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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光深处寻找本草

2018-02-07詹文格

鸭绿江 2018年2期
关键词:李时珍神农林彪

詹文格

药草的身影

人似草木,气息相通,草生草长,草枯草灭,一切都是生命的常态。为此,汉语中有“草民”这样的词语,有“草药”这样的智慧,有“草根”这样的安慰。汉族,其本质就是一个植物性的民族,像一群安静的食草动物,一生都在匍匐大地,侍候庄稼。热爱耕种的祖先,引导我们向往植物的仁慈、隐忍和坚定,即便锄镐围剿,野火焚烧,依然笑看春风。《诗经》作为中国精神的源头,用诗歌的形式将植物推到了神性的高度。

草长莺飞的三月,我陪父亲去往医院,路旁的田野里不时闪现星星点点的菜花,父亲目正前方,我却注视着窗外。一路上,我们父子都在商量,究竟去看中医,还是看西医。

父亲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长期服药,而且副作用日见严重。我建议父亲先看中医,从草木里萌生的中医,不喧哗,不张扬,像草木一样平和、淡泊、含蓄。然而由细胞、病理、试剂、化学分子构成的西医,却呈现出另一种面目。在荒漠般的视野里,长期见不到一棵树、一株草、一朵花,所以西医的诊断生硬直白,如同判决文书,缺乏汉语的韵律和美感。也许我这种表现在别人看来是书呆子气,职业病。其实医学与文学是有紧密关联的,想成为一个技术高超、视野开阔的医生,必须读过《诗经》《红楼梦》《金瓶梅》《灯草和尚》《肉蒲团》《姑妄言》《十日谈》《查泰来夫人的情人》《回忆录》《春宫画》《浮世绘》《花花公子》《阁楼》才行。

想想为何中草药在中国能源远流长,几千年不曾中断,成为最具代表性的文化遗产?因为中医药包含着文化与哲学,含蕴表意,微言大义,中草药符合我们民族的特性,在这样的文化氛围里,适合探讨药草的来路与身世。

做了一辈子兽医的父亲,他早年上山采过药草,对中药有更多的认同。而我为了探寻药草的秘密,即将开始一次远行。这是一次冥冥之中的约定,一趟久远的时光之旅,需要溯河而上,去寻找中药的源头。

安顿好父亲,我准备出发了。早就渴望来一次信马由缰、了无牵挂的行走,所以事先特意不做任何规划,往哪个方向去,率性而为,听凭感觉。可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就如圈養的动物,终究做不到古人那种奔放洒脱。临行的前夜,还是改变了主意,怕盲目的行走会带来麻烦。在实用主义大行其道的年代,很多事情都习惯了精心设计、周密安排,每个人在现实中都简化成一道固定的程序,在各自的轨道上机械地运行。经年累月,从不改变。

为了节省时间,找准方向,朋友帮我找来一本测绘出版社新出的分省地图,书是精装的,铜版纸印刷,砖头一般厚重。打开漆蓝的封皮,从前往后翻阅,当翻到138页时,像有两片高强的磁铁,吸引了我的双眼。接下来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目光锁定了北纬30°那个绿豆般的圆点。浓缩的圆点孤零零地立于鄂东南方向,像一粒隔世的种子,撒落在长江中下游北岸。圆点背倚大别山脉,面临长江黄金水道,此处自古就是交通要塞。尽管之前多次想过,第一站首选神农架,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刻,目光还是偏离了方向。

随着行程的逼近,那个圆点在逐渐放大,放大成一片典雅的山水。圆点作为一个特殊的标示,让蕲州古镇从历史深处浮出水面。古镇虽小,但不寻常,它是明代大医药家李时珍的故里,《本草纲目》的源头,它的存在就如一个念想,一个物证,实现了野草到药草的历史性跨越。

别看蕲州古镇的名号不大,但它悠久的历史、厚重的文化无法忽略,这块要地不仅见证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本草,还有着太多的灵秀风光与因缘际会。南朝陈置,隋朝立县,南宋建州,朱元璋灭汉,改蕲州路为蕲州府,治蕲春,上隶湖广行省,领蕲春、蕲水、广济、黄梅、罗田五县。洪武十一年(1378年)蕲州所辖蕲水、罗田两县划出蕲州,归属黄州府管辖。

中华民国成立后,裁州,复蕲春县,属湖北省迁汉道。1932年10月,省、县置行政区,督察专员公署,罗田、英山、广济、黄梅、浠水和蕲春均属第二行政区,督察专署治蕲州城,以督察专员兼理蕲春县事,后于1936年专员公署迁黄州。1949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蕲州镇一直隶属蕲春县。

