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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库切《耻》中的空间叙事

2018-01-31左文强

青年文学家 2018年3期
关键词:库切拉尼叙事学

左文强

基金项目:本文系宁夏回族自治区教育厅“产学研联合培养基地建设项目”,项目编号:YDT201606。

摘 要:空间叙事作为一种独立的叙事理论被提出,近年成为研究的热点。本文尝试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从线索的空间并置、叙事的空间形态、超我与本我的空间、身体作为一种空间形态四方面论述库切《耻》中的空间叙事形态。从而引导读者对《耻》进行更深入的解读。

关键词:库切;《耻》;空间叙事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03--02

传统小说叙事以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结果为五要素,强调叙事的时间性与逻辑性,而忽视小说创作的空间维度。正如龙迪勇所说,“无论是‘经典叙事学还是‘后经典叙事学,偏重的都是时间维度,而有意无意地忽视了空间维度上的研究。”[1]实际上,在文学叙事中,空间建构与时间建构同样重要,二者缺一不可,共同构成叙事的立体场域。库切的后殖民主义作品《耻》,在种族隔离的大背景之下,对当时南非所面临的社会困境与文明文化冲突进行反思。由主人公卢里教授引导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发展,围绕“道德之耻”、“个人之耻”、“历史之耻”,打开多个叙事空间,在不同的“行动域”中建构意义可能性。本文从空间叙事的角度,对其进行文本探微,期待获得不一样的阅读感受。

一、线索的空间并置

“并置”(Juxtaposition)这一概念由约瑟夫·弗兰克在1945年首次提出,这一概念是他对现代小说叙事技巧的归纳总结。它是指在文本中并列地置放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系,使他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与前后照应,从而结成一个整体。正如龙迪勇所说,“一般地,现代主义作家总是通过‘并置(Juxtaposition)这种手段来打破叙事的时间顺序,从而使文学作品取得空间艺术的效果。”[2]超越时间轴,建构立体意义空间,成为文学创作者新的尝试与追求。

《耻》中有两条线索,主线围绕主人公卢里展开,讲述了他的情感抑或性经历,穿插以不同的女性。辅线则是以虚拟的歌剧《拜伦在意大利》为依托,多次提到拜伦,以此关照主人公卢里。两条线索并行不悖,一主一辅,共同组成一个完整的叙事单位。卢里勾引女学生并与之上床,之后东窗事发,被学生梅拉尼举报,自己的丑陋行径暴露而逃离校园,回到乡下与女儿重聚。拜伦去意大利也是为了逃避琐事。异乡人的“离去-归来-再离去”模式再度上演。在时代与文明的冲突中,人变得飘忽不定,游离于文明与野蛮之间,成为一种模糊的存在。

再者,《耻》中存在历史上的南非与当下的南非两大时空碰撞。历史上的南非由白人殖民者统治,黑人群体被欺压伤害,无论在文学中还是在实际生活中,都处于一种被言说、被支配的边缘化处境,成为白人世界中的“他者”。而后殖民时期,也即当今的南非,白人早已失去了其统治地位,黑人不断觉醒并反抗白人优越的地位与生活环境,种族矛盾愈发尖锐,大大小小的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卢里的经历变化就是他在社会地位上边缘化,社会态度上他者化的过程。”[3]另一个明显的反转,便是曾经作为露茜仆人的佩特鲁斯最终娶了自己的主人,而且给她的是偏房身份。这一角色反转不禁让读者惊讶,曾经的白人主人嫁给黑人仆人,这在之前的世界是不可想象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现在,这是在南非,是后殖民时期激烈碰撞的南非社会。失去统治地位,并时刻处于危险中的露茜嫁给佩特鲁斯以寻求庇护,佩特鲁斯实现了由边缘到中心的反他者化。

二、意识的空间——超我与本我

弗洛伊德将人格划分为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由力比多所支配,追求一种快乐原则以及本能欲望的满足,是潜意识的人格化和个人存在的原动力。自我由本我发展而来,是人的精神的较高功能,是一种意识或自我意识,弗洛伊德认为如果没有自我,人将因为本我的盲目追求而遭到毁灭。超我是一种超出自我而又不脱离自我的状態,包括良知和自我理想两部分。弗洛伊德认为超我是社会标准、准则的人格化。对于正常的人来说,本我、自我、超我三个要素总是处于一种协调平衡的状态。

《耻》中的主人公卢里,实际上处于一种非健康的心理状态,他体内的本我占据了绝大部分。他拥有拜伦那样的浪漫主义情调,追求快乐与满足是他的人生宗旨。这个五十二岁离过两次婚的男人,每周四下午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块“luxe et volupté的绿洲”[4]。本能的满足,快乐的获得,使他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是否与他的行为相符。此外,弗洛伊德讲“我们最重要的心理活动是在潜意识里展开的。”[5]卢里的潜意识中有对黑人的偏见,尤其在女儿决定嫁给她的黑人仆人佩特鲁斯时,卢里完全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潜意识之中他把黑人视为下等人种。虽然自身处境很落魄,但他还是有着一种不可言说的自我优越感。在小说临近结尾时,卢里去看望自己的女儿,长时间地站在天野外,望着带孕劳动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的女儿,就好似永别般。露茜发现卢里后,待他如访客。卢里的内心活动是“好,访客,这是新的立足点,新的起点。”而在他的潜意识之中,他,白人,之于南非这个国家,也只是一个访客,一个外来者了。

