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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的馆藏特色与相关资料

2018-02-10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8年2期
关键词:胡佛斯坦福大学东亚

周 新

(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北京 100872)

一百多年来,在美国的一批著名大学中,对于亚洲尤其是东亚的研究蔚成风气,有了长足的发展。正是由于这方面学术研究的需要和进步,才有了若干美国大学的“东亚图书馆”的建立和发展。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可谓其中声名远播的一个。

一所大学的专业图书馆,是由于该大学的研究需要所催生建立的,也是由于某一特定时代的研究领域和兴趣的形成、发展与变化而成长的。同时,又因科学技术的进步而与时俱进。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以下简称东亚图书馆)即是如此。它可能是美国多所著名大学中的东亚图书馆中的最年轻者,2001年建立挂牌,至今不过十余年;然而它又是这些东亚图书馆中的佼佼者。原因之一在于它并非“白手起家”。

众所周知,1891年建成的斯坦福大学内,有一个闻名遐迩的胡佛研究所。它是美国的第31任总统胡佛于1919年建立的。这个研究所最早的名字就叫“胡佛战争图书馆”。1938年,为了真实反映该馆文献资料的典藏特色,更名为“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图书馆”。1956年再改为今名“胡佛战争、革命与和平研究所”(the Hoover Institution on War,Revolution and Peace)。后来其中文译名改名为胡佛研究院,但是英文名称简称至今仍然是“the Hoover Institution”。胡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曾出任比利时救济委员会主席,目睹了战争所造成的巨大危害,认识到教育后代了解战争、革命与和平等历史知识的重要性。该研究所成立之初以图书馆为名,目的便是收集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酝酿和爆发有关的历史资料和文献。

胡佛研究所创办之初,正是美国的汉学/中国学研究(Sinology/Chinese Studies)转型之际。此前美国在这一领域的研究远远比不上西欧,研究者主要为来华的传教士,他们构成了当时美国“中国通”的主体。由于本土人才缺乏,美国的一些大学和研究机构,如哈佛、伯克利和菲尔德博物馆等,曾经在20世纪初陆续从欧洲招聘了一些著名的汉学家,美国的汉学/中国学研究从此进入大学主导的学院化阶段。此后,美国经济起飞。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经济大国,美国公众对世界各国包括东亚的兴趣日益增长。了解中国,研究中国的实际需要,促使汉学/中国学研究在美国的大学和各类智库、研究机构获得了实质性的发展。到了1920和1930年代,在美国培养起来的本土博士逐渐成为学界的主力。胡佛研究所的东亚研究于焉起步,可谓恰逢其时。

1940年代,胡佛研究所的中文典藏开始长足发展,成为其下所设图书馆的中文典藏部。2001年,该部从胡佛研究所分立出来,成为隶属于斯坦福大学的东亚图书馆。所以,斯坦福大学校园内只有东亚图书馆,始自2001年,但是其前身与胡佛研究所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实际上,不是胡佛图书馆从胡佛研究所分离出来,而是胡佛图书馆的一部分资料转移给了斯坦福大学图书馆,建立起东亚图书馆,并对支持区域性研究,包括中国和日本研究的图书资料的保管和收集进行了重新分工。这对于整个斯坦福大学的东亚研究大有助益。胡佛图书馆今天依然存在,只是规模很小,位于胡佛研究所旁边的胡佛塔内。

斯坦福大学有一个名为Green Library的图书馆总馆,下设约20个专业图书馆,东亚图书馆建立后,成为其中规模最大者。[1]东亚图书馆典藏书籍和文献资料的主要文种为中、日、韩文(英文简称为C、J、K),占了全部馆藏的80%。现在馆藏书籍83万册,经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积累过程。