由于不通高铁,我乘坐的K570次列车是一趟普通火车,运行的火车像一个礼数周全的游子,沿途站点逐一停靠,时走时停的节奏,让人对每一处风景都能驻足观望。可是多一次停靠,就多一次回眸,好在人们早已习惯了各自的行色匆匆,如今的车站很少再有挥泪送别的场景。

火车像一个情感麻木的老人,抛开一个又一个迎来送往的站台,继续北上。我知道火车可以载我抵达千里之外的站点,但无法帮我穿越千年岁月。在脚步飞奔的年代,人们对速度的要求没有止境,时速八十千米的普快火车,显得比蜗牛还要缓慢,如果在古人眼里,这已经是闪电的速度了。

我真得感谢,还有一趟这样的火车,像我此种毫无准备的匆忙远行,正需要这样的缓慢。唯有缓慢可供我思考,唯有缓慢才能接近古人的漫游。

长达14个小时的车程中,我一直在临阵擦枪。一本550多页的《中医史》,像一根攀缘的绳索,牵引我向历史深处摸索。在极短的时间里,想穿越无尽的山脉,在纵横交错、密如蛛网的溪流中,找到中医长河的来路与去向,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此种境界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从神农尝百草,到东汉《神农本草经》问世,从明代《本草纲目》,到现代《中华本草》的编纂,浩瀚的文献显现了岁月苍茫,前路幽深,以及疾病的无奈,更让人看到医学在历史中的艰难。

本草初始,懵懂无知,那是一次人草战争。作为经验医学,每一味药草的尝试都要冒着死亡的风险,唯有献身才能获取经验。神农是传说中的农业和医药发明者,它虽然是个体的符号,但更像群体的代称。远古人类过着采集和渔猎的生活,神农发明了木耒、木耜,教会人们农业生产;还发明了医术,制定了历法,开创了九井相连的水利灌溉技术。那个时代帝王成群,遥远得如同传说,而且传说又在不断更新版本,比如三皇五帝究竟指哪几位,古今史家似乎一直没有做出定论。有的说三皇是天皇、地皇、泰皇;有的说是天皇、地皇、人皇;还有说是燧人、伏羲、神农,或者说伏羲、女娲、神农……endprint

无论哪个版本,神农无疑都是令人信服的上古圣皇。人类从有文字记载的几千年中,留下一条草蛇灰线的轨迹,而在文字之前的踪影全都交给了传说,只有传说可以承载无限的可能,缝合历史的缺口,让时光留有余温,使空间变得巨大而丰满。

远古的事物已无法确证,比如那些不见天日的史实,注定永远是无解的谜团,在后世的追问中凝固成冰冷的化石,破碎成满地的陶片。两千多年前,有人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希望搜寻到一些神农,或者神农时代的残片,可遍寻大地,毫无踪迹。所以《史记》中有载:“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对于云水苍茫的历史,对于无法穷尽的宇宙奥妙,太史公的话包含了人类多少怅然与无奈。

然而擅长想象的人类,在空白处不肯轻易止步,对于一些重要的人和事,不希望如风而过,于是利用各种形式的塑造,深化印象,在反复的追怀传唱中再次复活。神农就是复活者之一,后世的典籍中,不時出现神农的条目。唐史家司马贞的《补史记·三皇本记》可算是较详细地作了记载。

“炎帝神农氏,姜姓,母曰女登,有娲氏之女,为少典妃,感神龙而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因以为姓。”

关于此典,记载更早更细的是《淮南子·修务训》:“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泉之甘苦,令民之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

传说神农生有一个“水晶肚”,可以看见五脏六腑,看见吃进去的东西。当时人们经常因乱吃东西而生病,甚至丧命。神农为此决定尝遍百草,为民开路。他将能吃的放在身体左边的袋子里,介绍给别人,哪些食用,哪些药用;不能吃的放在身体右边的袋子里,提醒人们注意辨别,切勿采食。可令人费解的是,有特异功能的神农后来为何会因药草中毒而亡?也许是那种毒药太过厉害,无法化解。于是有人不断推断,让神农身亡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毒药?大多数人认为是断肠草,可断肠草又是什么草?南京中医药大学曾编过一本《中药大辞典》,纳入肠断草名下的植物有十二种之多,著名的有雷公藤、草乌、狼毒等。

对于雷公藤这种植物,我并不陌生,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嚼食藤公藤自杀而亡的村民。有时是夫妻吵架,有时是邻里矛盾,一气之下,吞服雷公藤,为此,乡人称之为“亡藤”。这种生长在山头地角的植物,曾经成为乡村夺命的魔鬼,亡藤树下有冤魂。凡有雷公藤的地方,我们平时都会绕道而行,远远避开,唯恐邪秽附身。

