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憨
2018-02-05李梅
李梅
巍巍大别山,莽莽野丛林。
山脚下张店镇的张老憨家世代都以采药为生,自从父亲采药时跌下山崖摔死后,老憨只得背起父亲的竹篓,和六十多岁的老娘相依为命。
他没有娶亲,不仅是因为穷,还因为老憨着实憨得厉害。娘说拿药材换粮食,客人就是给他多少钱他也不卖,硬说只换粮食,竟然不知道得了钱一样可以买粮食交差。
白天,娘烙好一摞饼,夹上几块咸菜疙瘩,递给老憨,老憨就出发上山采药去了。饼吃完,就是老憨该回家的时候了。
植被茂盛的大别山腹地生长着众多的名贵中草药,别看它们都藏在深山老林里,老憨对它们可是比本村的看山狗还要熟悉呢。
从小老憨就走惯了这高山险路、沟沟坎坎,每一种草药的分布范围,他都烂熟于心。他遵循着季节的变化,有意识有规律地去山里采药,从不多走冤枉路。
幽幽避王岩,群山环绕,泉涧呜咽,蜿蜒向上的石缝直戳向天际,只露出一弯月牙般的空中留白。老憨得在天黑之前翻越这天险屏障——三道闸,抄近路回家。
二赖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吆喝一声,老憨,带上我咧!
你也是山里人,怎么会稀罕我带?老憨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大白话。
二赖子被戗得面露狡黠,两眼一转,计上心头。我胖,怕石头缝夹了我咧,有你在,不是可以拽我一拽嘛!
老憨在前,二赖子在后,鱼贯进入V字型裂谷。
第一道闸,坡度大,山壁湿滑,全靠双臂支撑着岩石,双手抠住石缝,缓步前行。
老憨言语不多。
二赖子脸色沉重,似乎很专注的神情,爬山如同踩地雷一样谨慎。
第二道闸,山势陡,回音壁上滴落的水珠,发出清亮亮的回响,直砸在头上,虽然不大,却模糊了视线。
老憨身手矫健,手脚并用着奋力攀爬。
二赖子大喘着粗气,水渍夹杂着汗臭,引来黑身白点的麻蚊子叮咬在他白晃晃的大饼脸上,招惹得他不得不一边拍打蚊虫一边暗自咒骂着一个人——派给他这个苦差事的人。
第三道闸,一线天,裂缝小,仅仅容得下一副腰板侧身而过。
二赖子落在了后面,他那肚皮上的横肉就真的被一块突兀的岩石紧紧地夹住了,进退不得,只好呼唤老憨来救援。
老憨把竹篓安放在一线天下面的小山洞里,刚转身回头,轰隆隆一串巨响,几块大石猛然落下来,砸在二赖子的头上、身上。
难道是塌方?老憨吓出一身冷汗。更吓人的是,闸口的方向,几杆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他的脑袋。他细细一瞅,发现密密麻麻站在上方的,全是身穿灰色军服的解放军。
二赖子被砸死了。刘邓大军的一個团长告诉老憨,二赖子是国民党军队的奸细,哪有山里人不背竹篓子漫山转悠的?当年你爹是我们红军的地下联络员,就是这个二赖子割断了你爹的绳索,害死了他,得到了一大笔赏金。只可惜,那时候形势所迫,我们撤离的时候太过匆忙,没来得及铲除这个毒瘤。现在二赖子又想搜罗我军情报,跟踪你。是时候清算他的罪孽,替你们报仇了。
老憨蔫了,恨得咬牙切齿,气得双腿直哆嗦,一个劲儿地直嘟囔,要回家找娘。
团长派人跟着老憨回家,见了老憨娘,说明来意。娘收拾了家里仅有的粮食和草药,吆喝着老憨一起进山。
从此,刘邓大军多了两个编外人员,一个做饭补衣,一个治病救人。
责任编辑 张 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