卢里对于快乐的追求,在梅拉尼事件之后似乎收敛了许多。在女儿露茜遭受侵犯之后,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人格中的超我开始显现,并发挥作用。对于梅拉尼,他产生了愧疚感,并最终亲自登门给梅拉妮家人致歉。从前的卢里也喜欢动物,但这并不妨碍他吃动物肉。来到动物诊所之后,卢里开始珍惜动物的生命,佩特鲁斯那两只待宰的羔羊,他心生怜悯之情。对于诊所死去的动物,他要亲手处理它们的尸体,并常常泪流满面。卢里对生命的敬畏感是发自内心的,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生命的厚重慢慢取代了曾经的轻薄。

超我与本我在这里可以被看卢里的两个意识空间。其经历了前期的本我占主导,到后来慢慢呈现出超我的倾向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超我的空间开始蔓延,主人公卢里逐渐醒悟,并努力实现对自己的救赎。endprint

三、身体作为一种空间形态

列斐伏尔曾经指出:“整个空间都是從身体开始的,不管它如何将身体变形以至于彻底忘记了身体,也不管它如何与身体彻底决裂以至于要消灭身体,只有立足于最接近我们的秩序,即身体秩序,才能对遥远的秩序的起源问题作出解释。”由此可见,身体并不仅仅是物的存在,还是一种空间性的存在。“我们的身体就是社会的肉身。”[6]在库切笔下,将女性与身体、空间联系起来。尤其是黑人女性,她们作为一种被言说的“他者”,失去了话语权,只能通过自己的身体的在场进行叙事。在这里,“身体不仅是社会文化的建构物,也是社会文化意义的存储器和象征场所。”[7] “他者”的身体,被赋予了消解殖民主义,不断追求主体性的意义。

《耻》中黑人女性的身体,大多都是作为一种沉默的在场。无论是索拉娅、道恩还是梅拉尼,她们都没有过多的进行身体的言说,都是作为卢里泄欲的对象存在。但是,只要她们在场,就是在反叛后殖民语境中的种族隔离制度。无形之中,几位黑人女性完成了自己的身体叙事。小说对索拉娅身体的描写并不多,她仍然是作为卢里的附庸物而存在。索拉娅黑人与女性的双重他者身份,使她只能选择顺从。但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正是索拉娅用沉默的身体进行无声的控诉,对于卢里她无奈的顺从,更凸显了白人毫无道理的权力意志与黑人必起来反抗的结局。对于梅拉尼的身体作者描写到:“女孩的胴体线条清晰明快,自有一番完美之处。尽快在整个过程中她完全听任他摆布,他还是觉得这体验十分有快感,使他在高潮之后立刻昏昏然失去了知觉。”[8]与索拉娅一样,梅拉尼仍然是十分顺从听任摆布,但她已经不同于前者,“脸上微露一丝不快的神情”,虽然没有反抗,但也并不配合,甚至还有厌恶之情。反观白人女性露茜,本来是一个崇尚自由,具有强烈的主体意识的女性,并且还是女同性恋者,她的白人身份使得她可以不同于黑人女性。正如波伏娃所说:“女人之所以感到劣等,实际上是因为女性的要求确实贬低了她。她本能地选择了做一个健全的人,一个面向世界和未来的主体和自由人。”就是这样一个具有主体意识的女性,却最终成为三个黑人蹂躏的对象,她的身体被黑人粗暴地占有,成为黑人实行报复的牺牲品。三个人对她身体的轮奸,也隐喻了黑白之间的因果轮回。

《耻》中对女性身体的描写,大都是以被占有的对象来表征,不同的是有的被黑人占有,有的被白人占有。通过这样的描写,在暗示黑白之间的对立的同时,仍然没有摆脱女性作为附属品的传统印象。无论是索拉娅、梅拉尼还是露茜,她们都是女性,是被男人支配下的言说符码。尽管如此,几位女性身体作为一种叙事空间,对于小说情结的发生发展起到了独特的作用,为作者的表意言说制造了重要的载体。

注释:

[1]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载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6期,第54页。

[2]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版,第8页。

[3]蔡云,脱剑鸣:《析J.M.库切小说<耻>中超越种族的生存困惑》,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36卷第1期,第106页。

[4][南非]库切著,张冲、郭整风译:《耻》,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年版,第1页。

[5][美]卡尔文·斯·霍尔等:《佛洛依德心理学与西方文学》,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32页。

[6][英]约翰·奥尼尔著,张旭春译:《身体形态:现代社会的五种身体》,长春·春风文艺出版社 1999 年版,第 10 页。

[7]何林军:《身体的叙事逻辑》,载理论与创作2007年第1期,第15页。

[8]同上,第21页。

参考文献:

[1]龙迪勇.空间叙事学:叙事学研究的新领域[J].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54.

[2] 蔡云,脱剑鸣.析J.M.库切小说<耻>中超越种族的生存困惑[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36)1:106.

[3]何林军.身体的叙事逻辑[M].理论与创作,2007(1):15.

[4][南非]库切著,张冲、郭整风译.《耻》[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2:202.

[5][美]卡尔文·斯·霍尔等.《佛洛依德心理学与西方文学》[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08:32.

[6][英]约翰·奥尼尔著,张旭春译.《身体形态:现代社会的五种身体》[M].长春:春风文艺出版社,1999 : 10.

[7]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8.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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