不过传说中夺走神农性命的毒药,不是寻常植物,极有可能是剧毒的胡蔓藤,又名大茶药、山砒霜、烂肠草、红毒茴、钩吻。有一种说法,有一次神农路过一片向阳的坡地,发现坡地上有一种叶片相对而生的藤,这种藤上开着黄色的小花,神农习惯性地摘下几片叶子,放进口中咀嚼,但立感不祥。他刚准备摸出随身携带的救命药草时,毒性就已发作,他看见自己的肠子已经断成一截一截……

如此说来,神农真的毁于钩吻这种断肠草,从此,钩吻这附骥于神农的毒物,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坐上了头把交椅。

钩吻属马钱科植物,长着卵状形叶片,枝藤开满黄色小花,并无罂粟那般妖艳。这植物看上去平常普通,极不起眼,有时甚至与它擦肩而过都会视而不见。可就是这种极不起眼的植物,却有着一剑封喉的毒性,被医药界视为世间最危险的植物。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有载:“人间至毒之物,不入药用。”陶弘景对此物亦有更形象的注释:“言其入口则钩人喉吻”,故称钩吻。断肠草全身有毒,尤其根、叶毒性最大。断肠草主要分布在浙江、江西、福建、湖南、广东、广西、海南、台湾、贵州、云南等省份,喜欢生长在向阳的地方。

神农时代没有检测化验的仪器,对于药物的辨别只能是亲口品尝,这是一种高危实验,但是献身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当神农遭遇这种植物时,可以想象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有多么痛苦。《本草纲目》记载此药:“入人畜腹内,即粘肠上,半日即黑烂。”现代医学的表示更为具体,此药中毒后出现眩晕、言语含糊、口咽灼痛、吞咽困难、肌无力、眼睑下垂、瞳孔散大。

钩吻之毒,无比凶险,但是这凶险的毒药又有它奇特的一面。钩吻在一些农村却有“猪人参”之称,少量食用可促进畜类生长,经常有山羊采食,却不见死亡。究竟是家畜的肠胃能分泌出一种特殊物质,中和钩吻的毒性,还是其他原因,目前似乎还没有这方面的专门研究。

黄精益寿,钩吻杀人。凶猛的钩吻其毒性与见血封喉的毒箭木极为相似。对于毒药的表达,文字显得有一种隔岸观火的冷静,二者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不过能和毒药保持距离,也是一种幸运。剧毒之物一旦进入现实,阎王就会伸出魔爪,死神赶紧张开怀抱。

毒药是一个险恶的名词,它封锁在魔瓶中,风平浪静时,与众生相安无事,一旦理智失控,毒药的背后就有致死的命案!前些年,广东、福建曾出现用钩吻投毒致人死亡的案件。面对剧毒的断肠草,别说医药刚刚启蒙的远古时代,就算是上天入地、科技发达的21世纪,现代医学也无法让中毒者化险为夷,转危为安。可见断肠钩吻草的杀灭威力有多么凶猛!

药与毒自古就是一对孪生兄弟,是药三分毒。医圣张仲景说:“药,谓草、木、虫、鱼、禽、兽之类,以能治病,皆谓之毒”,“大凡可辟邪安正者,均可称之为毒药”。植物毒药、动物毒药、矿物毒药,早在秦汉时代就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尤其是两汉宫廷斗争,把毒物提炼到了无色无味的纯青境界,防不胜防的阴险和谋杀,像索命的幽灵,潜伏在每一个人的内心,天长日久,彼此抗衡。假如某一天邪念顿生,要么毒死自己,要么毒死他人。心存毒药者,如怀揣定时炸弹。

毒物自有不同之处,据采药者的经验,外型奇特、色调冷艳的花木,多半有毒。就如毒蛇与无毒蛇,两者的外形就完全有别。不同的土壤气候生长不同的植物,天然的毒性既是一种生存策略,同时也是一种弱者的无奈。有些物种以带毒的身体来保护自己,抵抗天敌的侵害。曼陀罗、水仙花、杜鹃花、闹羊花、毛地黄、夹竹桃、侧金盏花、万年青、君影草、秋海棠、刺槐、川乌、草乌、南星、柴藤、龟背竹、马蹄莲、霸王鞭、虎刺、珊瑚花、雪上一枝蒿、巴豆、毒箭木等,一些让人发疯发狂的极端植物,渗入到历史的每一个毛孔,演绎了无数的死亡悲剧。也许正因为有带毒的植物坚持对抗,让死亡成为无言的警示,人类才懂得对万物心怀敬畏。endprint

