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初期延安对日机轰炸的预防——以《新中华报》的报道为视角

孙伟 张秀旭

（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 教学科研部，江西 井冈山 343600；中国延安干部学院 对外流与培训开发部，陕西 延安 716000）

全民族抗日战争爆发后，日本帝国主义加快了侵略中国的步伐。为了彻底摧毁中国人民的抗日意志，除了在正面战场不断增兵外，还加强了对一些重要城市的疯狂轰炸，如上海、南京、广州、武汉、重庆等。日机也对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进行了连续轰炸，对中共领导的抗战工作和给延安军民造成了一定损失。本文主要以苏维埃中央政府机关报（后改为陕甘宁边区政府机关报、中共中央机关报）《新中华报》，在1937年7月至1938年底的系列报道为视角，客观、深入考察抗战初期中共对日机轰炸延安的预防措施及其成效，以期深化中共延安时期的历史及抗战史的研究。

一、在日机轰炸前的预防措施

随着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不断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抗日根据地，对敌作战屡获胜利，如夜袭阳明堡、平型关大捷等，引起日军对中共武装力量的重新估量。另外，为了切断苏联援华通道，“籍西北进攻之完成，切断苏联东西之联络以利便其对苏作战”［1］。加之延安地处陕西北部，曾经是边塞重镇、交通要冲，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随着日军战略西进，其军事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引起了日本的高度重视。基于以上主要原因，日军逐渐把中共的政治军事中心延安列入其轰炸范围。

1937年7月，“发现日本飞机一架盘旋一周向东飞去。”［2］这是对日机出现在延安的最早记载。虽然日机此次的主要目的是侦察，没有抛下炸弹，但凸显了日军轰炸延安的意图，足以表明延安并非世外桃源。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延安各界开始着手防空工作，并有了相应的举措。

首先，宣传对日防空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延安防空委员会在发布的《防空防毒宣传大纲》中指出，日本的飞机除了轰炸前方外，还要来轰炸抗日后方，对边区更是不会放松。这是“因为我们边区是全国模范的抗日根据地，是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抗日红军的后方与根据地。日本帝国主义他深刻的知道共产党红军是全国民族统一战线的组织者与团结的核心。因此，日本飞机充分有可能来边区轰炸，而且必然会来边区轰炸”。进而指出，“我们一点也不能忽视日本飞机，必须积极的来进行防空防毒，这种防空防毒的进行，是为了避免一切不必要的损害，保全国防力量，保障抗日后方的安全，这也就是保障抗日战争前线上的胜利！”［3］

其次，由专门的防空机构进行集中领导。如防空委员会宏观领导防空工作，指定划分区域，指导构筑防空工事等，“每一个群众都应在防空委员会领导下紧急动员起来学习防空的智识”，“须按防空委员会的指定划分的地区迅速动员群众做好掩蔽部”［4］，“广泛深入动员城乡居民按防空委员会之规定，迅速兴工建筑防空掩蔽，并合乎防空建筑原则由防空委员会派指导员指导与督促之”［5］。

另外，防空司令部负责防空的具体指挥工作。“军政机关群众团体及商民人等均同绝对接受防空司令员之指挥”，“防空司令员所指挥各种防空机关须各尽自己所受之职责切实的坚决的执行”［4］。

再次，发表防空、防毒的基本常识，供延安民众学习与操作。防空委员会专门用两期连载了《特区防空简易须知》，就对空防御、防空方法、对空警戒、防空警报、防空指挥、防空纪律、日本飞机之标志与颜色、延安市防空建筑工程注意事项、受空袭市民对爆裂弹的防护法、防空消防等相关问题进行了知识普及。

