大部分。阿什利估计,如果每夸脱的谷物被加税2先令6便士,那么英国人最多承担其中的1先令6便士,这种小麦价格的轻微变化会使面包的售价上涨不超过0.5便士。历史学派认为,无形贸易的繁荣是不可以持续的。以航运业为例,通用的惯例是由商品的出口国和进口国的船只来运送货物。进入19世纪90年代以来,英国的航运业已经出现了颓势,而这种趋势在那些实行了工业保护的国家表现得最为明显。1891年,世界贸易中57%的货物是由英国商船运送的,1894年这一占比是52%,1896年进一步降至50%。1896-1900年间,世界贸易的总量在增加,然而,由英国船队所运送到美国、法国等工业国家的商品总量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1896年,由英国运送到德国和意大利港口的货物总量为35.5和40.5千吨,1900年时,这两个数字降为26.9和19.6千吨。随着美国和德国工业的进步,他们早晚将取代英国,成为新的航运业霸主。阿什利指出,相比有形贸易的兴起和衰落,无形贸易具有一定的滞后性,这才使很多人产生了自由贸易会促进航运业发展的想法。19世纪后期,随着钢铁、电力、煤炭、汽车的兴起和发展,大规模生产应运而生。这种生产方式强调规模,历史学派称其为“回报递增型行业”。由于固定投入(厂房、机器)在资金投入中占据最大的份额,因此出售的产品数量越多,产品的价格就会变得越便宜,相应地,产品也就在国际市场上更加具有竞争力。因此,帝国不再是经济上和财政上的负担,而是未来英国在工业中制胜的法宝。在自己的书中,阿什利转引安德鲁·卡耐基的话“日产钢铁10000吨带来的利润是100吨完全无法比拟的。”控制帝国市场将帮助英国降低生产成本和销售价格,重新夺回工业霸权。休因斯则指出,在无数次的对外倾销过程中,美国的钢铁业非但没有破产,反倒取代英国成了世界上第一大钢铁生产国。就这样,历史学派站在保护主义的角度,对于当时很多人们最关心的问题,给出了同自由贸易者截然相反的答案,为关税改革运动提供了合理性解释。

对于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学说,英国当时古典经济学泰斗级的人物埃奇沃思评论说:“《关税问题》一书,提供了很多令人信服的数据。然而,我无法认同本书作者对于保护主义的很多赞扬。因为他有刻意选取某些数据,而又刻意回避掉另外一些数据的嫌疑。”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德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和发展》中。有经济学家指出,“有关德国工人工作时间的数据并不全面,这就回避了一个事实,即工资的增加是工作时间不断延长的产物。此外,房租和房价的数据被忽略了。实际的情况是,由于房租和房价的高企,工人的实际生活水平提高的幅度并不如阿什利所讲的那样明显。”另一位经济学家凯文则指出:“如果食品税真的如历史学派所说,几乎不会对食品价格产生影响,那么,英国将如何使来自自治领的农产品在英国市场上获得更多的份额呢?”在笔者看来,虽然历史学派有刻意美化工业保护主义的嫌疑,但总体而言,他们确实提供了一种适合于关税改革运动的保护主义学说。对于张伯伦和关税改革运动而言,这种理论恰逢其时。1903年,在写给阿什利的信中,张伯伦说:“你的研究方法非常科学,对此,我乐见其成”。

在为关税改革运动提供科学的、系统的理论支持的同时,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思想也对张伯伦本人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在休因斯的半自传中,他写道:“我和他之间经常有些讨论,我总是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张伯伦。”“在关税改革委员会成立前的六个月,我每周会搜集整理出报纸上那些抨击关税改革的言论,并附上答案,然后交给张伯伦。”埃默里的某些回忆也佐证了海因斯对于张伯伦的影响。他说:“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张伯伦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阅读这些主张“贸易保护”的经济学家的文章并做了大量的摘抄。在纸张的空白处,很多地方被他做满了标注,时不时地,他还会同休因斯进行讨论。”

毫无疑问,在同张伯伦之间展开的一次次的面谈中,历史学派对张伯伦的思想产生了一些影响。然而,这些影响模糊而宽泛,缺乏足够的说服力。幸运的是,在张伯伦的档案中,保存下了部分有说服力的证据。1903年5月19日,在写给阿什利的信中,张伯伦表示自己正被几个跟食品税有关的问题困扰着,这些问题主要集中于食品税和谷物、肉类、面包、贫困人口数量等因素之间的关系。而阿什利也通过自己的书籍来回应。在格拉斯哥,张伯伦指出,对肉类而言,英国消费者仅需承担九分之二的税收;对谷物而言,是四分之一。在纽卡斯尔,张伯伦发表了题为《谷物的价格》的演讲,他告诉在场的听众,食品的价格是由供求决定的。在一个供大于求的市场,大部分由税收所带来的价格上涨,将由生产者来承担。毫无疑问,这其实是历史学派在谷物问题上的一贯态度。在普来顿,张伯伦不但再次就谷物和价格、就业问题发表演讲,还正式地向几千名听众推荐了阿什利著作。他说:“对于食品征税将会给你们的生活所产生的影响,我论述的并不充分和具体,我推荐大家去看下阿什利教授的《德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和发展》,这是部公正而权威的著作。虽然我不确定在现在的情况下,德国工人和英格兰工人谁的生活状况会更好一些,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自从重新设立了关税以后,德国工人的生活水平有了非常显著的提高”。