探问黄州

抛开地图,我所去往的蕲州镇仍归属蕲春县管辖,蕲春县隶属黄冈市。提到黄冈,自然绕不开黄州,虽然黄州只是黄冈所属的一个区,但名气大有逆袭之意。“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

名人有佳句,不错,这是苏轼的手笔,这颗闪耀长空的文曲星,大家都非常熟悉。在经历了“乌台诗案”冤屈之后,心如死灰的苏轼再度被贬,举目萧瑟,湖海茫茫,相送者冒着凛冽的寒风,望着凄切寒鸦,想象未知的远方。当行至春风岭,苏轼忽遇满目梅花绽放,冷香扑鼻,又见清溪潺湲,相伴左右。面对久违的生机,苏轼按捺不住涌动的诗意,这一刻奠定了旷世的绝响。作为诗词、文章、书画都入化境的旷世通才,黄州让苏轼的精神与情怀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绽放。在历史的烟云中,我们将目光定格在元丰五年,这一年,对于岁月而言只是一瞬,然而对中国艺术史而言,却是一个光彩夺目的不朽之年。《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先后问世,让后人顶礼膜拜,如醉如痴。

黄州从这一刻开始,有了光彩,有了诗意,有了绵绵不绝的艺术想象。《黄州寒食诗帖》后来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

黄州对于苏轼来说,是他人生的另一个起点,从迈入黄州那一刻起,往惠州再儋州,命运的走向指往荒凉境地。他没有绝望,亲历了红尘中的世态炎凉,挣脱了役心之物,换来的是心中的坦然;承受了生命中的众多苦难,当苦难化作诗人的精神资源时,一个全新的苏轼诞生了。

后来我终于懂得,每一个人,只要能大胆地走出去,总能有所收获,甚至可以真切地感受到,远方的田园和诗意并不是一句空洞的套话,而是一次身心的洗礼和视野的开阔。想想此行颇有意思,自惠州启程,从南向北,逆着苏轼当年的来路,去往黄州,既像怀古,又像探幽。一番联想,感觉蕲春之行多了好几层意味。

只可惜我等肉眼凡胎,在历史的缝隙中窥视不到任何玄机。好在有文字作为向导,翻看黄州史志,就能知道,此地人文积淀深厚,历史上高峰耸立,近现代名人辈出。为推介当地的历史文化,有心人专门列举了黄冈近现代十大名人,同时还附有他们的名言。扫一眼那些名字,无不是如雷贯耳,每一个都有沉甸甸的分量。他们是方志学家王葆心,新儒学宗师、著名哲学家、国学家熊十力,开国元勋董必武,国学大师黄侃,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著名教育家、国学大师汤用彤,民主斗士闻一多,文学大师废名,文艺理论家、翻译家胡风,军事天才林彪。

在林彪的传略之后,附有他的名言:“中庸之道合理,做什么事既不要达不到,也不要过了头。”

林彪这话不知讲于哪个场合,想来很有意思,他洞明世事,告诫别人,可到头来却没有告诫好自己。一个人要想看清身前身后的事,确实很难。人生难免会进入山穷水尽、云遮雾罩的境地,所以现实中很多人都会对往昔的放纵而后悔。穿行在药物王国,寒热温凉,无所不能,但是搜遍天下奇方妙药,永远找不到疗救后悔的神药。

关于林彪的话题,在此并非闲扯,林彪与中医药确实有很深的因缘。自从1938年3月,林彪被阎锡山部下一枪击中后,他一辈子就再也没有好受过。可以说,那一枪真的影响了林彪一生。

由于子弹损伤了中枢神经,林彪怕光、怕风、怕水、怕声音,见风落泪,见水拉稀。据说林彪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他难受得拉着警卫员的手说:“好兄弟,帮帮我吧!”

对付战场上的敌人,林彪有的是办法,但是对付自己身上的病,他一点辙也没有。这就是疾病的无奈。中医、西医专家反复会诊,认为他的五脏六腑都没问题。为治病,他去过苏联,可老大哥也没有给他治好。最后,林彪只好自己翻看医书,自己给自己开方子吃药,包括在长征途中,在延安,在东北。一本医书,他从东北带到关内,又从关内带到华中,最后从华中带回北京,那书都被他翻得伤痕累累,破烂不堪,他企望在古医书中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林彪笃信中医理论,经常翻阅乡贤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一有时间就抱着厚厚的中医药典,手拿放大镜,字字揣摩,然后别出心裁地自开药方,并让医生制成药丸吞服。