防空方法依其目的不同而有差异。主要有两种：一是积极防空法，“其目的，在对抗战排除敌人从空中攻击之损害，在无驱逐机及高射炮的延安条件下，应对空布置高射机关枪及指定步兵射组由防空司令测好防空射击位置，有组织有装备有指挥按射击要领对空发射以抵御之。”二是消极防空法，“其目的在使城市避免空袭之损害减少敌机袭击的威力，在延安条件下环城周围及靠山土洞石洞岩隙裂口，布置好明显的目标，经常设置伪装以便掩蔽。”

防空警报分为三种，可根据声音进行判断：其一是预行警报，“防空机关根据各方情报或监视哨的报告得悉敌机来袭时所发出之警报”；其二是紧急警报，“就是来袭的敌机已经快到城市领空防护地区时所发出之警报”；其三是解除警报，“就是来袭时敌机已经离开我防空地区没有空袭疑虑时所发出警报”［4］。

又如，教大家如何用肉眼辨别日机的标志与颜色，这个也很重要：“（一）机翼机身全灰色，（二）机尾及方向舵升降舵全红色，（三）两翼上下端各有日徽一个，（四）防止伪装我国机徽章颜色等。”［5］

在《特区防毒常识》一文中，提到要使后方人民安全，国防力量巩固，就必定要掌握有关毒气的知识，以防备敌人用毒气来害我们。介绍了五种类型的毒气：催泪毒瓦斯、喷嚏毒瓦斯、窒息毒瓦斯、中毒性的毒瓦斯、糜烂毒瓦斯，其作用及中毒后的症状。还总结了毒瓦斯的四种散布方法：利用风向吹放，用炮射击毒瓦斯弹，用手榴弹迫击炮或投射机射击者，用飞机在空中放瓦斯爆炸或由天空使瓦斯雨下者［6］。毒气的危害极大，呼吁延安民众引起高度重视。

最后，延安各界共同成立防空协会。1937年8月19日，延安各界召集联席会议成立防空协会，以高岗为主任，高如华为副主任，委员共计13人，下分宣传、检查两个部门。次日召开了全体会议，就有关事宜作出详细规定。该协会是在官方防空组织不甚完善、职责不甚明确、还存在一定安全隐患的情况下所作的一种补充，它承担了一部分防空功能，目的是充分调动民众的力量，尽量消除防御死角。具体职责如下：

（一）起草防空防毒常识，供给人民防空防毒教育材料。（二）划分延市东西南北四个区乡，城南区，城东区共六个区，每区内各机关及群众团体推举一组长负责指导防空防毒事宜。（三）建筑防空掩蔽部（亦名飞机洞）由各区按照各地距离在城墙脚下或山脚下寻找适当地点，城中心则挖在附近空坪内。（四）由抗联会在城乡中向群众动员与解释，并组织宣传队，各机关部队应召集驻地附近群众晚会进行宣传并派人指导群众建立掩蔽部事项。（五）建立防空警报所，一以击钟为号（声音紧促），一以吹飞机号。（六）防空掩蔽部均须于一个礼拜内完成。［2］

可见，由于缺乏高射炮等必要武器和空军支援，延安军民对肆虐的日军飞机防范办法不多，此时在中共看来很难做到积极防空，其主导思想是以消极防空为主，即“我们每一个士兵，即乡下每一个群众都应当了解防空的简单常识，以减敌机来袭的威力，避免不需要的祸害”［4］。

二、日机第一、二次轰炸及预防措施

随着国民党军在山西临汾、运城的机场被日军占领，缩短了日机飞临延安的距离。不过，从1937年7月算起，日机真正轰炸延安是一年多后的事情。据统计，仅在1938年11至12月间，延安就遭受四次轰炸。

之前，关于日机要来延安轰炸的消息一直不断，侦察的飞机也接连不断。在11月下旬，日机对延安进行了第一次、第二次疯狂轰炸，据记载，“本月二十日清晨敌机七架轰炸延安市，死伤三十余人”，“二十一日，敌机第二次轰炸延安时，因我准备更加充分，故无死伤”［7］。

