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小说的美学特征
2018-02-03商意
商意
摘 要:川端康成的早期代表作《伊豆的舞女》是一部在美学上非常成功的作品。作者属于当时日本的新感觉派作家,他运用西方现代派文学中的一些手法传递了日本的传统审美。本文中探讨的四个维度的美感中可见,本作品中的美感完全是一种传统的日本美学,可以说它将日本美学发挥到了新的高度。
关键词: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美学特征
《伊豆的舞女》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成名作,这部早期作品中显示出了他美学追求的端倪。这部小说具有一种近于散文诗的美感,它不像一般小说那般注重情节的戏剧性发展,它追求的是一种整体美感的营造,阅读它就像在欣赏一本优美的水彩画册。小说文本中的恋情故事发生在山明水秀的伊豆,上高中的主人公独自在此处旅行时邂逅了一位年少的舞女。文本在表现手法上吸收了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元素,其呈现的美感又深植于日本传统美学,现代与传统交相辉映,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艺术风格。本文分四个维度探讨了《伊豆的舞女》的美学特征,期望能够为川端康成小说研究提供一些具有价值的借鉴。
一、纯净之美
在川端康成的小说中,往往会出现一位外表与性灵都纯净清丽的女性,这位女性是他心中美学理想的寄托,这一点同日本民族传统的美学追求是一致的。其写出来的女性往往都是日本民族古典美的象征。川端康成认为“美只存在于少女、孩子和即将死亡的男子身上”。从中可以见出,川端康成的文学创作同其个人在美学上的信念是一脉相承的。《伊豆的舞女》中的薰子正是这样一位女性,小说中她有一种自然而和谐的美,清新脱俗,不染尘埃。薰子生活苦难,但是其性灵纯净透澈、无忧无虑,好像沉重的生活无法影响到她。外表描写是人物塑造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小说中多次描写薰子的外表。有写头发之美,薰子有“大得出奇的旧发簪”;有写眼睛之美,小说中将眼睛称为是“舞女身上最美的地方”;有写笑容的美,“笑起来像一朵鲜花”。甚至对裸体的描写也纯净而富有诗意,洁净的形体是她洁净心灵的外部表现。
这部小说中的纯净之美不仅表现在薰子这一形象的塑造上,还体现在恋情本质的纯净之美。薰子与“我”初次碰撞出情感火花时,小说这样写道:“她刚在我面前坐下来,脸就臊红了。”此时的薰子更显得纯净,其心灵纯净犹如莲花,正是这一点使人担忧命运可能伤害到如此纯洁的灵魂。结识时纯净,分别时亦纯净。在小说结尾处,薰子特地赶来为“我”送行,虽然薰子心怀不舍,但是没有表现出太强的感情,她只是“紧闭双唇”“深深地点点头”,通过对薰子情感含蓄的描写,再次强化了其纯净之美。
二、虚无之美
《伊豆的舞女》中对美和命运的意识深受日本禅宗文化的影响,这使得这部作品也表现出虚无之美。川端康成从佛教禅宗思想中汲取了营养,禅宗崇尚“无”,在虚无中反而能够得窥世界的本质。小说中薰子与“我”的相遇本就是一场虚无,伊豆并非“我”的长久居所,这段旅行最终只会成为淡淡的回忆。小说的情感也似有还无、似恋非恋,作为一部爱情小说,却没有提到一个爱字,不仅没有海誓山盟的浪漫宣言,甚至连牵手也没有。两人社会身份的区别,注定了这场恋情并不会开花结果。虽然薰子真实可感,然而这段情感模糊不明,因此这段经历从一开始就带有“幻”的色彩。
