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寄魂观与青藏高原生态保护
——访西藏民族大学藏学研究所专家丹曲教授
2018-02-10冯云
冯云
(西藏民族大学图书馆 陕西咸阳 712082)
丹曲,1964年4月出生,藏族,甘肃肃南人,博士,西藏民族大学民族研究院教授,藏学研究所所长。2004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博士毕业,2007年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东方学研究院博士后流动站出站。曾先后担任甘肃省藏学研究所所长、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藏文室主任、中国《格萨尔》研究中心主任、《安多研究》(藏汉文)主编、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成果评审专家、西藏自治区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甘肃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西北民族大学特聘教授、甘肃合作师范学院特聘教授、三江源生态保护基金会专家咨询委员等。主要研究方向为藏传佛教文化与史诗《格萨尔》、民族文献学。先后出版学术著作《拉卜楞寺简史》《安多地区藏族文化艺术》《拉卜楞史话》《西藏藏传佛教寺院》《甘肃藏族史》《萨迦王朝的兴衰》《〈格萨尔〉所反映的山水寄魂山观念与古代藏族的自然观》等十余部,在《中国藏学》《西藏研究》《西北民族研究》《内蒙古大学学报》《西北民族大学学报》《甘肃社会科学》等学术刊物发表论文八十余篇。研究成果受到学界好评,参与编写的《夏河县志·文化志·民政志》,获2001年度甘肃省社科图书二等奖;论文《简述藏族医学名著〈四部医典〉及其影响》,获1990年甘肃第二届优秀社科三等奖;专著《拉卜楞寺简史》,获1995年度甘肃省社科图书最高三等奖;专著《安多地区文化艺术》,获1998年度十五省区社科图书二等奖;工具书《拉卜楞历史档案编目与拉卜楞研究论著目录索引》(合作)获2011年第十二届甘肃优秀社科(工具书)三等奖;调研报告《甘南藏族部落及其老人组织在当代的影响及其作用》(合作)获2014年度国家民委科研成果三等奖;专著《〈格萨尔〉中的山水寄魂观念与古代藏族的自然观》获2015年甘肃省第十四次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评奖三等奖,主编《拉卜楞藏文典籍丛书》(11册)获2016年第十届甘肃省优秀图书二等奖。近年来主持完成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藏区生态文明建设中的伦理问题研究》、2015年度国家民委社科基金研究项目《民族生态伦理观念研究——以羌族为例》,参与并完成2015年度国家民委社科基金研究项目《关于“尼江”地区团结稳定长治久安社会问题研究》,主持完成2013年-2017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重大研究项目《青藏高原山水文化·甘肃卷》《青藏高原山水文化·祁连山志》《青藏高原山水文化·甘南卷》,主持2017年度西藏经济发展若干重大问题(“十三对关系”)研究子课题“正确处理西藏生态保护与富民利民的关系”重大项目以及2018年度西藏自治区“十大工程”研究“美丽西藏”重大项目等。
笔者:丹曲教授您好,今年是西藏民族大学建校60周年,学报特设了学者访谈栏目,现委托我对您进行专题学术访谈。您大学毕业后就开始从事藏学研究,至今近三十年,并作出了诸多学术贡献。请您谈一谈您是如何走上藏学研究之路的,以及这些年来一直激励您从事藏学研究的动力是什么?