林彪服用中药是这样的:中医专家会诊后,都会开一个药方,然后他把每个专家的药方逐一审看,再在众多的方子上做出加减,重新组合一个药方。这个药方已经不再是哪一位专家的药方,而是他拼凑而来的药方,按照他的药方取药煎服。

林彪痴迷过古代炼丹术,他让警卫员炼过丹,自己搜集了很多偏方。有一次,在双城前线指挥作战时,林彪不知从哪儿搜到一本药书,从书本上看到一个治疗失眠的中药方子,就让警卫员上街给他抓了几帖药,熬着直接喝了。这次服药,非常惊险,差一点出了人命。林彪喝完药,很快就出现休克,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负责林彪生活和警卫的王本把介绍偏方的书拿走了,并且叮嘱警卫员,以后如果再抓药,都要向他请示,并请负责保健的大夫看过同意方可使用。

1949年以后,林彪有了保健医生,医疗条件很好,但他还是经常自己开药方治病。有一次,林彪给自己开了药方,吃下去后立即肚子痛,接着开始腹泻,几近虚脱,直到医生赶来救治才好转。原来,他在给自己开的药方中,放了过量的砒霜,差一点就误了性命。林彪相信以毒攻毒的说法,他不适的身体需要排毒。此事被毛泽东知道后,严令林彪办公室工作人员:今后林彪开的药方,必须经过保健医生看过之后,才可以去买药配制、服用。从那以后,林彪给自己开的药方,都是保健方面的药品了!

林彪对吃的食物种类和味道不是很讲究,他不吃鱼肉,也不吃精米,只在乎热量和温度。热量都是由保健医生掌握,温度必须达到烫嘴的程度。林彪喜食白菜,但吃法非常特别,不让切,只是用热水焯一下,不放油盐。厨师为此想了好长时间就是想不通。林彪告诉他:“這是我发明的偏方,可以治植物性神经紊乱症。”至于疗效如何,林彪倒是不太在意。对于用毕生心血写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林彪在心里是十分佩服的,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他也想和同乡一样,走遍千山,尝遍百草,做一名医药的高人。endprint

出行前的铺垫如同行军的补给,为远行者添上几分底蕴。厚重的史志典籍,将历史高度浓缩,无数的根须伸展在脚下的山川水流之间,沿着蕲春、蕲州,黄冈、黄州行走,在这块蕲艾飘香的土地上,流传着很多与药草相关的故事与传说,药草伴随着一代代乡民的记忆,在村寨中燃起星星点点的火光,最终汇聚成一条药草的长河。

夜抵蕲春

火车铿锵向前,我在咣当咣当的车轮声里悄然入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尖厉的喊叫,从车厢尾部传来,那声音像翻滚的恶浪,带着几重颤音,在夜色里左冲右撞。我赶紧坐了起来,因为那惊悚的声音无法忍受,游蛇一样钻进了耳孔。

卧铺车厢的灯早熄了,昏暗中我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很多乘客都被尖叫惊醒,爬了起来。我以为是乘客丢失了财物,可走上前去才知道,有个小孩突然呼吸困难,昏厥过去。从未见过这阵势的母亲六神无主,除了哭泣和尖叫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在列车员的帮助下,很快响起了广播:各位乘客,你们好!打扰了,现在8号车厢有一位小孩,因突患急病,生命垂危,请车上当医生的乘客赶紧到8号车厢,小孩急需您的救助!

播音员连续呼叫了三遍,很快就有几名医生赶了过来。由于没有急救设备,只能就地进行心肺复苏。一名年轻医生忙乎了好一阵,情况未见好转,小孩嘴唇乌紫,面带死色。而此时列车离前方停靠站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行程,就在孩子母亲绝望痛哭的时候,从车厢的角落里冒出一位矮小的老人,他自报家门,民间中医,愿意一试身手。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孩子的母亲也没有别的选择,指望他能神灵附身,带来奇迹。

老中医从容地走上前去,伸出拇指,掐住人中,小孩紧闭的牙关竟然微微张开了一丝缝隙,然后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细小的瓶子,拧开盖,一股扑鼻的药香飘散开来。从中取出一粒状如黄豆的药丸,塞进小孩嘴中,接着在皮夹内抽出一根闪亮的银针,直刺人中、合谷、百会几个穴位。一会儿银针拔出,只见小孩眼睛在往上翻动,随即一声啼哭如闪电撕破乌云,在车厢内喷薄而出……

目睹起死回生的一幕,小孩的母亲破涕为笑,站在一旁的年轻大夫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车厢里的乘客一下全都围了上来,个个都想见识这名老神医。可老人异常谨慎,他收起家什,躬身一笑,挥挥手,飘然而去……

