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镜”的畸镜之恋

吴礼玲

摘  要：陈谦新作《无穷镜》延续了其描写硅谷女性的“困境”的传统，但小说关于“自我”的探寻已经深入哲学层面。本文以拉康的镜像哲学为基础，探讨主人公珊映不断建构真实“自我”，而现实自我却不断被证伪的悲剧以及“无穷镜”的深层哲学意义。

关键词：镜像;珊映;拉康;建构;证伪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35-0-01

在拉康的镜像哲学中，主体在开端上便是一个空无，人在他的想象功能取得了新的声誉之后，“自我”便接受了死亡的印记。拉康发现婴儿6个月时就已经能在镜子里看见一个自己之外的、与自己身体上所有动作完全同步的镜像，并且确认镜中的那个“他”便是“我”，这便是小他者的强暴式伪先行性了。之后便是母亲、父亲和其他亲人的面容，还有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的行为和游戏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童年往事慢慢扼杀了源初的“自我”，此后我们一直认为的“自我”其实是在这样一种非语言性的对象性关系中被现实建构起来的伪意象的结果，尤其是童年时父母或其他人对你的期望，甚至将会戏剧性地成为你自己一生所追求的“自我实现”。

《无穷镜》中主人公珊映的人生就是在他父亲意念映射下的镜像。珊映的父亲大学毕业后便下放至广西锻炼，之后和珊映的母亲来到了贫困的百色安家。珊映的童年印象除了百色连绵的大山之外，就是父亲在电压不稳的忽明忽暗的灯下夜读的身影以及父亲的殷殷教导——活成绚烂的烟花。后来，母亲带着年幼的她参观了王城师大的美丽校园景观，珊映便确立了自己的理想——考上父亲的母校上海交大。这是童年的珊映第一次清楚地刻画出了自我的“自画像”，并毫无疑问地将这个“自画像”看成是她未来必须成为的真实的“自我”，然而这个“自画像”只是珊映主动接受的父亲意愿的映射。

正如作者陈谦在叙述珊映幼时与父亲之间的生活时所用的标题“反光镜，珊映一直都身处父亲的“言语”牢笼之中，珊映的理想自我就是父亲眼中的理想自我的反射成像，珊映的人生注定会是父亲追求的理想人生的复制与延续。于是，珊映开始了为实现由父亲的意愿异化而来的“烟花般的生命”不断拼搏努力的异恋征途。

珊映带领的红珊科技以独特的算法研制出的芯片，可以将谷歌眼镜原来的平面图像转化为3D成像。通过3D成像体验他人的生活不过是一种高质量的模仿与虚拟他人的生活轨迹，3D成像芯片将会使个体与他者的各项关系更加紧密，通过高仿真的想象与联想，个体对他者的现实模仿、类比和齐一划将更加逼真，而这恰恰是预示了个体对他者“镜像”一生都无法避免的异化式地疯狂追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3D成像技术正是珊映喜欢用望远镜窥探他人生活的一种放大，这是珊映追逐的理想“自我”镜像的现实成品。

然而当珊映团队研制的3D成像镜片获得了谷歌CEO戴维的认可，红珊科技与谷歌签约成为硅谷的又一创业传奇近在眼前，不幸的是尼克带着戴维来珊映家中拜访的景象却被安吉拉·叶偷拍传到了网上。由于尼克身份敏感，安吉拉·叶的行为将导致红珊科技的破产。

小说中，红珊科技与3D成像眼镜的问世面临的不可预知的危机，正是现实对珊映“自我建构”的粉碎。珊映从小就接受父亲要“活成绚烂的烟花”的熏陶，烟花般绚烂的人生又被珊映具体异化成硅谷成功创业者的形象，因此硅谷成功创业者的形象便成了珊映想象中的理想自我。拉康指出人总是会不断地将成功的他人形象镜像似地内化和认同为自己的理想心像，内化为另一个并不是自己的完美和谐的理想自我。正如小说名字一样，珊映的人生也是一个层层套嵌的“无穷镜”。珊映不停地试图从他人的成功中找到真实的自我的镜像，与此同时，她也成为了被别人模仿的镜像。

安吉拉是珊映在谷歌搜索引擎里输入“模拟长跟踪镜”时偶然发现的。珊映细看，这位安吉拉的微博注册为“海外，美国，女性”，便迅速关注了她，珊映发现安吉拉大部分的微博都是在谈项目构想、APP设计中的潜在问题，并且她发现安吉拉和她的年龄、日程也，甚至有时连出差、开会都跟她差不多，珊映猜想这位女性和自己一样，肯定也在掌管着一个新创公司。但安吉拉从不谈自己公司的运作细节，这让珊映误认为她的公司毫无资金压力。在安吉拉那里，珊映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活。直到那一天，在谷歌CEO戴维和尼克拜访了珊映家之后，安吉拉在微博里晒出了他们三人的照片，并且谎称戴维是来与她商量她公司主攻的跟踪器之事的。珊映大吃一惊，立刻意识到这位安吉拉其实就与她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山谷里，并且安吉拉的目光早已探进了自己的客厅。随后珊映用图像分析最终发现这位安吉拉原来就是她时常用望远镜窥视的那个总是穿着像要去参加派对的年輕的母亲。珊映立即开车奔向安吉拉的住处，确认了她的身份，而那两只叫做“俊”和“雅”的鹦鹉，其实就是她的一对小儿女。原来安吉拉根本不是什么新创公司的CEO，也从不曾去出差和开会，她在微博中建构的一切生活，竟然都是偷窥到的珊映的生活而编造的。

正如珊映对安吉拉所说的：“我曾经也觉得你是我未行之路的镜像。可惜，当两面镜子相遇时，映像里套着映像又套着映像，无穷无尽，彼此就再难以分辨了，还可能会出现互相干扰。”[1]

结语：珊映的一生就好比小说的名字一样是一个“无穷镜”。珊映梦想着追求真实的“自我”，而她所追求的“自我”早已在外界的影响下畸变，最终坍塌。

注释：

[1]陈谦：《无穷镜》，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第231页。

参考文献：

[1]陈谦.无穷镜[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06.

[2]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

[3]张一兵.不可能的存在之真——拉康哲学映像[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