丹曲:我大学毕业时正是20世纪80年代初的改革开放时期,那是一个特定的年代。那个年代人们的想法都比较单纯,上大学专心致志地勤奋学习,毕业后带着一腔热血,积极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工作。参加工作后,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努力工作,我在西北民族大学藏文专业毕业以后,被分配到甘南藏族自治州的拉卜楞寺文物管理委员会从事文物研究工作。可以说,拉卜楞寺①是我从事藏学研究的起点。由于单位在寺院,工作、生活、学习就在寺院里。大学学习了四年藏文,仅懂点藏文并非掌握藏族传统文化。当我接触到佛学经典时才发现其内容博大精深,于是就拜寺院里的一些高僧为师,发奋学习佛学知识。拉卜楞寺因其完备的修习体制、严谨的修习次第、众多的高僧大德,在同类寺院中均显出类拔萃,无论从学者资源,还是藏文文献资源,都在藏族聚居区诸多寺院中首屈一指者。当时在拉卜楞寺有毛尔盖·桑木旦、更登嘉措、金巴、华尔丹、罗桑嘉措、丹巴等知名格西学者,我跟随他们学会了许多在大学校园里学不到的佛学知识,这些都为我后来从事藏学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在拉卜楞寺的几十年当中,我从未设想自己的佛学理论功底要达到多么高的水平。像那些高僧大德的佛学功底,我是望尘莫及。但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起码要懂得自己民族的传统文化。如果一个民族忘记了自己的传统文化,这个民族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根。1985年12月,甘肃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了“甘肃省藏学研究所”。建所初期,办公地点仍然设在拉卜楞寺内。当初仅有3个大学生,我是其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最初的研究工作较为简单,主要是佛经翻译,后来我们开始整理和翻译人物传记,如《三世贡唐·丹贝仲美②传》。我还有幸参加了甘南藏族自治州博物馆组织的地名普查和州博物馆组织的三河一江(甘南境内黄河、洮河、大夏河以及白龙江流域)的文物普查工作,对文物历史及田野考察知识有了感性认识,这也为学术研究创造了必要条件。1987年初,我撰写了《试论嘉木样活佛系统的形成》的论文,发表在《西藏研究》上,没有想到这竟然成为我学术生涯的开篇。
笔者:您多年从事拉卜楞寺的研究,您的《拉卜楞寺简史》一经出版就受到了藏学界的极大关注,这部著作曾荣获1995年度甘肃省社科图书三等奖,后来您又相继出版了《拉卜楞史话》《拉卜楞寺藏传佛教文化论稿》等,可以说您对拉卜楞寺的历史文化进行了全面而系统地研究。请您谈谈拉卜楞寺研究的心得体会。
丹曲:我出生在肃南草原,而工作在甘南的拉卜楞寺。可以说,拉卜楞(夏河)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对这块圣洁的土地怀有深厚的情感。拉卜楞寺研究成果也是我多年来学术研究的最大收获。拉卜楞寺虽然偏僻,但无论从学者资源,还是藏文文献资源,在藏族聚居区诸多寺院中首屈一指。拉卜楞寺自创建以来,从先辈嘉木样大师开始,与清朝中央政府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在中央政权的支持下,政教地位不断得到巩固。同时,也得到蒙古亲王的支持。拉卜楞寺本身就是在河南蒙古亲王察罕丹津③的资助下建立的,有众多蒙古弟子也都远赴拉卜楞寺学法。拉卜楞寺位于甘、青、川三省交界,各民族文化交流频繁,农业文明和牧业文明交汇,民俗文化较为独特,引起了我国社会学家、文化人类学家的广泛关注。尤其是抗战时期,北平沦陷,有大批专家学者不远万里来到拉卜楞寺开展社会调查,如李安宅、于式宇、邓隆以及张其昀等,他们研究出很多成果,为后来深入研究拉卜楞寺提供了诸多参考资料。实际上,我们现在也是在这些前人的基础上做研究,如果没有他们的基础工作,我们可能很难深入下去。另一个机遇是改革开放后,甘肃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的甘肃藏学研究所汇集了多方面的人才,也为更多的青年学者提供了良好的研究平台。
在拉卜楞寺的几十年,我的重点还是研究藏传佛教文化。刚到拉卜楞寺,我就当过导游,给来访者介绍寺院的历史、佛像的来由、佛殿的建筑样式和风格以及代表的意义等,首先得自己搞清楚,然后才能更好地向来访者讲解,这成为我了解拉卜楞寺文化和历史的启蒙。“藏学”是一个大的学科概念,其中所包含的内容是包罗万象的,包括藏族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宗教等各个学科,但每个学科之间又有联系。拉卜楞寺与藏学学科领域之间有着直接关联,对拉卜楞寺佛教历史与文化的研究,成为开启藏学研究之门的钥匙。实际上在我看来,拉卜楞寺作为研究藏族历史和文化的切入点,也是一种研究途径。这种以小见大的研究做起来可能更有价值,也更是个便利条件。
笔者:您还主编过一部《拉卜楞历史档案编目与拉卜楞研究论著目录索引》,这部工具书已经于2008年由甘肃民族出版社出版,2011年荣获第十二届甘肃优秀社科(工具书)三等奖。您能谈谈这部工具书的编写过程吗?