随着老中医的消失,围观者也随之散去。夜色中,火车像一头疲惫的野兽,背负着乘客的惊叹,继续前行,很快车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对于刚刚过去的一幕,作为一个在场者,虽然看得非常真切,可回想起来却像一个梦境,一种幻觉,我在这种似梦非梦的幻觉中抵达了蕲春。

夜宿时珍酒店,脑海中不停晃动着门前那尊雕像。李时珍手拿药锄,肩背竹篓,目正前方。他当年上山采药真的是那个样子吗?躺在以李时珍命名的酒店,满腹狐疑,错综复杂的问题困扰着我无法入眠。

历史不会重现,今人无处再见古人。就连李时珍的塑像也是一种想象,出现在众多场合的李时珍画像不是现实勾摹,而是来自著名画家蒋兆和的艺术创作。

一个留下皇皇巨著的医圣,不仅没有为自己树碑立传,而且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后人只能从他的好友,时任刑部尚书的著名文学家、史学家王世贞的序言中略窥其貌。1590年,王世贞为《本草纲目》亲自作序,序言中有对李时珍的简略描述:“予窥其人,晬然貌也,癯然身也,津津然谭议也,真北斗以南一人。”

蒋兆和从文字中展开想象,为我们塑造了一代医圣的形象。李时珍从三十五岁那年开始编写《本草纲目》,经过长期行医以及阅读中药典籍,他发现古代记载本草的书籍存在不少错误,有的前后矛盾。为了避免以讹传讹,误导后世,他决定重新编纂一部本草书籍。当时李时珍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精力充沛,并不清楚这是一项卷帙浩繁的宏大工程,一旦启动,将要克服无数艰险,倾注毕生心血。

他以《证类本草》為蓝本,参考了八百多部书籍,其间,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起,多次离家外出考察,足迹遍及湖北、湖南、江西、福建、广东、广西、四川、安徽、江苏、浙江等众多名山大川,弄清了许多疑难问题。如远志这味药,南北朝著名医学家陶弘景说它是小草,像麻黄,但颜色青,开白花。宋代马志却认为它像大青,并责备陶弘景根本不认识远志。此外还狗脊、贯众的说法也不一致,蕲蛇、鲮鲤(穿山甲)的识别更有争议。在父亲的启示下,李时珍认识到:“读万卷书”固然重要,但“行万里路”更不可少。于是他开始搜罗百氏,采访四方,深入田野调查。

蕲蛇指蕲州产的白花蛇,炮制烘干后入药有医治风痹、惊搐、癣癞等功效。开始李时珍只从蛇贩子那里观察了解,后来有内行人提醒他,那些蛇是从江南兴国山里捕来的,不是真正的蕲蛇。为了找到真正的蕲蛇,他请教了好几位经验丰富的捕蛇人,获知蕲蛇牙尖有剧毒,人被咬伤,要立即截肢,否则毒气攻心,很快死亡。由于药用价值高,所以非常贵重。州官要求百姓冒生命危险捕捉,以便向皇上进贡。蕲州属地,也并非随处都有蕲蛇,只有城北龙峰山上才有真正的蕲蛇。在捕蛇人的帮助下,李时珍终于见到了蕲蛇,亲历了捕蛇、制蛇的全过程。后来对于穿山甲也同样是亲自观察,了解到穿山甲捕食蚂蚁的过程。

二十七年的孜孜不倦,艰辛付出,在万历六年(1578年)《本草纲目》初稿终于完成。此时李时珍已年过花甲,虽然两鬓斑白,可他仍然全神贯注,皓首穷经,反复认证,在初稿的基础上又花了十年,做了三次修改,前后耗时三十多年。《本草纲目》完成后,李时珍希望早日刊印。为了推出此书,年逾古稀的李时珍,从武昌赶往当时出版业中心的南京,想通过书商来帮助出版。由于长期操劳,积劳成疾,李时珍在奔波中病倒,病中他嘱咐儿子,将来把《本草纲目》呈献朝廷,借助官方的力量传布于世。万历二十二年(1593年),李时珍带着未了的心愿,溘然长逝。

李时珍离世不久,为充实国家书库,明神宗皇帝下令全国各地向朝廷献书,李时珍次子李建元,立即将父亲的遗著《本草纲目》献上。神宗皇帝手谕“书留览,礼部知道”七个字,从此书稿被藏于皇室,无人问津。万历二十五年(1596年),李时珍去世后的第三年,《本草纲目》在南京刻书家胡承龙的刻印下,金陵版才正式刊行。1603年,《本草纲目》在江西翻刻。至此,在国内开始广泛传播。1606年,《本草纲目》首先传入日本长崎,1647年波兰人弥格来中国,将《本草纲目》翻译成拉丁文传往欧洲,随后再译成朝、法、德、英、俄等国文字,被国外专家称为16世纪中国最系统、最完整、最科学的一部医药著作。endprint