当事人对第一次轰炸时的场景记忆犹新。当时延安城内是延安的商业和文化中心，商店林立、物品丰富，特别是凤凰山脚下的光华书店，总是挤满了人。许多新到延安的人，总是利用星期天的机会去逛逛大街。为防轰炸，上级早有通知，并且三令五申，大集会、听大课都不在延安城内。11月20日正好是一个星期天，大家休假，无法规定禁止进城，上街的人特别多。因此敌机第一次大轰炸损失很大，导致人员伤亡很多［8］102-103。

敌机来势突然，虽然造成了短时的混乱，但是在党和边区政府的有力领导下，各界民众立即开展了自救与善后工作，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第一，救护。第一次轰炸时，“当时各卫生机关立刻出动，尤以国联防疫团第三组蒋主任最为奋勇当先，在敌机威胁下将受伤人员全部抬送边区医院，各医士连夜在暗淡的灯光下，替受伤人员医治伤处。”［7］

第二，疏散。“在敌机不断扰乱我们的面前，日来延安市民有计划有秩序有组织而迅速的疏散。”［9］如11月20日夜，毛泽东的住处由延安市内的凤凰山麓迁至延安城外杨家岭［10］96。机关、团体、学校及群众连夜搬到城外，次日，日机来得更早，但延安已成一座空城［8］110。

第三，表扬。面对敌军的这两次空袭，“表现最英勇与值得我们特别表扬的，即是公安局的警察及救护队的同志们。他们在敌机狂炸下，不怕一切牺牲，站在自己的岗位上，担负着维持治安与救护伤员的任务。这种英勇的例子，实可为全国警察员与救护队的楷模，我们特向他们表示无上的敬意！”［11］

第四，奖励。对在救护过程中表现英勇的人进行物质与精神奖励。“上月敌机轰炸延安时，本市各级防空人员积极参加各项工作的很多，延市政府特于二日晚召开奖励防空人员晚会，并请鲁艺学院演剧助兴。同时，边区政府捐国币一百四十元，市商会、各民众团体及市民等又共捐一百余元，以奖励积极工作的防空人员。”［12］

第五，慰问。包括直接慰问和来函慰问。“民政厅，市政府及公安局等机关于月初组织慰问组，慰问被敌机炸伤灾民，今已结束，成绩很好。”“蟠龙抗大第七大队来函慰问延安市被敌机轰炸受难同胞。”［13］

敌人扬言，将以飞机60架来轰炸延安［7］。为了敦促延安上下更加重视对敌防空工作，《新中华报》专门发表社论，重点谈了两个问题：加紧防空与锄奸。

该文对此前的防空工作进行了认真总结和深刻反思。“敌机两次空袭延安，使我们在人员上物质上确实受了不少的损失，这是不应有的现象。假如每个人民能在平日认真执行历次防空的号召，事前充分的准备，那么我们就可以减少以至避免这些无益的损失。”那么出现这一次血的教训，其原因何在呢？

首先是存在侥幸心理。“敌机没有空袭延安之前，一部分人民尚存在着‘延安处于万山重岭之中，敌机难以发现目标’的幸免心理。”其次是放松了警惕。“少数人对敌机的轻视，因而放松了防空的准备，更有少数人，在警报发出后，尚不躲避至防空壕内，以至敌机投弹时，惊慌奔逃。”再次是缺乏防空常识。“在敌机投弹时，许多人不知卧倒，以至人员上遭受了一些伤亡，据这次炸后的检查，受伤或炸死的人，伤势多在上部，这可以证明，我们对防空的常识仍是非常的缺乏，此后在敌机投弹时应注意卧下，或寻找凹地躲避。”

文章要求，广大延安市民要牢固树立防空意识，“我们早已指出，边区为敌人最切齿痛恨的地方；而延安又为边区的重心，敌人要破坏边区，而首先从延安破坏起，亦是我们所意料的。只不过是时间罢了，今天已为事实所证明”。