丹曲:事实上,早在1986年甘肃省藏学研究所成立不久,我们就设想编纂一部有关拉卜楞寺历史文化研究的目录,一则使国内外学术界了解拉卜楞文化研究成果,二则便于了解前人研究成果,由此进一步深入研究拉卜楞的历史与文化。然而,由于资料缺乏,加之经费有限,这项工作直到2006年年初才正式启动。在编纂过程中,我们对这项工作的艰巨性估计不足,启动前认为组织业务人员很快就会完成编纂任务。但在具体的编纂计划实施过程中,才感到此项工作之艰难。我们就“目录索引”的编纂体例、资料收录的范围、工作程序等问题多次召集编纂人员听取专家学者的意见和建议。最后参与的大部分同事怀着对民族文化的崇敬之情,在报酬微薄甚至不计任何报酬的情况下,倾注了五六年的心血,才完成这项工作。遗憾的是,由于资金所限,仅出版了一卷,其他七卷至今还躺在我的书架上。
拉卜楞寺自1709年(清康熙四十八年)创建后,在历代嘉木样大师的苦心经营下逐步走向辉煌,最终成为青藏高原东北部地区藏传佛教文化中心。经过历史的沉淀,拉卜楞寺至今还完整保留着卷帙浩繁的藏文典籍,对研究藏传佛教、民族关系等具有重要的学科价值。历史上资助建立拉卜楞寺的河南蒙古亲王将其王府设在寺里,与清朝政府更是有着密切的往来关系。由于与中央存在特殊的政治、宗教关系,拉卜楞寺产生了大量与中央政府的往来公文档案。这些公文档案分别藏于拉卜楞寺、甘肃省档案馆馆藏以及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目录索引”实际上属于《拉卜楞历史文化文库》的第一卷,后续我们还计划出版第二卷《拉卜楞历史文化研究论著叙录》,第三卷《拉卜楞历史文化研究论著集成》。当然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同时也是我们课题组成员共同的期盼,因为这些藏文典籍有着十分重要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就其历史价值而言,这些文献不仅忠实地记录了本地区藏族文化发展的历史脉络,真实再现了近三个世纪中拉卜楞地区各民族的成败兴衰、分化融合的历史画卷,也为我们提供了中国古代疆域发展的线索。就其文化价值而言,整理拉卜楞寺藏文典籍,不仅对继承和弘扬祖国民族文化,丰富世界民族古籍宝库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和现实意义,而且也将对地方民族文化概念的构建、民族区域经济的发展产生积极的指导性作用。就其经济价值而言,拉卜楞寺已经成为发展甘南地方区域经济的旅游品牌,而拉卜楞藏文典籍是这个品牌的立足点和文化内涵之所在。深入发掘、搜集、整理和出版这批藏文典籍,对发展地方民族经济,注入民族文化内涵,宣传拉卜楞,繁荣和丰富地域文化,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因此,整理、出版和研究拉卜楞寺藏文典籍,更是我们的责任。
笔者:《格萨尔》堪称是藏族文化的“百科全书”,也是您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领域。您曾应邀参加“92国际丝绸之路学术研讨会”和“96第四届《格萨尔》国际学术讨论会”,2000年参与大型纪录片《话说〈格萨尔〉》的拍摄和翻译工作。您的博士论文也以《〈格萨尔〉所反映的山湖寄魂观念与古代藏族的自然观》为选题。请您谈一谈在《格萨尔》研究方面的心得体会。
丹曲:最初我的主要研究方面为藏传佛教文化和地方史。在拉卜楞寺工作多年之后,我已经感到自己的学科结构难以满足研究的需要。如果要深入研究藏族历史和文化,就必须要学习和掌握系统的研究方法。1992年,在兰州参加“92国际丝绸之路学术研讨会”期间,有幸结识了兰州大学杜斗城教授,杜教授让我去考他的研究生。我深知自己的外语水平不是很好,杜教授建议我到兰大外语系进修。后来我去兰大外语系进修了两年英语。两年之后,我的英语水平有所提高,恰逢我现在的导师降边嘉措④和杨恩洪⑤老师正在招研究生,他们都是国内格萨尔研究的权威。于是,1995年9月我考入中国社会科学研究生院学习,开始接触到格萨尔研究,这是一个值得开拓的研究领域。各个学科都是相通的,懂得藏传佛教方面的知识,对我深入研究格萨尔创造了更为有利的条件。通过一个阶段的学习深造,2001年,我又再次考入中国社会科学研究生院攻读博士学位。博士论文的选题非常难,在研究探索过程中,我对山神、水神崇拜的宗教习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这会涉及到史诗《格萨尔》源头的一些难点和问题,属于哲学层面的思考。于是我经过思考将英雄史诗《格萨尔》口传文化与古代自然观哲学结合起来作为博士论文选题,探讨格萨尔文化与古代自然观哲学的关系。论文以史诗《格萨尔》所折射的“灵魂寄存观”与“圣山圣湖”之间的内在联系为研究对象,将文本分析、理论思考和文化解读贯通于人与自然的文化生态研究中。首先,论文在占有大量的口碑文献与藏文文献的基础上,结合作者从田野实地考察中获得的第一手调查资料和图片资料,围绕写作宗旨对史诗的重要文本进行了总体的定向梳理和辨析,从自然人文地理与民间文艺学的研究视角,将藏族本土的民间信仰、古代的宗教精神和文化生态思想,贯穿于史诗叙事形态及其历史衍成的深细考察中,从方法论的意义上搭建了一个新的研究框架。