种药、采药、尝药,李时珍一生的艰辛努力,就是为了一部著作。这部52卷、200万字、记载了1892种药物、1000余幅图谱,一万多条药方的巨著,被世界生物学泰斗达尔文称为“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东方医药巨典”。而他的付出从来就没有想过功名利禄,一个心怀苍生、福荫后世的医者,他的眼中只有漫山遍野的本草,没有一丝一缕的物欲。药草是李时珍内心最珍贵的财富,他历尽艰辛,得来的成果,乐于分享,毫无保留。他没有把自己的发现作为祖传秘方,而是以一种关怀天下苍生的博大胸怀,将自己的所有经验公诸世人,造福人类。

墓园凭吊

夏秋之交的天空,万里无云,头顶烈日,脚踩蝉鸣,穿行在李时珍故里蕲州古镇,我闻到了扑鼻的药香。

蒸笼似的水泥地面,翻涌着灼人的热浪,鸣蝉在树上拼命尖叫,只走一会儿就汗如雨下,浑身湿透。根据高德地图的指引,我沿着湖滨公路往前急行。纵横交错的堤岸围满了沙包,那些用编织袋堆积的沙包布满了洪水浸泡的痕迹,看来不久前这儿经历了一场漫堤的大水。我去的时候湖水已经退去,但水面上漂浮着不少杂物,有几只两脚朝天的死鸭浮在枯叶中,一群苍蝇围着鸭子嗡嗡飞舞。

在依山傍湖的树丛中,我看到了一幢仿古建筑,由于视力突然下降,我误以为红柱碧瓦、飞檐翘角的地方就是我要寻找的李时珍纪念馆。当我解开汗水打湿的衣襟,走近那幢建筑时,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香火缭绕、车马喧闹的地方,不是我要寻找的李时珍纪念馆,而是一座金碧辉煌的财神庙。

在这个香火鼎盛、众人朝拜的地方,我选择了回避。面对俗世的愿景,这里不缺祈祷的赞歌与颂词。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把万众景仰的财神抛到了身后。我深知此行背负着责任,远行千里,不是为了朝拜财神,而是寻找一株隔世的药草。

汗水在额前不停地滴落,我的身影如同一条偏离航道的孤舟,在热浪中漂荡。我知道身后有众多不解的目光,但我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顺原路赶紧折回,再往东去。又走了一公里多,终于看到了一架巨大的石雕牌坊,上面雕着双龙,下面刻有双凤,中间四个繁体大字“六朝文献”。

烈日下我被汗水蒙住了眼睛,站在喷绘广告牌下,我仰头望着前方,总算找对门头了。当小平同志题写的“李时珍纪念馆”六个鎏金大字出现在眼前时,我的心顿时踏实了。虽然医圣早已远去,但时隔四百多年,我终于有幸踏上了这块土地,看到了生长在青石上的本草,绽放在碑刻上的鲜花。

雨湖之滨的陵园是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占地八十亩,由李时珍纪念馆、李时珍医史文献馆、李时珍墓、药物园四部分组成。顺着本草碑刻长廊往前行走,墙上整齐镶嵌着128幅药材石雕,刻工精细,那些穿越岁月的三七、芍药、牡丹、茉莉、瑞香、白芷、白艾、茵陈蒿、土当归、朱砂根、迎春花、剪春罗、地黄、麦门冬、淡竹叶、王不留行、车前草、半边莲,栩栩如生。这些不老的植物,朴素而奇妙,无论根茎、叶片,还是花朵,都与我们的生命互为依存,没有一点岁月的隔膜。

我知道,这些植物既是《诗经》里的香草,也是本草中的药物,它们既陶冶过民众的精神,又療救过百姓的肉体,让一株普通的草有了神性的光芒。形态各异的植物原本生长在山野河川,后来被濒湖山人移植到了纸上,泛黄的纸页,如千里沃野,使植物在此生根发芽,葱茏繁茂,绽放春天。

看完碑刻,往前走就是李时珍药物馆。酷暑天气,馆内见不到几个游人,廊檐上方倒是还留有一块红布横幅“第三届中医药文化寻根之旅暨2016年全国医药同仁祭拜医圣大典”。进入展馆从右往左缓行,从名人字画前匆匆而过,当一排药物标本出现展柜中时,我不由放慢了脚步。朱砂、雄黄、砒霜,这是共知的毒药,可是以毒攻毒是中医的验方。近年中医利用砒霜治疗白血病,取得世界性突破,为国家争得了荣誉。相生相克,药毒一家,它们是一种互相依存的关系,其中包含的奥妙深如大海,难以言说。

再往前走是文献陈列馆,中外十几种版本的《本草纲目》,以及古今中外介绍李时珍的医药书籍和文献,一字排开。我看着那么多版本的著作,心生敬佩,这都是他身后的荣誉。一个人,一辈子能干成一件这样的事情,真的足矣。无须标榜,却能流芳百世!