该文还指出要避免两个不好的倾向。第一，敌人的轰炸引起了一部分人过度的惊慌，这是不对的。“只要有安全的防空掩护部（飞机洞），懂得普通的防空防毒常识，敌人并不是怎样可怕的。”所以，既要反对轻视敌机的心理，也要反对在敌机面前表现出恐慌。第二，绝不能因防空而妨害本身工作，停止了正常营业，“这不仅对商业流通遭受巨大影响，而且对国防力量也是极大的损失。”所以，在空袭之后，要及时进行灾后重建，并且恢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与此同时，另一个威胁也引起了边区政府的高度重视，那就是潜伏下来的汉奸敌探可能配合日军，趁机捣乱抗战的后方。因为，此次敌机来轰炸时，就发现了汉奸帮助日机定位轰炸目标，事实已经教育了全体人民，锄奸工作是刻不容缓的急务。至于如何开展，“除了健全各地锄奸小组工作外，还须要把这一工作造成为广泛的群众运动，以具体的事实来教育广大民众，提高民众的民族警惕性。只有依靠于广大民众，才能彻底肃清汉奸的活动。”［11］锄奸工作是经常的，除了空袭时，平时也很重要。

当然，还要进行防空防毒的宣传，再次对广大市民进行知识普及。如延安边区防空分会刊发的材料指出：日本帝国主义是穷凶恶极，无所不为的野蛮强盗；我们应有高度的警觉和坚定的立场；怎样来防空；怎样来防毒；防空防毒要联系到检举汉奸铲除汉奸；延安是抗日的模范区，也要做防空的模范；大家遵守防空司令部的命令和警报；我们的口号。特别提到，要通过进行防空防毒的设备，恢复贸易等各项工作，反对轻敌与恐惧的不正确倾向，积极参加检举汉奸，遵守防空司令部的命令和警报等，延安就能在防空上也成为全国的模范［14］。

可见，由于思想松懈、轻敌侥幸、经验不足等原因，日军的前两次空袭造成了较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为此，边区政府和广大军民在做好自救与善后的同时，能及时总结经验，转而高度重视预防措施的补救。可以说，从上到下已经充分做好了应对日机再次来袭的准备，虽然不能做到让对方有来无回，却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三、日机第三、四次轰炸及预防措施

前两次轰炸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不到一个月，日机便急不可耐地轰鸣来袭，于12月上旬对延安进行第三次、第四次疯狂轰炸。当然，数量并非日军此前扬言的60架，依然还是7架，这也是对延安城防空预防的一次检验。

据记载，“敌机七架十二日第三次来袭延安，本市于上午十时二十五分发出空袭警报，全市人民即往防空司令部所规定的地方隐遮起来，全城象到了深夜一样地沉静下来，敌机于十时四十五分窜入本市上空，高射机枪齐发，敌机仓惶投弹四十余枚逸去。炸毁民房一百余间，死猪二只鸡三只而已。十四日上午九时四十五分敌机七架又来延轰炸，投弹四五十枚，损伤甚微。”［15］

对于12月12日、12月14日的这两次日机轰炸，延安军民的应对发生了不少变化。比如，能够提前二十分钟向民众发出空袭警报，全市人民能即刻赶往预定的防空设施躲避，有高射机枪进行还击等，显然之前做了多次预演。结果并无人员伤亡，只是房屋毁损较大，使日机这两次轰炸几乎无功而返。

在此后的半个多月里，《新中华报》并没有太多防空的报道，只是连载了一篇文章，以进一步巩固和提升市民对日机轰炸的认识，做到有备无患。该文澄清了一个令人迷惑的问题，为什么日军要轰炸远离前线战场又不设防的延安城呢？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般概以扰乱民心与后方抗战工作为原则，杀伤人马，毁坏建筑之有限物质方面尚在其次，比如敌机此次来延轰炸，每次所用汽油及炸弹，与我被炸之民房相较，当然相差甚多，所以我们千万不要因为敌机的轰炸就停止了一切工作，中了敌人的阴谋”［16］。敌人主要是为了扰乱中共后方的民心与抗战指挥工作，残杀无辜平民与炸毁财物只是其次。所以，在敌机轰炸结束后，我们还要恢复之前的一切工作，继续支援前方抗战。

