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扇谜案
2018-02-18九岛
九岛
一
十里荷塘，荷花飘香。柳如絮指着不远处的高山，喊道：“阿文，那就是清泉山了，山上有一座清泉寺，今天清晨，逍遥山庄的庄主独孤云在清泉寺里遇害。”
随从阿文问道：“大人，我们已经赶了半天的路，要不歇歇脚？”
柳如絮点点头，问：“阿文，你对逍遥山庄知道多少？”
阿文答道：“逍遥山庄在江湖中小有名气，镇庄之宝据说是一把古扇。江湖中有传言，称独孤云的先祖曾经发现了一处巨大的宝藏，却将它藏了起来，此事不知真假。我还知道逍遥山庄并不繁华，不像是有钱的山庄。听说这位独孤庄主喜欢修禅问道，经常云游各大寺院。”
“不错。独孤庄主淡泊名利，是皇上的好友。现在他突然死在清泉寺，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凶手，所以才马不停蹄地赶路。”柳如絮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我刚接到密报，本地的捕头叶田已经赶到清泉寺。叶捕头怀疑此案与清泉寺的方丈如空大师有关，已派人将如空大师关在房间里。”
“大人，你说这件案子会不会与那处宝藏有关联？”阿文突然问。
柳如絮道：“现在还没有侦查现场情况，我们不能随意猜测案情。不过，要说一位得道高僧会做这种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清泉寺大门紧闭，寺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几个衙役来回走动。突然大门开了，捕头叶田带着几个衙役，出门迎接柳如絮。
柳如絮立刻来到寺院后院独孤云遇害的房间，只见门窗完好，屋里的东西都摆放得很整齐。独孤云躺在床上。
“柳大人，我已检查过尸体，可以确定独孤庄主是中毒而亡。”叶田说道。
柳如絮从独孤云的腹部拔出银针，银针果真发黑，独孤云的确是中毒而亡。
柳如絮环顾四周，下一刻，走到屋里的一张桌子前。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其中一个茶杯里还有半杯水，另一个茶杯里的茶水却是满的。
“是谁先发现独孤庄主遇害的？”柳如絮问道。
“是小的。”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说道。
“他是独孤庄主的随从阿凡，今天早上也是他报的案。”叶田说道。
只见阿凡用手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昨天晚上，待我家老爷洗漱完，我便回到自己屋里。谁知今天早上我在门口喊了几声，都不见老爷答话。我一推门，发现门竟没有锁。我走进屋里，就看到老爷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呼吸了。没过多久我就下山报了案。”
柳如絮拿出两枚银针，分别放在两个茶杯里，下一刻，这两枚银针都变黑了。柳如絮又将一枚银针放入茶壶，银针很快也变黑了。
“好厉害的毒！”柳如絮喃喃道。下一刻，他接着问：“昨天晚上，可有谁看到有人来过独孤庄主的房间？”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小僧半夜如厕;路过这里，发现独孤庄主的房间亮着灯，还听到一阵谈笑声，那笑声听起来很熟悉，像是方丈的声音。不过我当时也没太在意，直到从茅厕回来，才远远地看了一眼。这时，房间的门窗紧紧关着，灯也亮着，只是没有了谈笑声。我看到屋里有一个人影，手里好像还摇着扇子。”说话的，是一个小和尚。
“只有一个人影？”柳如絮问。
小和尚点点头。
二
柳如絮看一眼那个小和尚，又看了一眼叶田，说道：“这个案子看起来并不复杂，从现场的茶壶茶杯来看，凶手是在茶水里下毒，然后和独孤庄主一起喝茶，独孤庄主喝了茶杯里的毒茶，凶手却故意没喝。”
叶田笑道：“我和大人的想法一样，桌子上既然有两个装着茶水的茶杯，就说明有两个人曾一起喝茶。一个茶杯是满的，就说明有一个人故意没有喝茶。不过在这清泉寺里，夜里能随意来独孤庄主房间，而且能坐下来和独孤庄主一起喝茶之人会是谁呢？我想了很久，只能想到方丈如空大师。”