对于馆藏文献资料的搜集积累作出过特殊贡献的芮玛丽教授(Mary Clabaugh Wright,1917-1970),于1948至1959年曾供职于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也是当时研究所下设胡佛图书馆中文部的首任主管。毕业于哈佛大学的芮玛丽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东亚图书馆事业的开创者。1941年珍珠港事件发生时,她正与丈夫芮沃寿(Arthur Wright)一起在北京工作生活,曾遭日寇关押。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她受聘于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为正在策划建立中的中文部收集资料。胡佛研究所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当代世界的“战争、和平和革命”,当时的中国处于内战之中,既为芮玛丽收集相关资料提供了条件,也让她的工作面临着种种困难。她在中国内战十分困难和复杂的条件下,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贡献到相应的图书资料采购搜集工作中,为了搜集有价值的书刊资料而不辞辛劳地出入中国政府各机关和其他部门,同各类图书馆和大学谈判交换图书资料,搜集到许多当代中国研究不可多得而又不可或缺的期刊、报纸以及其他刊物。1947年国民党军队进攻并一度占领延安之前,她居然想方设法乘坐一架美国军用运输机飞抵中共中央的根据地,在战乱中寻获了大量中共在延安和其他根据地出版发行的报刊书籍。她此次冒死收集的一套中国共产党机关报《解放日报》(The Liberation Daily),至今仍是美国仅有的最为完整的版本。1947年返回美国后,她设法得到了伊罗生合集,那是一组由伊罗生在1930年时担任《中华论坛》(China Forum)编辑时收集的1920-1930年代中共地下党的文件材料。[2]很快,她又同尼姆·韦尔斯(Nym Wales,即海伦·斯诺Helen Snow,埃德加·斯诺Edgar Snow的前妻)达成协议,将韦尔斯合集出售给胡佛研究所。这个合集包括斯诺游历中国西北地区时所收集的1930年代中后期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文件及其他相关材料。伊罗生和韦尔斯合集为后来世界各地的学者研究中共早期革命运动史奠定了基础。胡佛研究所中还保存有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的江西苏维埃政府的文件,那是研究早期中共党史的第一手资料,1960年已经由台北当局研究机构制成微缩胶卷。(这批江西苏区资料,胡佛收藏的是拍成胶片的。原件还在台湾)。这些中文馆藏文献资料,在东亚图书馆分立出来之后,凡属档案文献者仍存胡佛研究所,而纸质的书籍刊物则由东亚图书馆典藏,供读者参考利用。

利用东亚图书馆的馆藏资料,辅以斯坦福大学其他图书馆和胡佛研究所的文献资料,研究中国近现代史,具有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国内大专院校图书馆和地方图书馆不易见到的上世纪中叶的港台书刊,包括国民党当局迁台之后出版的大型中文工具书,东亚图书馆所存甚丰,且书库开架,便于利用。

试举几例:

1、中文报刊

创刊于1928年2月1日的《中央日报》,是中国国民党机关报。1949年迁往台湾,3月12日在台北续刊。1997年7月起开始推出网络版。2006年6月停刊改出电子报。这样一份报纸,对于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意义不言而喻。东亚图书馆存有全套近80年的纸本《中央日报》。1959年3月10日西藏拉萨发生武装叛乱,蒋介石认为可以借此助力其反攻大陆的事业,乃于3月26日发表声明,刊载于《中央日报》头版头条。此后台湾当局与流亡印度的达赖集团成员频繁联系,来台者或蒙蒋介石接见,《中央日报》也在一段时期内连续报道。这些史料,均可以在东亚图书馆查阅。

2、中文译著

西藏和平解放前,不断有外国人探险进藏,并留下了文字记述。一些西文的文献史料或书籍,在民国时期或“文化大革命”期间就已译成汉文,数十年甚或半个世纪之前已经有了中译本,大陆学术界不详,不断再度翻译,再度刊印,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当然,有价值的文献资料和著述文章,不妨有多个译本。但是对旧译文字有所了解,加以参考借鉴,总是可以提高译文质量,并避免重复劳动。东亚图书馆因中文藏书丰富,可以开阔学者的眼界,达到事半功倍之效。