文章还告知大家如何辨别敌机的类型及用途，包括重轰炸机、轻轰炸机、战斗机（包括驱逐机、攻击机）、侦察机等。再次强调了一些防空常识，以避免或减少空袭来临时不必要的人身伤害，如在发出警报时，人人应无条件地服从负责军警人员之合理指挥；炸弹落下落地时多成辐射形爆炸，应该赶快卧倒，破片由背上飞过损伤较小；选择低狭地卧倒，或僻入路旁垦沟内；窑洞是最好的防空洞，炸弹即使落在洞口，破片除散着洞口内上方外内下方尚无大损害；在空袭中，千万不要成群集结一处或乱跑，以免引起敌机扫射或投弹；斜坡，石旁，河边比平地损害更大，不可躲避；万一遇夜袭时，灯火应完全熄灭［17］。

就在日机第四次轰炸延安的当日，陕甘宁边区抗敌后援会、陕甘宁边区青年救国会、陕甘宁边区妇女联合会、陕甘宁边区文化界救亡协会、陕甘宁边区农民会等13个边区团体，通过全国各报馆致函全国同胞，强烈谴责日机轰炸延安。该宣言对日军的暴行进行了揭露，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广泛的政治动员，呼吁全国人民团结起来抗击日军。主要有以下三层意思：

首先，介绍损失。日军“于十一月二十，二十一两日袭击延安，计前后敌机共来三十余架，投弹一百五十九枚，死伤共一百五十余人，毁民房三百零九间，牲口九十余匹，损失无算”。为了控诉日军的暴行，当然要详细介绍延安的受损情况。但这个数字明显高于之前的报道，特别是人员死伤情况，可能是当时的统计不完整或宣传需要。

其次，寻求援助。“延安地处偏僻，物质缺乏，此后敌寇或竟施其更毒辣之手段，以破坏我边区各地。吾人除尽最善之努力从事预防外，尚祈国内外同胞及友邦之人士，予以物质上及技术上之援助！”除了做好自身的防空预防外，还呼吁国内外各界人士资助防空经费、提供防空武器等，以加强防御力量。

最后，表明决心。“尤宜协助政府，充实防空组织与训练民众，普及防空知识，以减少无谓之牺牲。我人相信：我中华民族团结奋斗，终当为同胞复此血仇，为人类除此大患，取得最后之胜利。”［18］为了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延安民众要想尽一切办法，加强防空建设并训练民众，以应对日机的空袭。

可见，由于前两次日军轰炸的教训，许多好的做法和经验已逐渐深入延安广大军民，因地制宜形成了一整套比较完善的防空规范，修建了一定的防空设施，形成了比较完善的工作预案，在准备较为充分的前提下，做到了防患于未然。

结 语

自1938年11月20日日机第一次轰炸延安，造成较大的人员与财产损失后，边区政府和延安民众及时汲取教训，采取了各种有效的预防措施，防空取得了明显成效。

日军明知延安军民做了充分准备，军事打击的意义已经不大，但为了动摇中共的抗战决心，以及破坏中共对前线的抗战指挥，此后还是加强了轰炸的频率和力度。直到1941年8月4日最后一次空袭［19］后，日军的空军主要投入太平洋战场，才结束对延安近三年的空袭。