“你的推断不无道理。唯一的问题是，如空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试问他有什么作案动机呢？”柳如絮一边说一边看着叶田。
叶田叹息道：“我也不明白如空大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已派人将他关在房里，柳大人是否要亲自询问？”
柳如絮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对阿凡说道：“你早上发现独孤庄主遇害时，这屋子里也和现在一样吗？有没有翻找东西的痕迹？你家老爷的随身物品有没有丢失？”
阿凡摇摇头：“清晨，这个屋子里的一切布置和现在一样，刚才叶捕头让我查看老爷的物品，什么东西也没有丢失！”
柳如絮让阿凡拿出独孤云的随身物品，小心地打开——包裹里是一些贵重财物，除此之外，还有几本经书。柳如絮翻阅着那几本经书，然后又轻轻合上。柳如絮眉头紧锁，又四处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最后说道：“走，去看看如空大师。”
只见几个衙役在如空大师的居所外面守着，看到叶田来了，纷纷行礼。叶田走过去，敲了敲门，喊道：“方丈大师，柳如絮大人来了，有什么话，您和柳大人说吧！”
没有人开门，也没有答话声。众人疑惑不解，轻声议论。
只听柳如絮大叫一声：“不好！”下一刻，他用脚踹开了门。
屋梁上挂着一条白布，悬着一个人影——如空大师竟然悬梁自尽了！
三
叶田跑过去，想要将如空大师放下来，这时，一个东西突然从如空大师的怀中落到地上，是一把古扇。
柳如絮拾起古扇，一打開就闻到一股清香，只见古扇上写着一首小诗：
清风飞鸟喧，
泉涌一片山。
寺外桃花院，
竹舞白云间。
“逍遥扇。”柳如絮叹息道。
叶田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如空大师放在地上。他看一眼柳如絮，大声道：“如空大师没有呼吸了。”
柳如絮眼里闪过一丝悲痛，缓缓道：“叶捕头，你快去通知清泉寺众僧，说如空大师圆寂了。”
叶田看了一眼柳如絮手里的古扇，说道：“这就是逍遥山庄的镇庄之宝逍遥扇吗？怎么会在如空大师身上！”
柳如絮答道：“你我早该知道这是为什么。若不是因为这把逍遥扇，也许独孤庄主就不会遇害！”
叶田转身离去，屋子里只剩下柳如絮一个人站着。
柳如絮看了一眼高高的屋梁，又拉了拉那条白布，然后注意到地上的一把凳子。这把凳子倒在屋梁下方，显然，如空大师是踩着这把凳子自尽的。
柳如絮将这把凳子扶起，突然眉头一皱，他仔细测量了如空大师的身高，又检查了如空大师喉部的伤痕，紧接着查看了整个屋子。这时，叶田带着一群僧侣来到屋子外面，接着，门外传来一片悲痛声。柳如絮又看了一眼屋梁和白布，才走出来，临走时说道：“将如空大师抬出来，不要碰屋里的任何东西！”
倦鸟归巢，夜幕缓缓拉开。独孤云的房间里围着几个衙役。叶田看着柳如絮，说道：“这把逍遥扇的出现，说明我们关于凶手的推断是正确的。如空大师为了得到逍遥扇，深夜去找独孤庄主喝茶，毒害了独孤庄主之后回到自己屋里。这事不巧被如厕的小和尚看到，经过侦查，我怀疑如空大师有作案嫌疑，于是派人将他关在屋里。如空大师知道事情败露，名声不保，就想到了悬梁自尽。”
众人看着柳如絮，谁知柳如絮突然说道：“我们去阿凡的房间看看。”
四
柳如絮走进阿凡的房间，阿凡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柳如絮，阿凡不由得有些慌张。
“阿凡，有个问题我还要再问问你！”柳如絮看着阿凡，“你确定今天早上发现独孤庄主遇害时，他的屋子里沒有丢失什么东西吗？”
阿凡摇头道：“我家庄主的确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你在说谎！”柳如絮大喝道，“独孤庄主遇害时，房间里至少丢失了两件东西，一件是逍遥扇，另一件是茶叶！”
阿凡低着头不说话。
“那个小和尚说他从茅厕回来时，看到独孤庄主的房间里灯还亮着，有个人摇着扇子。早上我仔细检查了房间，却没有发现那把扇子。”柳如絮道。