第二,在研究中致力于从“人与自然”的关系去发现史诗叙事中的灵魂寄存观与古代自然观之间的“结点”,从神话的象征、宗教的意象及哲学的隐喻等层面对《格萨尔》流传地区的文化生态环境及其在史诗叙事中所构筑的雪域文化根基,作出了细致的钩沉和阐释,因而在史诗研究的文化义理层面,拓展出了新的学术空间。第三,论文从藏族宗教文化观念入手,在历时性的推理和共时性的分析中,从本土原生宗教中的山神水神崇拜、苯教自然神灵崇拜与藏传佛教的圣山圣湖信仰,渐次揭示了灵魂寄存观与自然观之间的内在和谐与统一,有助于从史诗的话语世界深入理解藏族人民的精神世界、民间生态观念与环境保护意识。藏族的山水崇拜与现在的生态文明建设一脉相承。千百年来,居住在青藏高原的藏民族形成了崇尚自然,珍惜资源,爱护环境,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伦理观念。人们赋予了大江大河以神奇的力量,认为山有山神,水有水神,树有树神,建立了强大的神灵系统,人们呵护自然界的万物,呵护花草树木和草原,对养育自己的大自然有一种珍爱之情。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关系,从而也保护了生态环境,呵护了自己的家园。青藏高原之所以现在有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其实与藏族人民的朴素的生态伦理观和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大自然有很大关系。只有敬畏自然,尊重自然规律,人类社会才能得到可持续发展。
笔者:近年来,您在生态学方面有很多新的研究成果,您先后主持完成了2013-2017年中国藏学研究中心重大研究项目《青藏高原生态环境保护与文化·祁连山志》《青藏高原生态环境保护与文化·甘肃卷》等。在当前“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下,西藏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在发展过程中,应如何正确处理西藏生态保护与富民利国之间的关系,请您谈一谈您的看法。
丹曲:现在主要研究青藏高原生态保护方面的课题,这与我之前博士论文有一定的关联。我博士毕业以后,又在北京大学外语学院东方学研究院做了两年半的博士后工作,之后又以人才引进的方式进入到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工作。在民族文学研究所的5年,我在之前博士论文研究学术沉淀的基础上,又申请了与生态相关的课题。青藏高原山水文化的相关研究课题非常有价值。祁连山是一条非常重要的山脉,它连接着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与内蒙古高原,是一条极其重要的地理分界线。关注和研究祁连山,对于保护青藏高原生态具有重要意义。从祁连山所处的地理位置来看,祁连山南部是青海,北部是甘肃,西部是新疆和田市与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祁连山南北大概生活着800万人,如果祁连山生态遭到破坏,这800万人就失去了生存的基础。如果祁连山的生态环境得到恢复,这800万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祁连山西部也生活着几十万人,现在我们提治藏、稳藏,如果祁连山西部地区生态能得到很好的恢复与保护,那么当地农民的生活就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对于稳定新疆也有很大的作用。祁连山正好位于青藏高原东北边缘,假设没有祁连山,那么北部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腾格里沙漠就会进入青藏高原腹地,整个西藏就有可能被沙漠化。同样,青藏高原的生态保护也至关重要。青藏高原被誉为亚洲的水塔,当我们进入西藏的阿里地区就会深切体会到这并非虚言。比如冈仁波齐山脚有四大河流,流向印度的恒河、印度河、泰国的湄公河,流向祖国内地的长江、黄河也发源于青藏高原,其中亚洲两大文明的河流源头都与青藏高原有关,青藏高原孕育了亚洲的两大文明,这是很了不起的。藏传佛教徒认为,冈仁波齐是亚洲的中心,同时也称为佛教宇宙的中心,世界几大宗教的信徒也都汇聚此地,前来朝拜。所以,冈仁波齐是一个地标性的存在。如果青藏高原生态环境受到破坏,还能谈得上繁荣和发展藏族文化吗?如果青藏高原生态持续恶化,长江和黄河都干涸,那么中国又将是一个什么样子?生态环境问题涉及到社会各方面的问题。我们研究生态,这不仅是一个保护生态的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对人类社会发展整个历程作深度的反思。
笔者:当前“一带一路”倡议给西藏迎来了一个非常好发展机遇,您觉得在推进“一带一路”中,应该怎么样处理西藏生态保护与富国利民之间的关系?