例如,奥地利人、纳粹分子海因利希·哈勒的《旅藏七年》一书(Heinrich Harrer,Seven Years in Ti⁃bet,Rupert Hart-Davis,London,1953),早在1950年代已有香港译本。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了袁世朴译、马连元校的译本,书名译作《西藏奇遇》。显然,译者当时并不知道境外早已有了《旅藏七年》一书的中译本。[3]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藏有这一译本,可以两相对比。

再如,十分著名的《美国外交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通常缩写作FRUS),是美国政府自1861年以来编辑出版的官方外交文件集,至今已经出版了400余卷。初为每年一卷。随着美国的发展强大,对外交往日益增加和频繁,收录的文件也日渐增多。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特别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国参战,中美英结成同盟,共同抗击日本军国主义。美国在战争中给了中国人民和政府巨大的支持帮助,两国政府间交往的增加自然形成了大量的文件。这样,自1942年起,每年多卷的《美国外交文件》开始刊行中国分卷(FRUS,China,1942)直至3年后才与远东分卷合并(FRUS,The Far East,China,1945)。其中1943年分卷因为内容重要,1957年出版后,即由台湾方面编译出版发行。国内学者由于信息隔膜,1990年代又将其中部分涉藏内容再行翻译刊出。[4]

3、其他缩微胶卷资料

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的中文馆藏毕竟种类和数量有限,但是依托于校园内相距不远的斯坦福大学图书馆总馆(Green Library)、胡佛研究所的胡佛图书馆及胡佛档案馆,更加上各馆内高素质的图书馆员和人性化的阅览、复制设备,读者往往能够得到莫大的帮助,令其不同专题的学术研究得以高效进行。难怪有国内学者慨叹,在这里工作一天等于20天。

再举一例。我们知道,李铁铮先生曾经在1956年出版了他的专著《西藏历史上的法律地位》。此书最初为英文著作,是作者在其博士论文的基础上完成的。时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西藏和平解放后不久,西方人对于中国的西藏了解甚少。有鉴于此,他专门选了此一“于祖国有用多些的题目”做毕业论文。[5]1953年用英文写就此博士论文并通过答辩。1956年由哥伦比亚大学皇冠出版社印行。三年后,西藏发生武装叛乱,十四世达赖丹增嘉措流亡国外,积极从事“西藏独立”的分裂活动。当时,在涉藏问题上,仅有两本中国人用英文写就的学术著作可供西方人阅读。[6]李铁铮先生遂将《西藏历史上的法律地位》修改再版,书名改为《西藏今昔》。书中对于充斥于西方的种种谬论和误解进行批驳,并引用史料说明,美国政府历史上始终认为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在1904年英属印度政府发动第二次侵藏战争之际,美国政府出于维护“门户开放”政策的目的,与英国政府进行交涉。这样一条史料,李铁铮书中译本中注明出处为“(美国)国家档案部,《大英指示》34卷,636-39页,1455号。”然而先生所见并非原始档案,乃系转引自A·惠特涅·格里斯伍特的《美国的远东政策》一书。[7]而格里斯伍特也未见到原始档案,系转引自《柔克义文件》。《柔克义文件》原件现今保存于美国哈佛大学霍顿图书馆,虽有部分内容已经上网,并不完整,而且大量档案是以柔克义本人英文手书原件图片的形式提供阅览,不易辨识。[8]如欲查阅原始档案,另外的一个来源就是缩微胶卷。这类资料虽然东亚图书馆无存,但是它在斯坦福大学的上级图书馆Green Library不仅保存,而且其图书馆员极为专业,可以向读者建议可能的资料来源,甚至具体的缩微胶卷名称。实际上,美国国家档案缩微胶卷中就保存了这条史料。[9]从中可以发现,美国国务卿海约翰1904年6月3日指示美国驻英国大使约瑟夫·乔特(Joseph Choate)在伦敦与英国外交大臣交涉,提醒英国政府,美国认为西藏是中国的一部分,十分关注中国的领土完整,担心英国的军事行动会改变西藏的地位,要求英国政府承诺不会把这一次军事行动变为对于西藏的长期占领,从而不会损害中国的领土完整。这样一件原始档案,对于我们理解20世纪初的中美关系与西藏问题,以及美国反对英国占领西藏的态度,显然很有帮助。

