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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最高科技奖获得者王泽山:六十年扎根国防科研 不负强国初心

2018-02-07

世纪人物 2018年2期
关键词:炸药

他,60多年来专注于研究火炸药,带领团队发展了火炸药的理论与技术,突破了多项世界性的瓶颈技术,一系列重大发明应用于武器装备和生产实践,为我国火炸药从跟踪仿制到进入创新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书写了我国火炸药实力进入世界前列的传奇。

他,就是我国火炸药专家王泽山!

1月8日,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京举行,中国工程院院士王泽山获得了2017年度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

如果从学习这一专业开始算起的话,王泽山在63年的时间里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研究火炸药。1954年,19岁的他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即哈军工),全班不到20名学生当中,他是唯一一名自愿学习火炸药的学生。这与他从小立志为繁荣祖国、壮大祖国国防有很大关系。

1935年,王泽山出生在吉林省吉林市,他的童年生活处在一个混乱、大变动的年代,先后经历了伪满统治时期、国民党管辖时期和解放初期。

王泽山的父亲和母亲都是中医,家里还有两个哥哥。虽然他的家庭处境贫困,但他父亲固执地坚持“不买房子、不买地,只供孩子上学”的原则。为了供三个孩子读书,父母必须勤奋地操劳和忙碌。母亲为了生计,还兼着帮人接生。就连王泽山自己自小也学着帮做家务事。

童年、少年的生活和環境,影响了他的性格养成。他回忆说,父母给予了我没有遗传缺陷的体质,造就了我健康的体魄;父母的宽容让我享受了旷野的恩惠并养成了活跃的思维;父辈勤奋操劳的熏陶和艰苦的环境,又潜移默化地磨练了我的刻苦精神和毅力。

他的父亲思想活跃,对时局多有评论,常有独到的见解。王泽山很小的时候,东北已被日本扶植的“伪满洲国”占据,并强迫国民接受“伪满”教育,因此他开始甚至以为自己是“满洲国”人。“读小学的时候,回家谈到我是(伪)满洲国人,我父亲悄悄地跟我说,不对,你是中国人,我们国家是中国。那个时候,我连自己是中国人都不知道。没有国家就没有我们,就做奴隶,被人欺负。”王泽山回忆说。

不想作亡国奴,就必须有一个强大的国防,“我们任何人都不希望有战争,愿世界充满和平,但中国的近代史告诉我们,落后就要挨打,没有自己强大的国防,就相当于没有自己的国门。” 带着这样的理想,1954年,19岁的王泽山,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青年,怀揣强军强国梦,考入被称作共和国军事科技的黄埔军校——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选择了火炸药这个在当时很“冷门”的专业。那时大部分考生嫌弃这个专业过于基础、枯燥和危险,纷纷主动填写与空军、海军有关的热门专业。“大家不去考虑这些比较边角的专业,但我想既然是设立的重要专业,国家需要的,就要有人去做。”王泽山说。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与火炸药开始了60余年相依相伴,许下了“一辈子只做好一件事”的承诺。

“火药王”六十载的创新之路

行业里的人尊称王泽山为“火药王”,他却自谦地说:“那是因为我姓王。”

因为热爱,所以投入。历经数十年钻研,王泽山在含能材料工程领域获得多项重大研究成果,成为我国火炸药学科带头人。

1985年,一项世界性难题摆在了他面前——和平年代,硝烟渐远,储备超期的火炸药对环境和社会构成了重大危害。露天焚烧、海洋倾泻、深井注入等国外常用的销毁方法,不仅浪费,还造成环境污染和爆炸事故,因而受到国际法的禁止。

当时,世界各国也都在努力研究报废弹药处理的难题,但是弹药种类多、药型复杂、风险大,使得这项研究进展缓慢。与跟在他国后面做研究不同,王泽山希望走一条自己的路,做出超越国外水平的原创成果。

过期的炸药能怎么利用呢?

