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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门医派噎膈辨治思想探微

2018-02-13彭君伟李红琳

江苏中医药 2018年8期
关键词:吴门叶氏胃气

彭君伟 周 帆 李红琳 陈 江

(1.上海中医药大学研究生院,上海201203; 2.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普陀医院,上海200062;3.南京中医药大学苏州附属医院,江苏苏州215009)

噎膈是指吞咽食物梗噎不顺,饮食难下,或食而复出的疾病。噎即噎塞,指吞咽哽噎不顺;膈即格拒,指饮食不下。临床上两者常相伴出现,故并称噎膈,相当于西医学的食管癌、食管憩室、食管-贲门失迟缓症等疾病[1]。噎之名,首见于《内经》,并指出其病位在胃,与情志有关。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虽多有发挥,但总体效果不佳。明清时期,以叶天士等人为代表的吴门医家认识到“脘管窄隘”为噎膈的基本病理改变[2]109,使噎膈的治法理论更接近事实。笔者不揣浅陋,现就明清时期吴门医派噎膈辨治思想阐述如下。

1 对噎膈病因病机的认识

明清吴门医家多数已能做到明确区分“噎膈”“反胃”为二病,克服了前世医家将噎膈反胃统论,详于反胃而略于噎膈的弊端。吴门各家虽然对噎膈病因病机的认识各有侧重,但基本形成了气、痰、瘀交阻,津气耗伤,胃失通降而发为噎膈的共识。

1.1 胃脘枯槁 胃阴不足,胃脘干槁,食道梗涩,致使饮食难下。徐灵胎[3]在《医学源流论·臌膈论》也认为:“胃脘枯槁不复用事,惟留一线细窍,又为痰涎瘀血闭塞,饮食不能下达,即勉强纳食,仍复吐出。”

1.2 气逆不降 张璐[4]138在《张氏医通·噎膈》中写道:“古人指噎膈为津液干枯,故水液可行,干物梗塞,为槁在上焦。愚窃疑之,若果津枯,何以食才下咽,涎随上涌乎?”他认为:“膈咽之间,交通之气不得降者,皆因冲脉上行,逆气所。”水液随逆气上升,不能下润胃脘而为槁在上焦之根本原因。

1.3 情志郁结 郁怒、忧思等常损伤心脾,日久则阳气内结,阴血暗耗,导致食道、胃脘枯槁而发为噎膈,正如叶天士[2]111所言:“夫噎膈一症,多因喜、怒、悲、忧、恐五志过极,或纵情嗜欲……以致使阳气内结,阴血内枯而成。治宜调养心脾,以舒结气。”

1.4 痰瘀互阻 尤在泾[5]217在《金匮翼·膈噎》中云:“噎膈之病……或痰或血,附着胃脘,与气相搏,翳膜外裹,或复吐出,膈气暂宽,旋复如初。”脾胃虚弱,运化失常,变生痰、瘀之有形实邪,与气相搏,附于胃脘,日久形成噎膈。

2 噎膈辨治经验

2.1 降肺化痰 徐灵胎在评注《临证指南医案·噎膈反胃》时提到:“噎膈之证,必有瘀血、顽痰、逆气阻胃气,其已成者,百无一治。其未成者,用消瘀去痰降气之药,或可望其通利。[6]”肺气不降,胃气上逆,逆气与顽痰、瘀血交结,更加阻隔胃脘,发为噎膈。尤在泾[5]375也认为:“气郁痰凝,阻隔胃脘,食入则噎。”仍尊崇先贤之旋覆代赭汤为噎膈此证之正方,但同时强调食入则噎,肺气先郁,故以郁金、川贝、枇杷叶等降肺化痰,可望肺降痰开而噎自开。叶天士[2]111亦认为降肺降胃为噎膈的重要治法,用药以“轻剂清降,以及苦辛寒开肺为主”。例如其在《临证指南医案·噎膈反胃》[2]109中记述一程姓患者“舌黄微渴,痰多咳逆,食下欲噎,病在肺胃。高年姑以轻剂清降”为肺胃气不降之证,以枇杷叶、杏仁、瓜蒌皮为主降肺化痰;又因患者年高,不耐攻伐,虑苦寒伤及胃气,故用清轻之栀子、淡豆豉、郁金清热和胃。此案用药之妙,正如叶氏门人姚亦陶评述道:“于上焦不舒者,既有枳、桔、杏、蒌开降,而又用栀、豉除热化腐,舒畅清阳之气,是又从古人有形至无形论内化出妙用。”[2]108

2.2 逐瘀通络 吴门医家所用逐瘀通络治法,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又有所创新。叶氏认为邪气伤人后“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2]105,病情迁延的结果是“经几年宿病,病必在络”[2]245,揭示了内伤杂病由气至血、由经入络、由功能性损害到器质性病变的病理全过程。上述理论同样适用于噎膈的辨治,气、痰、瘀交结,日久必形成“瘀浊”之毒[7],深入胃脘络脉,损伤血络,成为噎膈发生、发展的重要病理因素。吴门医家善用辛香通络之桂枝、生姜、当归、延胡索等和通络之虫、蜣螂虫、穿山甲等虫药以求瘀去络通,延缓病情进展。如薛雪在《扫叶庄医案·卷二》中治一病人:“凝瘀既久,三焦通路为壅,延成反胃噎膈。议论缓逐一法。人参研桃仁去皮尖烘脆麝香研大黄虫酒浸新瓦上烘焙脆当归梢烘。炼蜜为丸。”[8]56本案即用走窜之虫疏通痹阻之络脉,并引辛香通络之麝香、当归直达病所,配合大黄、桃仁增强祛瘀之力。由于虫药走窜峻猛,用之不当恐致胃气衰败,且病人凝瘀已久,正气受损,不耐峻逐攻伐,故以人参顾护胃气,诸药炼蜜为丸以图缓攻。正如叶氏所言:“攻治必用丸以缓之,非此骤攻暴邪之治,当用稳法。”