2014年10月1日,在斯坦福大学约20个图书馆中有重要地位的东亚图书馆(The East Asia Li⁃brary)迁址完毕,正式对外开放,每天迎接300-400名来宾。东亚图书馆主要服务斯坦福大学从事东亚研究的师生,同时对外开放。当地居民也可以来这里读书和查阅资料,但是只有本校师生可以外借书籍。[10]

拥有更大面积的已经乔迁新址的东亚图书馆一共三层:一层是拥有先进电子设备的自修室和文化交流中心;二层至三层是图书馆,附设会议室、语音室和多媒体教室。全馆目前收藏有83万册以中、日、韩文为主的学术书籍,中国大陆和港台的重要期刊报纸皆在馆藏范围之内,数据库和电子书籍日益增多。2016年全馆的购书经费为123万美元。购买中文书籍电子资源近50万美元。中文图书43万册,并且以每年1万册的速度增加。在全美各大学的东亚图书馆中的排名,从21世纪初的第十几位升至近年的前十位,发展很快。

附注:本文承蒙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薛昭慧研究馆员提供部分相关资料及最新数据,谨致谢忱。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参见邵东方薛昭慧:《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及其地方志、地方文献的典藏和利用》,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等编:《首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方志文献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中华书局2012年版。

[2]伊罗生(Harold Robert Isaacs,1910-1986年),美国新闻工作者、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著有《国民党反动的五年》、《中国革命的悲剧》、《亚洲殊无和平》、《美国的中国形象》等。

[3]亨利哈拉著,江鸟译:《西藏七年》,香港火炬编译社1955年版。

[4]联合报丛书,《一九四三年中美外交关系文件》,联合报社1962年版。吴景平:《美国外交档案中有关中美英三国交涉西藏问题的史料选译》,《抗日战争研究》1994年第1期。

[5]关于论文的选题与答辩经过,参阅李铁铮:《敝帚一把——李铁铮的晚年写作和生平》,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80—181页。

[6]Li Tieh-tseng,the Historical Status of Tibet,King's Crown Press,New York 1956(Tibet,Today and Yesterday,revised edi⁃tion ofthe Historical Status of Tibet,Bookman Associates,New York 1960)。另一本书是Tsung-lien Shen and Shen-chi Liu,Tibet and the Tibetans,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Stan⁃ford,California,1953。这两本书都是在数十年后才由大陆学者译出并公开出版。见李铁铮著,夏敏娟译:《西藏历史上的法律地位》,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沈宗濂柳升祺著,柳晓青译,邓锐龄校:《西藏与西藏人》,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年版。

[7]A.Whitney Griswold,the Far Eastern Policy of the United States,New York:Harcourt,Brace and Company.1938。该书第101页注明引文出处系“Dept.of State Archives,Great Brit⁃ain Instructions.Hay to Choate,June 3,1904.Copy in Rockh⁃ill papers dated April 20”,可见作者亦未见到美国国务院档案原文,而是转引自《柔克义文件》。

[8]参见程龙编著:《晚清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涉藏档案选编》,五洲传播出版社2017年版,第4-11页,前言,以及该书作者在2015年6月5日在京举行的一次会议上的介绍。

[9]参见Diplomatic Instructions of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1801-1906,Great Britain,Sept.2,1901–Aug.25,1904,Film Microcopies of Records in the National Archives Micro⁃film Publications,Pamphlet Accompanying Microcopy No.77 Roll No.93,the National Archives,Washington 1946。

[10]吴文津著张寒露译:《北美东亚图书馆的发展》(The De⁃velopment of East Asian Libraries in North America),《图书情报知识》201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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