有不少人回忆了当时轰炸的情况，及其对延安居民生活带来的影响。如李德回忆，“九月以后，日本空军开始骚扰这个城市，先是侦察机，接着是轰炸机，几乎天天如此，有时在一天之内轰炸几次，轰炸过后留下来的是倒塌的房屋和布满了弹坑的街道。一年之后，整个延安几乎成了一片瓦砾，只有城墙还残存着。大家都逐渐搬到偏僻的地方去了，大多数人搬进了窑洞，搬进农民的旧住宅，或者新地道。”“延安被炸毁以后，日本人还继续空袭这个城市达一年之久”，“我在延安期间，即使在阵地上有了几部高射机枪之后，也没有见到一架敌机被击落，但轰炸的影响不大，生活在继续着，甚至一天比一天更活跃。”［20］273-274

李德于1939年8月离开延安去莫斯科，他的上述表述基本上是可信的。如此看来，抗战初期的延安城还是遭到较大的破坏，为躲避轰炸，机关与群众大多转移到偏僻的地方。当然，由于防御工作比较充分，延安军民的生活还是有条不紊，敌人的残暴不仅没有使大家屈服，反而激发了大家的抗战决心，更加团结、更加活跃，对胜利更加充满了信心。甚至有人回忆，“以后敌机再来至多能炸死几头羊或猪，群众不但不怕敌人飞机，反而欢迎敌机来延安给多投下一些铁弹皮，好制作农具。”［8］96

其实，官方和民间都对日军轰炸延安的人员与财产损失做了统计。1946年抗战胜利后，延安市政府在《解放日报》正式公布数字：“轰炸次数：17次（投弹1690枚）；伤亡人数：伤184人，死214人；毁建筑物：公共房产1176间，过街戏楼10座，牌楼10座，石洞5座，民房14452间；另有基督教礼拜堂一座，房室94间；天主教堂房屋75间；死牲畜：197头；毁粮食：34.5万斤。此外，尚有其他损失，总计金额合边洋约28亿元。”［21］

从1938年2月18日到1944年12月19日，日军集中陆军和海军的主要航空兵力，对重庆及其周边地区轰炸长达六年零十个月时间，时间长、规模大、非人道、损失重，史称“重庆大轰炸”。1945年2月，重庆防空司令部编制了《历年来监视区及重庆市区空袭损害统计表》，数据显示：从1938年10月4日到1943年8月23日，重庆市区共发布空袭警报217次，日机进袭8934架次，投炸弹10940枚、燃烧弹1783枚，造成人员死亡8059人，受伤9129人，损毁房屋15450栋又24959间［22］401。

从总体上看，由于日军重点轰炸国民党陪都重庆，并导致巨大的人员伤亡与财产损失。相比较而言，作为中共首府的延安也遭受了日军的不间断轰炸，造成了一定的财产损失，延安城的建筑亦未能幸免，几乎变成废墟，但是人员伤亡比较小。其实，由于抗战期间的延安城属于国民党政府的特区，被排除在国防体系之外，敦使延安的防空自成一体，与国民党的重庆等城市的防空有着很大的不同，这决定了延安更多通过自身摸索寻求反空袭之术。

在中共和边区政府的坚强领导下，各界群众克服了极端恶劣的条件，特别是缺乏飞机和必要的高射炮的情况下，利用特殊的地理环境因地制宜构建了独特的防空体系，群众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被充分调动起来，同仇敌忾、众志成城，打破了日军的阴谋，保卫了延安，保卫了党中央，也保卫了边区。延安城的防空成绩可圈可点，特别是自力更生、就地取材，对于中国其他地区具有示范效应。中共在中央苏区时期、长征期间就有简单的对空斗争经验，到了抗战初期，在实战中一步步积累了许多宝贵的防空经验，如提前从主城区疏散到郊区、广修防空设施、以民防为主等，延安城也成为了全国防空的模范。延安军民日积月累所形成的这些成文的规定和约定俗成的做法，对于解放战争时期防范国民党飞机的轰炸，以及中共开始培养自己的航空人才、建立自己的航空事业等，都具有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