1903年7月,在写给休因斯的信中,张伯伦转引了德文公爵和自己通信的部分内容。在信中,公爵写道:“有个问题想要和你讨论,由无形贸易的收益来弥补有形贸易中的逆差,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不妥,当然,对于可能由此产生的财富集中问题我也有一点点担心。”张伯伦告诉休因斯“这种说法一定是有问题的,但我不确定该如何回答。”几天后,张伯伦给公爵回信说,“相比于来自海外投资的收益,我更主张可以将这些钱投资在国内:这样既可以为工人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提高他们的工资又可以减少不断扩大的贫富差距,缓和阶级矛盾。”可见,在张伯伦关税思想的形成过程中,历史学派确实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把这种影响放在整个关税运动中,它所起到的作用却又是比较有限的。阿什利曾表示:“那些认为我对张伯伦产生了很大影响的说法,在我本人看来,实在是过分的抬举。实际上,经济因素并不是他考虑的首要因素。一直以来,在他背后都有一股政治势力在影响着他。很多次,在向我咨询之前,他早已有了自己的决定。如果我的意见恰巧被采纳,那也只是碰运气而已。”

通过上面的论述,可以肯定的是,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思想对于这场运动和张伯伦本人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那么,张伯伦是否也深刻地影响了历史学派和他们的学说呢?在笔者看来,答案是肯定的。首先,关税改革为历史学派学说的传播提供了平台。从19世纪70年代末到20世纪初,英国不断出现工业保护主义思潮,但都未在社会上产生重大的影响。1879年,面对着美国、德国等国家不断上调的关税,查尔斯·汤善森(Charles H.Thompson)指出,财富并非衡量一国繁荣的重要指标。他建议英国人建立有条件的工业保护性关税,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在关税问题上获得更多的跟其他国家讨价还价的资本。到了80年代,法伊德发展了法克韦特的学说,他指出:“工业的前景是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因此应当对来自帝国外的工业品施以10%的关税,同时减少现有的糖类、咖啡、茶类等税收。”在这种思想引导下,还出现了一场公平贸易运动。19世纪90年代初,第四代邓雷伯爵(Windham Quin温德姆·奎因)认为,未来的世界是帝国时代,英国必须考虑通过商业联合来加强帝国间的联系。他提议对来自帝国外的所有农产品征收10-15%的关税。在奎恩的设想中,食品税的税率应该是波动的,是同食品价格直接挂钩的。食品的价格越高,则税率越低,反之亦然。然而,这些思想在当时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1900年,休因斯开始在伦敦政经学院宣传帝国特惠思想,虽然这种宣传引起了德国经济学家古斯塔夫·施穆勒和德国财政大臣的重视,但在当时的英国几乎无人问津。阿什利则因为自己的保护主义立场,几次申请牛津和剑桥的职位不果,直到1901年才重新回到英格兰。张伯伦是否资助了历史学派,笔者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随着关税改革运动的发展,相关著作进入了高产期。在报刊业,张伯伦的帮助是非常明显的。凭借着张伯伦的影响力,由伯恩汉姆(Burnham)男爵创办的《每日电信》(Daily Telegraph)、亚瑟·皮尔逊(Arthur Pearson)控制的《每日快报》(Daily Express)、阿尔弗莱德·哈斯沃斯控制(Alfred Harmsworth)的《每日邮报》,甚至《泰晤士报》也由于主编莫布利·贝尔(Moberly Bell)和张伯伦之间的良好关系而对帝国特惠思想大开绿灯。张伯伦发表《伯明翰宣言》的第二天,休因斯写信给《泰晤士报》,希望该报可以将他已经搜集和整理的有关德国实行保护主义后的诸多情况刊登出来,他的要求被拒绝了。但半个月后,贝尔亲自向休因斯发出了邀稿,而拟刊登的文章数量也从最初的6篇增加到16篇。此后,历史学派就不断将报纸作为自己的宣传工具,据不完全统计,仅1903年和1904年间,历史学派在《泰晤士报》发表的文章数就超过30篇。

