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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转型视域下的政治文明建设刍议

2018-02-09

中国校外教育 2018年9期
关键词:政治文明转型政治

(南开大学文学院)

20世纪90年代以来,“市场经济的构建意味着整个国家经济的转轨、社会的转型和价值的重塑”,中国的政治文明建设及其路向是否与文化转型存有或隐或显的联系?它们又如何呈现其间存在联系的相关图景?中国政治文明建设与文化转型间还潜藏着怎样的关于“人的解放”的哲学式命题?这些问题深刻地关系着国家的未来,逼迫我们重新注视政治与文化之间深层结构的互动。

一、文化转型与政治文明建设的互动及作用

如将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化转型粗略分为三阶段。第一阶段是1978至1990年代。在1970年思想解放大讨论后,迎来了自“五四”以后第二个西学东渐高峰期。随着经济建设的推进与改革开放的扩大,自上而下的开放心态与政治文明“摸着石头过河”式的探索与相呼应,育发出务实、开放、活跃的社会整体的文化氛围,在打破个人崇拜,恢复党内正常生活与高层政治生态上起到了巨大作用,也为下一个十年做好了物质基础与社会环境两方面的初步准备;第二阶段是1990年代初期至中期,一方面,是整个思想文化界在新的时势面前呈现出整体保守倾向,世纪末中国的经济、文化结构转变冲击着精英知识分子的价值理念及物质生活现实;另一方面,也对当代中国功利主义的实用思维方式产生了深刻影响,传统文化中的许多思路不谋而合,为下一个阶段的文化转型做好了观念更新准备;第三个阶段是上世纪90年代末至今,在中国工业化社会初步来临背景下实现又一次文化转型,网络移动信息时代的全球化浪潮、复古思潮,与新时期以来的马克思主义不断中国化的长期进程互渗融合,成就又一轮自我更新的“文化自觉”。本土面向外来改进,外来面向本土升级,两个面向推进富于民族性的思想与全球化开拓思维结合互渗,中西联结,形成了罕见的文化融合与接受、输出双向互动的转型景观。与经济转型和政治转型相应,文化转型呈现出巨大深入的转型特征,已直接影响并且还将继续作用于中国人的生活。

不过,基于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快速变动与阶层生成,中产阶级思想来源广泛复杂,造成其内部多样化的文化形态,既自然具备了复杂的中国式文化构成,也决定了政治文明进展与民族传统内质紧紧联系。“从现代国家的整合需要文化整合这个角度来讲,国家意识形态塑造从根本上讲是不能逆着既有的文化命脉的,因为他必然使文化的整合失去内在的力量,其后果将使得一个民族失去既有的精神家园”。既有文化命脉决定着中国人最基本的精神内在构成。这一构成,需要全新的、本民族的政治文明建设以不同于西方的“中国特色”展现于世。

另一方面,对政治文明建设与文化转型的观察,我们依然要回到作为研究对象的大范围的“人”的身上来,正如马克思所言,“只是谁应该解放别人?谁应该得到解放?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批判还应该做到第三点,提出这样的问题,这里指的是哪一种解放?人们所要求的解放的本质要求哪些条件?只有对政治解放本身的批判,才算是对犹太人问题的淋漓尽致的批判,也才能使这个问题真正变成‘当代的普遍问题’。”这一“普遍”,其实质仍然是抽象的集中思辨,是由个体而整体的“解放”的思辨。政治文明建设的作用发生依然着眼于构建整个社会的和谐政治生态与单个个体所感受的权利与义务,其直接指向最直接地体现在政治、经济层面,而针对“人”本身,针对“人”对于政治的认识与参与的理解程度,更构成这一建设与文化转型间的深层互动。

二、文化的深层结构转化与政治文明建设的内在要求

从文化深层次的结构继续观察,以人伦建构起的儒式观念系统依然处于中国文化内在核心,中国人依然是与历史相联系的中国人,权谋应变、功利顺生式的传统政治智慧、政治思想依然牢固盘踞于国人的观念价值判断、群体行为与深层文化心态。这一集体无意识文化积淀实质是高度集中的政治权力文化持续集体内化的结果。身处亨廷顿所言古老文明一环,文明内质相对成熟的中国权力文化语境中,政治文明建设离不开传统的政治运作智慧与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解放”的问题更深层次的融合。国家实力层次不同,其文明传播的效果不同。当代中国的崛起既带来儒家价值、地缘政治与中国模式衍变传播,复古今交汇,语语相因,正与马克思“谁解放谁”的论述相呼应。