王泽山解释说“,过期是在军用过期,这个叫服役期间,实际上它这个成分还是有用的,只是在军事上,它可能不能满足某些性能,但是不做军事应用,它这个性质还可以。第二个假如说看了储存期要超过,我还可以把它转化重新改制,确实有的就可以继续做军品。”

5年的时间,王泽山带领团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废弃火炸药再利用的攻关项目,下工厂、跑部队,攻下了一道道难关。把国家每年上万吨退役或废弃的火炸药,变成了二十余种畅销国内外的军用和民用产品。

王泽山的研究成果,为消除废弃含能材料的公害提供了可行的技术路径,填补了该领域的技术空白。作为该技术的第一发明人,王泽山摘得1993年度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此后,王泽山迎来了自己科学研究的大爆发。他再次向国际上难以攻克的尖端技术发起挑战,希望通过控制火药燃烧的方式,解决火炸药温度变化带来的影响。众所周知,火药燃烧是一种化学反应,会受到环境温度变化的影响。一般情况下,当环境温度从15℃上升到50℃时,武器膛压增量会达到15%至30%,这是制约武器发射威力、精度、安全性和环境适应性的技术瓶颈,也是国际军械领域共性的技术难题。

经过反复实验验证,采用王泽山研制的这种低污染、高效能、长储稳定的低温感发射装药,武器膛压的温度感度可由原来的15%至30%降低到3%以下,发射威力提高15%以上。时至今日,其材料工艺、弹道和长储等性能仍全面优于国外技术。凭借这一技术,王泽山获得1996年度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距离上次登上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的领奖台仅仅五年。endprint

彼时成为“双冠王”的王泽山已经61岁了。“别人都劝我功成身退,但我的生活早就跟科研分不开了。一旦离开,我就感觉失去了生活的重心。”王泽山说,每次获奖既是荣誉,更是激励和召唤。“关于火炸药,我们需要加深的认识和亟待攻克的难题还有很多。”

使命和热爱是人生最大的推力。在可以退休的年龄节点,王泽山选择了一个新的课题。在常规战争中,如果没有射程远、威力大的炮火支援,赢得战争的主动权无从谈起。为提高火炮射程,通常的做法要么是延伸炮管长度,要么是增大火炮工作压力,但各有弊端,要想有满意的解决方案绝非易事。

面对这一国际难题,王泽山另辟蹊径,发明了具有普遍适用性的远射程与模块装药技术。这项技术在不改变火炮总体结构的基础上,在不增加膛压的前提下,通过有效提高火药能量的利用效率来提升火炮的射程。经实际验证,我国火炮在应用该技术发明后,只用填装一种模块即可覆盖全射程,或射程能够提高20%以上。应用此项技术不仅使弹道性能全面超过所有国家的同类火炮,还大大降低了火药燃烧产生的火焰、烟气、有害气体,减少了对操作员和环境造成的危害。这项发明使我国的火炮装药技术足以傲视全球。

目前,这项核心技术广泛应用于我国多种武器装备和型号的研制,中国炮兵也因此如虎添翼。该技术获得2016年度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王泽山成为了国内为数不多摘得三项国家最高科技大奖桂冠的“三冠王”。63年的耕耘让他最终成为2017年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获得者。

耄耄之年活得像个“80后”

已过耄耄之年的王泽山,在学生心目中,是一个如假包换的“80后”。精力充沛,思维敏锐,玩微信、学开车、网络订票、做flash动画,对新的技术充满了好奇心,而且不惧尝试,永远都在了解和学习最新潮的技术和事物。可王泽山做这一切,并非仅仅是“不服老”,“我主要是为了工作能够再快些。”王泽山说,学开车是为了方便去工厂测试、实验;学会使用智能手机,是为了随时查看保存的设备图片;在外地出差叫出租车,是省去让对方派车来接的时间。王泽山不想为任何琐事浪费研究的时间。