在通过自身的影响力帮助历史学派传播思想的同时,张伯伦还使这种学说成了为关税改革服务的工具。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思想也因此而具有了浓厚的张伯伦色彩。1903年6-7月间,休因斯和张伯伦之间有过两次面谈,主要议题是商定海因斯即将在《泰晤士报》所发表的文章的内容。休因斯回忆说:“他就具体的写作思路和内容同我进行了讨论,而我在写作中也尽量遵循他的意见。”在成稿的16篇文章中,不但阐明了休因斯本人的帝国特惠思想,还包括了作者在帝国问题上对于罗斯伯里伯爵(Earl of Rosebury)和高慎爵士(Lord of Goschen)等重要的政治人物的批判和质疑。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阿什利身上。1903年8月15日,14位非常出色的自由派经济学家在《泰晤士报》发表声明,坚称英国必须坚持自由贸易制度,否则国家将走向歧途。19日,在给阿什利的信中,张伯伦写道:“我怀疑这些人可能得到了高慎的支持,因此,你必须做出反击。”接下来,阿什利等人也在《泰晤士报》发表声明,称“那份《教授宣言》并未参考他们的意见,因此无法代表所有的英国经济学家。帝国特惠是英国未来最好的出路。”

除了报纸,在正式出版的相关书籍中,张伯伦的影响也很明显。在1903年11月的一次议会辩论中,约翰·莫利(John Morley)称“《关税问题》一书的作者是为了迎合权力中心的意志而成书。”埃默里则认为“《关税问题》和《德国工人阶级的形成和发展》都是应张伯伦的要求完成的,而且张伯伦还为它们提供了基本的写作框架”。虽然历史学派是自己思想的主要建构者,但由于张伯伦在整个关税运动中的重要地位,他的建议一直被给予了高度的重视,并被明确地表达出来。1903年九、十月间,阿什利和张伯伦曾就《关税问题》的部分内容进行讨论。10月24日,在给阿什利的回信中,张伯伦写道:“在任何公开和私下的场合,我从未向你表示过应该将帝国经济问题和帝国防卫联系在一起,我预感,这样将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还须提及一个重要问题,对于加拿大和英国之间未来在铁路和运输方面的合作,我目前没有任何想法。”此后,在成书的《关税问题》第二版中,上述两个问题均未被提及。准确地说,在关税运动中,历史学派和张伯伦之间是合作的关系,虽然在这种合作中,张伯伦一直牢牢地占据着主动权。他扶植历史学派,主要是为了将这一学派的帝国特惠思想变成自己用来对抗自由贸易者的武器。而历史学派也借助这样一个契机,让自己的学说得到更大的关注。

结 语

1903年的关税改革是一场意在改变英国自由贸易制度的运动。能否让民众重新接受保护主义,是这场改革能否成功的关键。因此,对帝国特惠思想的宣传在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由于这场运动是在没有系统和严密的理论指导下发生的,寻找一种科学的、系统的、可以同自由贸易理论相抗衡的学说,就成了这场运动能否开展下去的关键。在这种情况下,英国倡导以帝国为单位,实行工业保护主义的经济学家和他们的帝国特惠理论就渐渐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经历了关税改革的洗礼,帝国特惠思想获得了不断的丰富和完善,逐渐发展成为一种系统、科学的理论,并在帝国特惠制的发展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而战斗在推广这种理论最前沿的诸位经济学家,也最终形成了自己的学派-历史学派。运动的发展呼唤理论的指导,理论也在实践和传播过程中显示了蓬勃的生命力。虽然1903-1906年的关税改革最终失败了,但帝国特惠思想并没有就此消失,它仍然与时俱进地进行自身的充实和完善。作为宣传关税问题最出色的作品,从1903到1920年之间,阿什利的《关税问题》一书先后经过五次修订和再版。而休因斯在此后更是进入政界。他于1909年当选议员,10年后开始担任英国殖民问题的副国务卿。从1926年开始,他作为奥斯丁·张伯伦的首席顾问,参与了整个的帝国特惠谈判。经过30年的发展,历史学派的帝国特惠思想逐渐获得了与自由贸易理论相抗衡的力量,并取而代之。张伯伦和历史学派的活动为1932年《帝国特惠法》的实施奠定了基础。

①C. W. Boyd, Ed,TheCaseforTariffReform,Chamberlain’sSpeeches, Vol. II, London constable and company Ltd., 1914: 158.

②③C. W. Boyd, Ed,ADemandforInquiry,Chamberlain’sspeeches, Vol. II, London constable and company Ltd, 1914,p.131,p.134.

④⑤⑥⑦⑧⑨HANSARD HC Deb 28 May 1903 Vol.123 CC 141-98, FISCAL POLICY OF THE COUNTRY.

⑩HANSARD HC Deb 10 June 1903 Vol.123 CC 533-88, FINANCE BILL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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