出厅前行,穿过药物馆就到了后院,这里花香鸟语,绿树成荫。终于看到几个拍照的游客,他们在树荫下谈笑风生。出入此地的人,绝大多数在走马观花,来去匆匆的过客,看浮云飞鸟,观流水烟岚。出门之后,一切皆成往事。

作为旅游线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这里不像其他热门景点,人潮涌动,车马喧闹。周边也没有商店饭馆和任何商业建筑,只有傍山临湖的乡村人家,一切都指向草本生长的山野。园内安详寂静,地老天荒,好像被世人遗忘。

缓行在石板甬道上,我闻到了药草的味道。根据指示牌的介绍,百草园种有310多个品种的药材,全都与寻常草木一样,那些药材不妖冶,不张扬。如果不挂标签,不做说明,甭谈药性、药效,很多人恐怕连一个药名也叫不出来。虽然不经意间,这些药草就有可能与自己发生交集,但是此时看风景的游客与药草隔着很长的距离。

继续往园子深处行进,平面图上标注李时珍墓坐落在蟹子地,与他的诞生地瓦硝坝隔湖相望。这个地处大别山余脉的小山头是李氏的祖坟地,按辈分,李时珍父母的合葬墓居其左,李时珍夫妇合葬墓居右且退后一尺。两个合葬墓紧靠一起,有一种相依相伴的感觉。

两座墓碑的碑文异常清晰:先考太医院莲幕李公月池,先妣李门张氏德恭老人之墓。隆庆壬申十月庚申日立石。长男李果珍,次男李时珍奉祀。

明敕封文林郎显考李公濒湖,孺人显妣李门吴氏墓。万历癸巳中秋吉。男李建沅建中建方立。这就是墓碑上所有的文字信息。

墓地正前方150米处有一块高大的石牌坊,正面有郭沫若手书的四个大字:“医中之圣”。

在园内转悠了几圈,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寂静的墓园被下午的阳光照得透亮。与一湖之隔的财神庙相比,这里显得清冷落寞。当我上好香,叩拜完毕之后,听到闭馆的广播提示已经响起,而此时竟有三位年轻的姑娘,白衣长发,如仙女降临。她们提着花篮、纸钱、香烛,飘然而至。姑娘动作熟练,在大香炉前忙碌起来。当香烟缭绕的时候,我的心开始激荡,在这个游人稀少、药草茂盛的陵园中,总算看到了虔诚的祭拜者,我真想上前攀谈几次,但感觉贸然打扰,会有不妥,只好停步注目,以示敬意。

告别陵园,我想起了泰戈尔最著名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一部药典在世间流传数百年,但有多少人知道这个陵园,有多少人会想起这个作者。美德如河流,越深越无声,也许到了一定境界之后,胸襟视野就会完全不同。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那个活着的过程不再是为了自己的名利,为了有所获得而苦苦挣扎。

闭馆的时候到了,那扇仿古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合上了一天的周期。上锁的一瞬,我的身体猛然一抖,感觉一个时代的记忆,转瞬之间就封存在门板的背后。此刻合上的大门不仅封闭了一座陵园的通道,还是切断了隔世的深情。

石块下面突然传来几声细碎的虫鸣,树上很快就有小鸟在回应,风吹树叶,我无法分辨,这是否属于神灵的声音。在我遐想之时,斜阳无声地越过我的头顶,扑向朱红的门板,反射出如水的光亮。稀少的游人早已离去,我突然有一种复回转身的欲望,真想蹲下身子去亲吻一下园中的药草,触摸一下青石的碑林。

我落寞地走出大门,发现依然是双手空空,不由想起坟头的野草,它们拔了又长,长了又拔,年年岁岁,循环往复。原以为我们的生命比一株野草更持久、更强大,可时光往复,岁岁枯荣,人只有速朽的身体,草有不死的灵魂!同在大地之上,人类总是傲慢地昂起头颅,高估自己,而低看了草木。

责任编辑 铁菁妤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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