王泽山空闲的时间也都在思考。因为一边思考一边走路,他也闹出过不少进错楼、跑错房间、错乘火车铺位的笑话。有时,他会一边想着问题一边走路,经常从前门走进去又从后门走出来,却发现什么事都没办。在家,他的夫人为他倒好了咖啡,他却因为入神思考而忘记喝掉,夫人总是不得不把咖啡热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王泽山却对此不以为然:“我把生活中省下的時间投入到工作中,基本不参加其它活动,空闲时间都用来思考问题,时间利用率就高,加上利用文革期间进行研究,算起来那段工作时间几乎增加到3倍。”

生活里“争分夺秒”,他却舍得扔大把时间在试验场。即使已经八十多岁,王泽山一年还有几乎一半时间在试验场。团队冬天时在内蒙古靶场做实验,气温达到零下几十度,冷到高速摄像机都“罢工了”,王泽山却始终和团队一起驻守。他说,这样既是为了能准确收集一手数据,也为了确保整个实验过程安全有效。“只有亲临现场指导实验,我才能够放心。”

随着越来越多的科研单位慕名而来,他也越来越忙碌,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因为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哪怕只是在短暂的候车时间,王泽山都会拿出他随身带的包包,那里装的是他日夜思考的火炸药相关问题。“只要国外没有做的和做不成的,我要想办法做出来。因为火炸药研究已融入我的一生,我这一辈子只想做好一件事,别的我也做不来。”

“王老师好像永远不知疲倦。”他身边的人都这样说。王泽山家里的灯是最早亮、最晚灭的。只要没有特殊安排,他会在晚上九点半左右休息,然后凌晨两三点起来工作。“白天的事情太多,凌晨特别安静,适合思考问题。”王泽山说,他通常工作到上午9点到办公室,和各种人商量事情。中午随便吃点饭,稍微休息一下,然后起来继续工作。

有时,一天的实验做下来,年轻人都感觉疲惫不堪,可是80岁的王泽山,晚上还要核对和验证白天取得的各类实验数据,反复查找实验过程有无疏漏之处。“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疲倦似的。不管头天睡得多晚,第二天他照常会精神焕发地和我们一起出现在实验现场上。”

有这样充沛的体力和精神,王泽山院士经常被别人问起,你是怎么保养自己的?王泽山夫人笑言“:我们家很多时候一天只开两顿饭,多少年都这样,虽然作为一名医生,我知道这样对健康不利,但我实在拿他没办法。他经常晚上搞研究到次日凌晨两三点,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有时甚至是两三天不睡。所以,我退休后,作息时间就完全跟着他走:早饭不吃,下午1点多吃第一顿饭,晚上11点吃第二顿。”

王泽山,在别人眼里是个受人敬重的学术大家,但他在生活上却是异常简单的人。他的很多想法和做法,让人既钦佩又有些“不大理解”。

有一次,王泽山和徐复铭一同去北京出差,因为招待所没有预留房间,他们就在门房睡了一夜。做了院士之后,王泽山也没有架子,他到北京出差,经常住在某单位地下室招待所里,就是因为这里去办事的单位很近。

在王泽山看来,这些都没有任何问题,也不觉得累。“只要是在工作,即使只是简单地吃个盒饭,这也是一种幸福。”

六十年来,王泽山培养了100多名学生,很多人已经成为科研中坚力量。他在学术研究上时常谆谆教导他的学生:“凡是从事工程技术研究的人,不能一味地跟踪国外的研究、简单地仿制研究,一定要有超越意识,要做出真正有水平的研究成果。”

如今,82岁的王泽山带领他的团队已经将目标瞄准了新的研究方向,准备向新的技术难关发起冲击。他说:“作为从事科学工作的人,我更加明白科学技术的力量,也深深懂得重要科技领域的优势是维护国家安全的重要筹码。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每个中国人渴求的,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千帆过尽,不忘初心。六十年的科研生涯,有坎坷也有成就,有付出更有收获。正是凭借着满腔热血和不断创新的精神,王泽山带领我国的火炸药研究进入世界前列。回顾与火炸药“以身相许”的60年光阴,王泽山对于自己当初的选择始终无怨无悔。他说,“国家需要就是我的研究方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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