2.3 滋补胃阴 叶氏开创胃阴学说[9],认为“胃喜柔润”[2]122,“胃属阳土,宜凉宜润”[2]109,“阳明阳土,得阴始安”[2]122。胃为水谷之海,津液之源,胃阴虚则胃燥,致胃络不通,胃失通降。而噎膈病位在食道,属胃所主,若胃之津亏血伤,失于濡养,则致食道干涩,饮食难下。对于“胃有燥火”,或病后伤及肺胃津液等胃阴不足的证候,叶氏倡导甘平和甘凉滋润为主的濡养胃阴之法。具体用药上,叶氏善本仲景麦门冬汤化裁,多用玉竹、麦冬、石斛、芦根、山药、粳米、甘草之类以补养胃阴。滋补胃阴法在噎膈治疗中得到广泛运用,如叶氏在《临证指南医案·噎膈反胃》[2]109中记述一噎膈病案:“某,阳明汁干成膈。梨汁、柿霜、玉竹、天冬、麦冬、甜杏仁、川贝、生白芍、三角胡麻。”本案即用大队增液润燥之品,以求阳明胃汁得复,胃降得和。吴门其余医家也常用滋补胃阴之噎膈治法,如张璐在“胃阴不足,胃火上逆”之噎膈证中,治以“梨汁、藕汁等分熬膏蜜收,不时噙热咽下”[4]138;胃血枯槁者,治以“地黄、麦冬煎膏,入藕汁、人乳、童便、芦根汁、桃仁泥和匀细细呷之。”[4]138

2.4 通补胃阳 叶氏虽倡胃阴亦不忽视胃阳,他认为:“胃为水谷之海,多气多血之乡,脏病腑病,无不兼之,宜补宜和,应寒应热,难以拘执而言。若努力损伤者,通补为主。”[2]213胃阳虚则易感寒而酿生痰湿,血亦凝泣难行,痰浊瘀血结于食道胃脘,便可形成噎膈。叶氏对于“胃阳虚而为噎膈者”,以“通补胃腑,辛热开浊”为主要治法[2]111,常用《金匮要略》之大半夏汤化裁。病案举例:“朱五二,未老形衰,纳谷最少,久有心下忽痛,略进汤饮不安。近来常吐清水,是胃阳日薄,噎膈须防。议用大半夏汤补腑为宜。人参、半夏、茯苓、粳米、姜汁。”[2]110胃阳日薄,浊阴渐阻,日久延为噎膈。汤饮难进,心下忽痛为噎膈渐成之佐证。辛温之半夏、姜汁既可温补胃阳,又可降逆化痰止呕;人参、茯苓、粳米是为补养胃气而设。此外,沈金鳌认为噎膈的治法虽以润燥为本,但有一种胃阳火衰,不能运化者,可暂以辛温开其结滞,先用辛甘温气味之升阳诸药,如人参、黄芪、柴胡、当归、益智仁、草豆蔻等安胃回阳,再图润燥养阴[10]。

3 噎膈调养经验

叶氏认为:“久病以寝食为要,不必汲汲论病。”[2]59对于噎膈患者,除了正确、及时的治疗外,还要注意饮食和情志的调养。饮食不当常是引起噎膈的重要诱因之一。“味进辛辣,助热之用”[2]58,“烟辛泄肺,酒热戕胃”[2]69,“噎膈一证……或肆意酒食,以致阳气内结,阴血内枯而成。”[2]111进食辛辣炙煿之品极易损脾害胃,动伤血络,产热生痰,加重病情。薛雪指出噎膈患者应“薄味节劳”[8]58,薄味之品如新鲜的淡豆腐浆、琵琶膏、蔬菜水果汁、牛乳之类,甘平滋养胃阴,对噎膈初起患者大有裨益。此外,情志在噎膈调养中也十分重要。叶氏指出“忧思郁结,凝痰阻碍”之噎膈者,“当怡情善调”[2]109;“老年难以恢复”、“药不能愈是病”之噎膈者,当“潜心安养”,可“望其悠久而已”[2]111。噎膈后期应做好患者心理疏导工作,帮助病人克服悲观、紧张、恐惧等不良情绪,或可延长生存期。

4 结语

综上所述,吴门医家在批判性地总结和吸收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对于噎膈的病因病机有了较为统一的认识,即胃阴、胃阳不足为致病之本,气滞、血瘀、痰凝为致病之标;论治总以通畅食道、胃脘和调整阴阳为要,通畅之法注重降气、化痰、通络;调整阴阳之法注重恢复胃阴、胃阳。需要指出的是,逐瘀通络和滋补胃阴是在吴门医派创新医学理论“络病理论”和“胃阴学说”直接指导下的应用于噎膈临床的治法[11],有别于前世医家单纯活血化瘀和苦寒下夺之治。通络法基于噎膈有形实邪阻滞和“久病入络”的病理特点,以辛味通络药和虫药为核心用药;滋补胃阴法基于噎膈胃脘枯槁和胃腑喜润恶燥的特性,以甘平和甘凉濡润药为主组方。总之,吴门医派调脏腑、治内邪、标本兼顾的噎膈辨治思想和饮食情志等调养经验对现今食管癌、贲门癌及良性食管病的治疗和护理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值得我辈仔细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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