丹曲:习总书记提出的“一带一路”战略构想,不仅为保护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创造了有利条件,也为西藏社会经济的发展创造了必要条件。生态问题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生态安全,另一个是生态保护问题,这两大问题都至关重要。西藏与尼泊尔、印度、锡金、不丹等国家和地区的关系都非常密切,历史上文化交流十分频繁。人类发展是建立在一个很自然的沟通,和谐的经济发展、文化交流过程之上的。当前西藏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党和国家出台了一系列富国利民的方针政策,我们应该正确处理西藏生态保护与富民利民的关系,因为这对“一带一路”发展战略的实施、藏族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构建西藏地区社会和谐都有着重大意义。改革开放之初,一味寻求经济利益,西藏生态也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破坏,比如对森林、草原的过度开发等。随着对西藏发展的反思,政府开始重视生态保护并加大投入,通过实施重点生态工程、支持生态产业发展、落实生态补偿政策等措施加强生态环境保护,着力处理好保护生态和富国利民的关系。在不懈努力之下,近年来西藏生态环境保护取得了显著成效。我们近几年也做了一些社会调查,很显然,如果西藏生态环境好了,那么老百姓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藏族文化就会得到保护。我们每年都去西藏作田野调查,一年一个样,明显感觉西藏的生态环境逐步得到改善,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若要建设“美丽西藏”,重要的是要协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最大限度地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走生态美藏、生态富民的文明发展道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化建设新格局。在正确处理西藏生态保护与富国利民的关系方面,我认为,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做好以下方面的工作:第一,发挥党组织的堡垒作用。要认识到人民群众迫切需要清新的空气、清洁的饮水、安全的食品、舒适的人居环境的同时,也迫切需要解决很多由于过度开发和污染引起的环境安全问题;第二,遵循优秀的生态伦理观念,使藏区在现代化进程中保持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走可持续发展道路;第三,完善生态文明制度建设,保障常态运行机制;第四,合理利用水资源,防止荒漠化扩张;第五,重视草原建设,遏制草原沙化退化;第六,推行市场化机制,完善政绩考核制度;第七,激活乡村经济,共建美好家园。总之,生态文明建设关乎青藏高原生态环境保护,也关乎到藏族文化的保护和人民的生计问题。生态环境保护是人类为解决现实或潜在的生态环境问题,协调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而遵循自然规律的基本原则。我们要遵循人与自然发展变化的规律,要坚持污染防治与生态保护并重,生态保护与生态建设并举,城乡生态环境并抓,从而努力改善环境质量,促进生态平衡,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开创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笔者:感谢丹曲老师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专访。
[注 释]
①拉卜楞寺,位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始建于藏历第十二绕迥的土牛年(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藏语全称为:“噶丹协珠达尔杰扎西叶苏曲卫林”,译为“具喜讲修兴盛吉祥右旋洲”,简称“拉章扎西奇”,汉语译名为拉卜楞寺。拉卜楞寺是藏语“拉章”的变音,意思为活佛大师的府邸。
②贡唐·丹贝仲美(1762-1823),藏传佛教拉卜楞寺第三世贡唐仓活佛,著名学者、诗人。
③察罕丹津(1670-1735),青海前首旗首任札萨克,号岱青和硕齐。
④降边嘉措,藏族,1938年10月出生,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巴塘县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曾任全国《格萨尔》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格萨尔》研究中心主任,藏族文学研究室主任,研究生院少数民族文学系博士生导师,现已退休。主持编纂藏文版《格萨尔》精选本一期工程,代表作有:《〈格萨尔〉初探》《格萨尔王全传》(与吴伟合作)、《〈格萨尔〉的历史命运》(论文集)、《〈格萨尔〉与藏族文化》《〈格萨尔〉论》等。
⑤杨恩洪,女,1946年4月生,山东临沂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现已退休。主要代表作有:《中国少数民族史诗〈格萨尔〉》(独著)、《民间诗神——格萨尔艺人研究》(独著)、《蒙藏文化交流史话》(合著)、《中华文学通史》(合著)、《伊斯兰化的小西藏(巴尔蒂斯坦)民间文化考察》(独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