叶田道：“柳大人，逍遥扇在如空大师的身上，我觉得阿凡不是凶手。”
柳如絮笑道：“暂且不提逍遥扇，先说说那些茶叶。那些茶叶都是珍品，价格昂贵，试问一向生活简朴的如空大师如何能够拥有？由此可知，那些茶叶是独孤庄主随身携带的。”
叶田忙道：“我觉得，就算没有茶叶，如空大师依然可以投毒。”
柳如絮笑道：“阿文，你带着几个衙役，仔细搜查这个房间，看看能否找到那些茶叶。”
没一会儿，阿文就在阿凡的床下找到一个小瓷罐，里面竟装着一些茶叶。柳如絮让阿文用那些茶叶泡一壶茶，倒一杯递给阿凡，阿凡却不敢接过茶杯。
这时，柳如絮拿出银针，放入茶水，银针很快就变黑了。柳如絮看着阿凡：“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阿凡忙道：“这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一定是如空大师将这些茶叶放在床下！”
柳如絮笑道：“有人故意陷害你吗？如空大师是得道高僧，生活简朴而规律。试问，就算有好茶，如空大师会深夜去喝吗？你们也该知道，茶有提神功效，这寺院里的僧人早上要诵经，为了一杯好茶，就耽误第二天早起诵经，这还算是得道高僧吗？”
叶田点头道：“有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那个小和尚的确听到了如空大师的声音，再说那把逍遥扇也是在如空大师身上发现的。如果如空大师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悬梁自尽呢？”
“那天晚上，如空大师的确来过独孤庄主的房间，但很快就走了。所以，那个小和尚从茅厕回来时，看到屋里只有一个人影。”柳如絮开始推断，“我本来也有些怀疑如空大师，但有一个线索立刻让我改变想法。如空大师悬梁自尽之后，我检查了如空大师的房间，发现屋梁离地面很远，而悬在屋梁上的白布又太短，就算如空大师踮起脚尖站在凳子上，也无法用白布勒住自己的脖子！”
叶田惊讶道：“这么说，如空大师是被人杀害的，然后凶手又伪造了犯罪现场？”
柳如絮点点头：“没错，我检查了如空大师的伤痕，他是被凶手用白布勒住脖子杀害的！”
叶田忙道：“我特意派人守在屋外，凶手是如何进去的？”
柳如絮摇头道：“那个房间四周都有窗，况且守卫的衙役站在外院，离里屋较远，料想凶手可能偷偷破窗而入，秘密行事，才不被发现！”
叶田深吸一口气，对着阿凡大喝道：“你毒害独孤庄主，又嫁祸如空大师，真是胆大妄为！来人，将阿凡押到后院的柴房，严加看管，明天带回衙门！”
只见阿凡纵身一跃，跃到屋外，下一刻，几个衙役围住阿凡，几招之内就将阿凡制服在地。
柳如絮看着叶田：“叶捕头，今晚我们还要谈谈这个案子，过一会儿你来我屋里一下。”说完，他转身离去。
五
深夜。柳如絮送走叶田，却没有睡，而是在屋里走来走去，正想着什么，突然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喊声：“失火了！”
柳如絮走出房间，这才发现后院的柴房竟已燃起熊熊大火。他赶到着火的柴房时，发现地上躺着两个衙役，已被人一剑杀害，且伤口都在前胸上。柳如絮的眉头皱得更紧，这时，叶田跑过来。
“这是谁下的毒手？我刚刚入睡，就听到外面有动静，这才发现柴房着火，没想到还是晚来一步！”叶田大声道。
柳如絮深吸一口气，看着燃烧的大火不说话。
经过一番扑救，大火终于扑灭，几个衙役忙去已经烧成灰烬的废墟里寻找，接着抬出来一具烧焦的尸体。
“没想到阿凡就这样被烧死了。”柳如絮道。
叶田大声道：“我一定要找出凶手，替这两个弟兄报仇！”
夜幕散去，天已亮了，风吹着满山的竹子，发出悦耳的声音，树林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一阵敲门声扰了清泉寺的清静，只见寺院门前，站着一群士兵，阿文则站在那群士兵前面。
清泉寺的大院里，挤满了人。
“这几日，清泉寺里发生了三起命案，先是独孤庄主被毒杀，接着如空大师被杀，昨夜两个衙役又被无辜杀害。我已找到了这三起命案的凶手！”柳如絮大喝道，“叶捕头，你就是这三起命案的幕后真凶！”
下一刻，几个衙役纷纷站出来，要柳如絮拿出证据。