从政治文明建设中制度改进、观念影响,成熟的本民族政治文明等外部作用的角度考量,“需要形成足以承载它们的国家制度框架,锤炼政体的张力、涵量和国族的心理能力,理想而言,将它们统归于抽象一体性程序主义法权安排,在这个叫做‘民族国家’的宏大建构中容涵之,调适之,整合之,消融之。如此这般,地缘格局中的人民横向联合组成国家,人世遂得铺展成为一种人间秩序。从社会政治技术角度来说,达臻此种开合有度、措置裕如状态的国族,蔚为进境于政治成熟状态的国族,所谓‘政治民族’者也。”在这里,人的教育、进化、自我能力与认识的提升紧密地与国家能力、社会公义等范畴联系在一起。公民与市民群落的形成,“人间秩序”的夯实稳固,必须建立在相关概念认知的国人共有的基础之上。一个值得肯定的“政治民族”的形成,需要国家、社会、族群、人群、个体多层次现代化的完成,这是文明国度中政治文明建设的客观要求。

政治文明建设与文化转型的新迹象表现为新社会阶层间的流动频率与研究界称之为“社群”文化的密布。但在另一方面,在东方语境下的政治共同体与市民社会尚未成熟,某些中国式精神特质如具有浓郁儒质的中国式人道主义思想,如“和”内含的和谐精神,如传统政治文明构架“天下模式”向“民族-国家模式”的现代变迁,如旧有的天理世界观与公理世界观间冲突的现代表现,许多文化迹象而非政治表象表明,在政治国家与广义的市民社会间,中国式的精神有可能与现代化的世界精神融会贯通,“四海一家”的精神气质内涵未尝不可与国际共产主义全球化潮流汇为一体,“‘后现代’景观下的政治以多样性、多元性和异质性之名抛弃现代政治的单一和同质,通过突出偶然性、临时性、可变性、试验性、转换性和变化性来实现政治的历史化、语境化和多元化,由此形成一种‘文化政治’。”共同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文明建设进程提供思想创新与制度创新。

三、政治文明建设推进作用于“人的解放”不同路向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实践再次证明,中国社会的进步源于农村的发展,而农村的发展源于农民对党和国家政策的支持和认同,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信仰和实践。”这一最大的基本国情蕴含的历史与现实情况,决定了发展内蕴的长期与艰困性。经济全球化既重建也摧毁了一部分原有中国式样的基层文化构成。农业文明的中国向着工业文明乃至信息工业文明的中国转变,往往伴随着基层文化的剧烈变革。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中国政治文明建设不能不面对城乡二元分布的当代中国现实。

“人”与“人的意识”的走向现代化,正是推进中国政治文明进程最为复杂、艰巨的主要任务。外来的因素只是缓慢地推动民族文化内在的转型,而并非具有重塑意义的“质变”。本民族历史文化传统中具有强劲生命力的适应力的文明内在因子同样会发挥作用,正如中国文化所特具的适应性弹力。而外在因素倘落实与作用到现实层面,在反复思辨后最终回归马克思所论及的“人的解放”主题。“人的解放”与人自身的文明程度、所进入的文明程度紧密相关,而后者同样紧密联系着“人”对于政治国家的参与度这一问题。缺乏现实的“人”的参与,则此种文化绝不能说是一个关涉到主流文化的政治的文化。“孝与伦常是维系中国家庭的精神纽带,或者说是中国家庭的灵魂。”作为顽固的民族文化基本观念,从伦常出发的“修身”观念与自孝拓展的“经世”观念都以不同的表现形态作用于文化转型与现代政治思想观念中,前者重视主流意识形态的对于个人生活的国家文化导向,后者重视参与,是政治文明建设中伦理及文化秩序观的重要来源。正如“入世”精神或多或少存活于每一个高级文化传统中。与之相较,中国的经世观,恰是主要透过政治来表现其入世精神,即儒家式的理想人生观:一个理想的人生是从政以领导社会。换言之,就是充分采用儒家所谓以天下治平为己任的人生理想的现代意义。