尽管如此,“我”在伊豆之旅中仍然得以观赏一种难得一见的美丽,“我”的心灵变得富足,因为至美象征的陪伴,“我”仍然感觉无比幸福。“我”因为去伊豆旅行同一位至纯至美的女子结识,得到了短暂的心灵慰藉。“我”是孤儿出身,内心孤僻,對人缺少信任,但是薰子改变了“我”的内心世界。“我”与薰子分别的直接原因颇为现实,旅费用尽,必然要离开,这段自然发生的恋情也自然结束。恋情结束后,这种本就类似于虚无的“有”终究彻底变为“无”。连作者的心也变成空无,小说在结尾这样写道:“我的头脑变成了一泓清澈的水,它一滴一滴溢了出来,最后什么也没留下。”从中可以看出,同薰子的这场邂逅和相逢,最后在“我”的自我叙事中成为了一场历练,使其达到了去执去我的禅宗境界。当恋情已成往事,最后“我”能做的只是选择如何去消化这段记忆。这种虚无耐人寻味,虚无意味着无价值,而薰子作为古典美的象征,意味着“我”虚无的经历中又必然含有某种价值,这种价值在何处,便又进一步引发读者思索。
三、自然之美
日本人对自然有着特殊的感情,自然在其美学体系中具有重要的地位。1968年,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获奖演说以道远禅师的和歌开头:春花秋月夏杜鹃,冬雪皑皑寒意加。日本岛国具有美丽的自然环境,在他看来,这种自然之美中包含了“日本的精髓”。在他各个时期的文学创作中,自然与人物始终相互交融、贯穿始终。小说中的故事发生在风景秀美的伊豆,为整个故事提供了一个发生空间。伊豆是“我”的旅行之所,在这里,“我”也得以摆脱“我”曾经的一切羁绊,变成一个纯粹的人、精神上的人。故事场地的自然之美,与薰子的性灵之美和恋情的空幻之美交相辉映,创造了一个极为饱满的美学意象。
伊豆具有优美的自然风光,那里山峦重叠、森林茂密、幽谷深邃,但是在小说的主人公看来,所有的美景都带上了一层凄哀之色。“我”是一个孤寂的旅人,因此一景一物都渗透了旅人的哀思。小说中几次写到雨景,“雨”一般是哀愁的象征,这同整个文本中无处不在的凄苦、哀思是相衬的。小说中一直下着雨,给整个文本蒙上了一层似真还幻的色调。雨雾清寂缥缈,正如同“我”和薰子之间的情感。小说中有一次写暴雨,表达了“我”对薰子可能会被客人玷污的担忧,在这里暴雨用于比拟一种摧毁美的力量。小说末尾,“我”与薰子完成道别,离开伊豆时,也有一幕寓情于景的描写。“我”凭栏眺望海上的大岛,直到它消失在视线之中。岛被包围在海水之中,可以视为“我”孤寂之心的象征,“我”对海岛的凝视意味着“我”沉浸在对自己内心体验的审视之中。海上的大岛意象也有另一种解读之法,孤岛作为一个独立实体,可以被视为是薰子的象征。“我”凝视着薰子,薰子也凝视着“我”,我与孤岛的告别就是我与薰子的告别。无论采取哪一种解读方式,这都是文本中将人物之情寄寓于自然之美的典例。
四、物哀之美
日本美学中有一种物哀传统,这意味着审美主体将自己的同情、哀怜融化在对于对象的审视中,物哀之中也交织着对于自己处境的悲怨。川端康成文学中的物哀之美继承《源氏物语》,充满了日本传统美学的色彩。小说中,主人公独宿于旅馆,眺望窗外,流下眼泪,就是物哀之美的典型表现。在日本文学中,悲与美往往交相呈现,例如薰子作为舞女之必然被玷污与其纯净无瑕的心灵对应,于巨大的反差中体现出美。在薰子无瑕的心灵中,事实上也具有某种深深的悲的痕迹,这是对自己悲惨境遇的隐忧。
对“物哀”的理解不可望文生义,一切通过对事物的体味渗入到心灵的都可以称作是物哀,但其中哀愁是使人触动最深的一种感情。它是对人、世相、自然无常变化的一种敏锐的悲悯之感。这篇小说虽短,但是也写足了人情,写足了世相,写足了无常,在对包含薰子在内的下层妇女的描写中,饱蘸了物哀之情。在这个故事中,时代的悲哀、命运的悲哀、爱情的悲哀融为一体,小说的一切元素都被融入进美学的气氛中,悲美浑成。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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