叶田笑着站在那里：“还请柳大人说说为什么是我？独孤庄主被毒杀时，我并不在寺里;如空大师被害时，我也陪在柳大人身边;至于昨夜柴房着火时，我更是陪着柳大人一起研究案情。敢问柳大人你有何证据？”
柳如絮笑道：“叶捕頭，你的确有不在场的证明，但你完全可以让你的手下去作案！独孤庄主中毒而亡，那种毒药非常难寻，试问阿凡一个小随从是如何得到那种毒药的呢？阿凡毒害了独孤庄主，立刻报案，然后你火速来到寺院。我很纳闷你是如何第一时间就赶到这里！你办公的地方距此不近，却能火速赶来，这可以说明，你早就在清泉寺附近等着！阿凡是你的手下，所以他才能得到那种毒药。”
叶田笑道：“柳大人，你可真有想象力，我倒想听听你还有哪些推断！”
柳如絮道：“就在这时，你得知我正赶来，于是你就嫁祸给如空大师——你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杀害了如空大师，并伪造犯罪现场，还将逍遥扇放在如空大师身上。这正是你的破绽之处——如果你的手下严密看管如空大师的房间，只怕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了你和衙役，还有谁能自由进出如空大师的房间呢？凶手哪怕轻功再高，那几个守卫难道连如空大师的呼喊声都听不到吗？”
叶田大笑道：“那么我想问，昨晚那场大火，我一直在你的屋里，根本就没有时间动手。那个凶手既然可以一剑杀害两个守卫，难道就不能轻易地进入如空大师的房间？”
“昨晚的那场大火则是你留下的又一处破绽。凶手能够一剑杀害两个衙役，不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凶手武功高强，行动迅速;第二种可能则是凶手本来就与那两个衙役相识，衙役们毫无防备，这才被杀。我检查了那两个被杀的衙役，他们的伤口都在胸前，是从身体正面受的剑伤，这就可以确定凶手是在他们面前拔出的剑，从伤口情况来看，只能是第二种可能。”柳如絮深吸一口气，看着叶田，“为了让我不怀疑你，你竟杀害了自己的手下阿凡和两个衙役弟兄，真是心狠手辣！”
叶田笑得更大声：“柳大人，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你根本就拿不出任何人证、物证，就算闹到皇上那里，也无法定我的罪！”
“你以为我没有人证吗？难道阿凡不能指控你吗？”柳如絮大喝道。
叶田的脸色变了。
这时，从一群士兵里走出来一个人，竟是阿凡！
六
阿凡指着叶田道：“我真是跟错了你，你让我下毒偷取逍遥扇，结果却派人来杀我！昨晚是我亲眼所见，一个衙役突然杀害了另外两个衙役。当那个衙役要对我下杀手时，我问他是受谁指使，那个衙役说正是你叶田要杀我！你还骗我说，那种毒药只会让独孤庄主暂时成为废人，谁知却害了庄主的命。”
阿凡擦去眼泪：“那个衙役刚要动手，阿文突然冲进来，与他一番打斗，将他杀了，然后阿文点燃柴房，带我下山去找士兵。叶田，你输了，认罪吧！”
叶田笑道：“凶手是我又如何？谁敢动我！”
几道寒光向柳如絮袭来，柳如絮挥动逍遥扇，将那几枚暗器打在地上。下一刻，骤然卷起一阵狂风，叶田已被柳如絮从身后制住，几个士兵忙上前给叶田戴上刑具。
柳如絮打开逍遥扇，注视着古扇上的那首小诗：
清风飞鸟喧，
泉涌一片山。
寺外桃花院，
竹舞白云间。
柳如絮看着叶田道：“你为了这把扇子，杀了那么多人，我想你已经发现了逍遥扇的秘密。现在，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逍遥扇的秘密。”
柳如絮走向一位老僧，问道：“请问贵寺可有一个竹喧山院？”
老僧道：“本寺后山有一个废弃的院子，我曾听师傅说，它以前就叫竹喧山院。”
柳如絮道：“相传，独孤庄主的先祖将一处宝藏藏了起来，这把逍遥扇则说了藏宝的位置。你们看这首小诗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清泉寺，竹喧山院间。”
柳如絮带着衙役，来到那个废弃的院子，挖了半天，一点儿黄金也没挖到。
柳如絮看着叶田，道：“你看到了吗？这里没有宝藏可挖，也许那些宝藏根本就不存在！在我看来，‘逍遥两字，就是无价之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