古今政治文明从思想系统走向现实实践,源于矛盾,解于矛盾,“任何一种社会思潮的兴起或衰落,不同社会思潮之间的碰撞或融合,说到底都是由我国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过程中的政治、经济、文化矛盾所引起,都企图通过对中国现代化的现状及未来的解释在群众中赢得话语权甚至影响国家决策。”由此出发,马克思“人的解放”的观念不仅成为市民社会与经济社会高度成熟的产物,更需与这种中国式富于针对性的人生政治、政治人生的观念结合起来。中国式的道德理想主义以《大学》为开端,同样也反映出政治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富强康乐,而是以全人类为对象,建立一个道德秩序和谐的社会。“天下一家”“民胞物与”正作如是观。

四、新旧交织的中国政治文化期待

马克思的公共空间观与共产主义的全球图景虽然大幅扩张了中国文化的视野,却也造成了传统与现代的剧烈矛盾化为自整体而个体的全面冲突,由知识分子的内在世界衍发开去,蔓延入现代中国公民的整体意识之中。与“想象的共同体”在“被想象”中的失落相伴,中国现代知识阶层丧失了他们在世界文明中领先的心智地位,至今尚未恢复。这种丧失使得现代中国分外强调权力集中的现实“共同体”利益所在,却难免忽视了政治文明建设中话语权把握的实际失控,并导致诸多面对传统时发生的普遍“失语”状态。但另一方面,“中国模式不是反民主模式,而应当是一个民主改善模式。西方很多学者和政治人物,视中国模式和西方模式为对立面,好像中国是‘反西方’的。这种观点还是‘历史的终结’的观点,即认为西方自由主义民主是人类历史最后的政体形式。”“失语”的中国并非目睹历史的终结无动于衷,而是深味历史并未终结,人类政治文明有可能在漫长的验证中开出世间新路。

科技与文化诸要素正前所未有地结合在一起,并逐渐进入人类的心灵领域。不过,科技的进步虽然对于整个人类来说意义重大,但世界范围的不公平性质并未减弱。现代性下人的指向性以及政治环境下与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人的异化”,持续加深社会个体心灵的孤立,这种孤立却又仅作用于部分的阶层与群体,在构成政治国家的国民个体生活层面潜藏着由个体归化于整体的影响力。重新审视主流“合理化”言语内在的“合理”性质,“世俗化和合理化既是现代化的内在动机,又是现代化价值的重要表征,因此,全球化语境中的中国当代价值重塑必须内铸这两大价值特征”。世俗化、合理化不仅包含着丰富的经济内容,也包含着丰富的道德规约和制度需求,提高所有个体的“人的素质”并增强群体间的合力,将彻底地将人/人、人/政治、人/社会、人/自然之间关系作用于现实的政治文明建设之中,利用人类已经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结合本国现实,将传统与现代、制度与理念等多种元素融合,从而在剖析马克思所言“分裂”与消除这种人的自我分裂中,真正实现人的解放,最大程度地发挥政治文明建设与文化转型间的互动积极面,将是未来中国所必须思考、必须进行的长路。

五、结语

经历了马克思主义的本土化,中国文化传统的现代性转型确有全球式的共性,却也显示出更为强大的独特性,“我们需要进行话语内容和形式的创新,构建包括民间话语、学术话语和国际化话语在内的大话语体系,构建接地气的、有学术含量的、能与国际社会进行沟通与对话的更大规模的话语体系。”尽管中国本土政治文明话语的构建努力尚待提升,但中国充满活力和潜力的政经大国势头证明,中国文化的包容性质正以独特的方式重新展开自身的力量,融化一切积极的文明成果,建构起新的中国现实。中国作为伟大的历史存在与现实存在,本体与价值融合一体,难以割离,将更丰富更又深度地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政治形态。“历史未尽,春风化生”,无数实践失败了,无数实践又重新开始。中国的政治文明建设行走在不断探索与不断总结的道路上。历史也将以崭新的面目开辟新的中国文化,建设出同样前所未有的中国政治文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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